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是轮流转的,两三年前的黄毛还教导他表弟如何当个合格的混混,两年后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他,只能沾表弟的光,在毛伢的歌厅里看场子。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何况还是坐过牢、名声又不好的黄毛。
好在这家伙坐两年牢,把性子坐沉稳了,虽然经常会怀念以前跟在老九后面狐假虎威的日子,但也耐得下心来等机会。两年的牢狱之灾,也让黄毛想明白了许多事,想出人头地靠的是本事跟机会,不是象以前样狗仗人势诈诈呼呼。
歌厅嘛,总是鱼龙混杂的,总工会的三层门面房,一楼是开服装店、鞋店、眼镜店之类的,二楼三楼都是歌厅,却各自走各自的楼梯上去,楼顶上还盖了个露天酒吧,可以一边喝酒、吃冷饮,顺带看看夜景。
正经来消遣的去‘小香港’娱乐城,三楼歌厅的音响设备、隔音设施很好;三楼楼顶的冷饮极卫生,价格不菲的冰激凌还是手工制作的。这地方的服务员都是水灵灵的妹子或是长得不错的伢子,个个穿着小马甲、举止有礼,不过这里谢绝衣冠不整者入内。当然这两地方的消费水平有点高,每人最低消费五十块钱,酒水、冷饮比市面上贵一至两倍。
想玩得嗨的,去连走廊都用铝合金窗全封闭的二楼‘小澳门娱乐城’,除了不得沾毒之外,关起门来请您随意,反正‘生哥’罩得住,只要莫搞出人命就行。
门面房后面一大片空地,原来是总工会的花园,现在拆掉了花坛、砍掉了树木,被改成了歌厅专用的停车坪。摩托车不得停入占2\/3的轿车停车区,来消费的轿车不但停车方便,还可以免费洗车。黄毛的工作就是看着兄弟们洗车,别让在这混饭吃的兄弟手脚不干净,兼盯着二楼的动静。要是有人滋事,他就带着兄弟们上去平事,一般是歌厅给有理的一方免单给人压惊,没理的必须赔钱,没钱就扣人、没人来赎就暴打一顿。
混混嘛,做什么事都直接、粗暴,凭着毛伢能打又大方、讲义气,街上那帮小混混、及各单位喜欢出来混的小年轻,都喜欢去二楼消费而且都是付现金。同样的,当官的、做生意的,也喜欢毛伢平时对他们的奉承、巴结,有人情应酬时也喜欢吃完晚饭去三楼、天台上消遣。
又是一个热闹的夜晚,停车坪里停着一溜的桑塔纳、吉普车,以前帮老九开车的黄毛,将有洗车需要的车往里开。手下兄弟一边敬烟,一边好言好语劝骑摩托车来的朋友把车摆整齐,免得后来的兄弟没地方放车。
“贵伢哥,还好不?”
“山伢,你怎么过来了?”
跟黄毛是表兄弟的姜景山,人长得很精神,骑在威风凛凛的黑色本田cb400摩托上,显得很帅气。很帅气的姜景山偏腿下了摩托,连车带钥匙扔给旁边的小弟,吩咐道:“去帮我洗车”。
“哎”。
表哥是以前老九的人,跟着‘生哥’是出不了头的,何况生哥左右都是他们崇乡人,不缺敢打敢拼的愣货我的男友是丧尸。支开了旁边的小弟,精神帅气的姜景山塞了根‘芙蓉王’到黄毛嘴里,小声道:“去换身正经点的衣服,再把脑壳剃整齐来,要搞得象那些上班的人。
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讲的事不?等下送点水果上来,眼睛放亮点,看有没有机会进运输公司。”
“哎”,一直想机会的黄毛大喜,答应了一声,连忙往外面跑。
等黄毛把浑身下下收拾妥当了再回来时,正看到自己表弟山伢,领着三个年轻人上二楼。左边那个黄毛认识,那是大名鼎鼎的‘癫狗’,右边那个高大后生也认识,那是很会打球的李家虎,至于中间那个矮半头的,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黄哥,‘癫狗’交待了,这辆车让你盯着洗。”
‘哦’,黄毛接过车钥匙,拉开这辆挂着警用牌照、有些脏的黑色越野车的车门。小弟脑袋往里探了一下,赞叹道:“黄哥,癫狗就是有钱。你看啊,方向盘在右边,保险手续齐全,肯定是原装进口的咧!”
“这车是好,座椅都是真皮的”。
黄毛坐了进去、调整完座椅,羡慕地摸着手感极好的桃木内饰,突然想起了那个眼熟的年轻人是谁。没错,两年前,九哥还硬塞了几千块钱给他。
机会来了!
已经收拾得象个普通人的黄毛一激灵,连忙将车开到后面,将车里值钱的东西用袋子装好锁进柜子,再吩咐小弟立即洗车,他自己则站在停车坪里盯着表弟他们那间包房。
没错,那个比毛砣矮半头的年轻人,就是三年前在老九的游戏厅里,跟黄毛见过一面的李家明。曾春把股份卖了但没辞职,那就还算他的手下,手下鬼迷心窍走错了路,他这当老大的得来管管。
走进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包房,笑吟吟的李家明一屁股坐在沙发的中正,打量了下前面的投影仪、vcd机,陌生而又熟悉。把这当成家的大狗伢也一屁股坐下,还把脚放在黑色仿真皮沙发前的茶色玻璃茶几上,大大咧咧道:“山伢,去拿水果、饮料、冰激凌,家明还是头次来咧!莫拿酒,夜边还要出车,吃不得那东西。”
“哎”
恭谨的姜景山连忙到门口,冲楼下的黄毛作了个手势,又进来陪笑道:“明哥,生哥等下就过来。”
“景山,我们是朋友,莫把你们的习惯带进来。”
“嘿嘿,习惯了。家家明,还是你有本事,要读书会读书,要赚钱会赚钱。”
刚下晚自习的李家明嘿嘿直乐,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是三年。当初带着洪伢收冬笋,这小子从后面过来拦车,还以为是找麻烦的,差点揍他一顿。
想起三年前的莽撞,姜景山也嘿嘿直乐,那次要是没去碰运气,哪会认得李家明这样的人物,以后又怎么搭上毛伢,会有今日的风光?
“家明,你还把我当朋友,真是受宠若惊啊。”
“少来这一套!景山,这么拍马屁,不是有事想求我吧?”
“嘿嘿,还真有件小事,想求求你跟大狗哥综漫中二治愈计划。”
看起来很斯文、帅气的姜景山给没坐相的大狗伢敬了支‘芙蓉王’,再用精致的银白色zippo防风打火机帮他点上,结果几十块钱的假火机就到了人家手上。
“这东西不错,送我了?”
毛伢以前当小混混的时候,在街上是公认的能打,但大狗伢比他还厉害,而且名声极好从来不随便欺负人。他能要姜景山的东西,那是把他当兄弟看。
“行,这个是假货,下次我帮你搞个原装进口的!”
“不要,上次军伢哥哥送我一个,结果让那帮打短命的搞没了。假的好,有面子又不贵,丢了就丢了。哎,你不是讲有事啊?”
搞运输的,只要有货运,那真是喇叭一响黄金万两,一个月赚万把两万块钱轻轻松松。姜景山这两年赚了不少钱,想买个大货车加入李传田的运输公司,但‘华宏’运输公司不好进啊。
有制药厂、家俱厂、细木工板厂、几个建筑工程队、以及几个大木头贩子撑着,‘华宏’运输公司根本不愁生意。一辆车不过是十几二十万,一两年就能回本,几多司机想交份子钱进去,都寻不到门路呢。
这事大狗伢不敢作主,眼睛看向李家明,满叔会卖家明的面子,自己的面子有个屁用!正接饮料的李家明暗暗发笑,估计这小子求过大哥、二哥,但那两滑头肯定往自己脑袋上推,这才有今天的事。
“景山,我帮你去讲是没问题,你请的司机稳当不?我四叔管得严,出车的时候不准吃酒、不准赌博。我可是听说过的,开长途车的人,很少有这两样都不沾的。”
“没问题”,大喜过望的姜景山,连忙指着正摆水果、饮料的黄毛道:“家明,这是我母舅的崽黄江,他酒精过敏也不赌钱,就是有点喜欢耍妹子。家明,我就这么一个表哥,总这样混下去,也不是回事。我想买部车子跑货,等回了本再折价卖给他,也省得我母舅总操心。”
十个司机九个骚,还有一个过了刀,喜欢嫖的司机不打紧,关键是出车时不能沾酒、赌。沾酒不必讲,赌也沾不得,车上动辄十几、几十万块钱的货,万一赌发了兴,把车、货都押给了人家,货主还不得去跳楼?
“要”,李家明刚想答应帮这忙,却觉得这后生眼熟,连忙把后面的‘的’字咽回去。
没错,这小子虽然剃掉了那头黄毛,也换上了廉价的短袖白衬衫,但人还是那个跟在老九身边的人。对,他叫黄毛,以前收笋的时候,听温泉的小老板讲过,连吃个饭都吃霸王餐的。
“黄江是吧?我记得你是跟老九的,现在老九怎么样了?”
正为有个好机会的黄毛脸上一黯,勉强道:“死了,上个月的事。”
啊?李家明刚想再问,包房里响起了敲门声,粗壮的毛伢、洪伢把精神亢奋的曾春带了进来。
“家明,你寻我有事?什么事?我那正忙着呢!”
扶不上墙的东西!
李家明暗骂一声,突然对这个前手下起了厌恶之心。贪心不是错,有野心也不是错,但错在不知好歹。自己对他仁至义尽,这时候了还想跟自己打马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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