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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2章 立言?(1 / 1)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这话柳本球是在看一部历史小说《雍正王朝》时看到的,当时他是很不以为然的。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皇帝老儿不过是拿着刀把子夺了宝座,怎么能自称为天之子?

因此,他在教育还是小学生的李家明时说:达才能兼济天下;穷,只能独善其身,过好你自己的人生、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课本讲的那些英雄、伟大的人物,仅仅只是课本的。

时过境迁,当年穿着破衣烂裤的李家明已经成了他的女婿、世界首富,而当年那位成天跟民工一样劳碌的校长,也已经官居副部还即将升正部。到了如今,仕途将走到终点的柳本球再位这句‘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时,内心非常苦涩。

“这世界还是有天的,人也还是胜不了天的”。

说的人莫名其妙,听的人微微一笑,纠正道:“爸,你错了,那话不是二月河写的,而是出自杨涟的《碧血录》。那老头临死之前说这话,半是身为人臣临死叩别君王的豪气,半是感慨像魏忠贤祸乱朝纲、君王昏庸无能,使黎民百姓难得久旱之后的‘雨露’”。

出处错了错了,关键是这话太对了,柳本球鄙夷道:“你能当我先生喽”。

岳父的嘲弄,引来李家明这女婿的调侃:“爸,达者为师。”

“得了吧”,心情很不好的柳本球抢白了一句,却好地问起杨涟的事迹。

李家明没有听出话外之音,但随着他的话题说起那位古人。那是一个殉道者,用生命捍卫了他所遵循的道统,用从容赴死诠释了信仰的力量。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蠢货!”

骂得出来好,李家明递了杯茶过去,以茶代酒道:“爸,进而治国平天下,退则归隐山林。你知足吧,我敢打包票,你当校长时,绝对没想过能当正部级干部”。

寒门子弟出身的柳本球凭自己的奋斗走到今天,又岂是心胸狭窄之辈?想起当年的往事,他也觉得象是做梦,而且一梦是二十年。

“正部?得了吧,我在茶山的时候,见到场长都得陪笑。那个时候我想啊,什么时候我当了场长,第一件事是把山林分给工人,让他们自己去经营。农民都能搞承包责任制,林场还吃大锅饭?”

岳父还是有改不了的家国情怀,或许这也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印记,李家明暗叹一声,玩笑道:“你做到了啊,我记得是你当常委副县长的时候,全县搞的林权改制吧?”

手里端着茶杯的柳本球异样地打量了下女婿,古怪道:“林权改制是九九年的事,那时我都当副市长了”。

是哦,李家明拍了拍额头,马屁道:“爸,你当年的升官速度,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吧?”

这是柳本球以前很引以为豪的事,如今却是有些苦涩道:“都是苦干出来的,我也是运气好,一路来都碰得到想做事的领导。唉,以后不行喽,得务虚喽。”

“是啊,大时代过去了,以后是平庸年代喽”。

平庸个鬼!

自己这辈子这样了,但这小子怎么也现暮气?两鬃开始花白的柳本球骂了一句,斥责道:“你正是大有可为的时候!”

好象是大有可为,凭着雄厚的财力都能做很多事,可李家明苦笑道:“江郎才尽了”。

“怎么了?”

李家明两世为人也是人,有些话也闷在心里会发霉,可这话从哪开始说呢?拈着手里的白瓷杯沉默一阵,李家明看着眼前的古樟、竹丛,面露苦笑道:“看不清前路了,不象以前样,总是能依稀看到未来会如何。”

虽是山里人,但柳本球从来不信神鬼,好笑又好气道:“你还真是神仙转世?”

“爸,你莫笑,我是讲真的。以前吧,靠着一些眼前的事,仔细去推敲便能推出个大概,现在眼前的事太纷杂了,搞不清哪些是能显露未来的哪些只是暂时的。”

这倒是真的,刚才还取笑女婿的柳本球点了点头,认同道:“站得越高,其实不一定看得更远。有时候吧,你站得高了,反而眼前的云雾更多,远处朦朦胧胧一片”。

“爸爸!”

两人正聊的时候,穿着红色滑雪袄、扎着羊角辫的新新冲进亭子,手里还抓了只正挣扎的癞蛤蟆,得意道:“外公,看我抓的青蛙!”

冬天了,这孩子在哪抓了只这玩意?

“挖出来的!在在那边,那边,去年我听它在那叫。”

李家明看了看女儿指的地方,原来是祠堂外的池塘边,真难为这孩子不怕脏不怕累,一点也不象大户人家的闺女。

极宠这孩子的岳婿俩看了一阵这只满身包的癞蛤蟆,炫耀过了的新新将它一扔,又不知跑哪去了。

“家明,新新跟你一个性子”。

确实跟自己小时候差不多,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李家明乐道:“遗传遗传”。

“幸好她长得象莎莎,要是遗传到你糟了”。

“爸,人因美丽而漂亮,不会因为漂亮而美丽”。

“你信吗?”

不信,李家明宁愿女儿漂亮而不美丽,也别当小姑独守的才女。

经新新这么一岔,亭子里的气氛也轻松了很多,这是孩子的好处。见岳父高兴了一些,李家明也趁机道:“爸,你不是那种混机关的人。要不你去任后,我给你找点事做?”

“没兴趣”。

真没兴趣?李家明仔细看了看岳父的神色,见不是假的,不禁好道:“爸,那你真想呆那混日子?”

“我想写,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象我这样的人立德算了,虽然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干了不少昧良心的破事。功也想立都立不了了,那还不如立一立言。”

这还真不是开玩笑,柳本球这位即将去担任闲职的正部级高官,真是这么想的。他经历过****、改革开放还当着高官,可以说是这三十年巨变的亲历者、参与者,他想从官员的角度,将这些客观地记录下来。

这可真不能开玩笑,象岳父这种层次的官员,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也太多的事不能为人所知。如果他客观地去记录什么,肯定会惹麻烦的。

“我有那么蠢吗?”

说起来,柳本球这想法,还是以前在加州出差时萌生的。那年他和曾副记他们去李家明那,无意看到了蒋先生的日记影印本,感慨历史真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那时候我想啊,等我离休之后,也真实地记录下我从政的经历。等到若干年之后,也能给后人一个真实的时代,而不用去靠资料推测。

史那东西都是人写的,他们根本不了解官场、政治是怎么回事,领导们的回忆录又太多美化成分。章千古事,我要是写出这么一本,或许还真能流芳百世”。

唉,自己这岳父,骨子里其实还是人。这样也好,说不定若干年后,他的自传还真能极具史价值,而非老同志们的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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