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这是我们全爷的诚意
所谓的穷文富武,在汉唐时期,武人地位高,非军功不得封侯,所以这个道理还是比较正确的。
可是,到了明朝,这个道理却不太适用了。武人的地位低,而且成就非常有限,当然,相对而言,习武的兵刃和营养花费,远远不如读书的成本。
一个读书人童生,虽然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其实考中的机率极低,为了有考中,就要报考各种各样的补课班。
与后世几乎一模一样,穷人的孩子买点资料自己学,富人的孩子请名师家教和私教,进行一对一教学。
其实,读私塾或者官学,花费不算大头,花费最大的一个环节是属于私教。
明中叶以后,南北方的经济差距逐渐拉开,南方富庶家庭用于教育的投资逐渐加大,这直接导致,南方中举人数远高于北方。
如应天府的赵可怀,请著名经师庄廷臣,“命一承舍具聘书,每年具修脯二百四十金,别具彩缎二、银花二,令本地府县等门延请”,并让其“馆幕府三年,训其两子,后次子中式”。
由此可见每年课外请名师补习费用高达240两,平均每月20两。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学费,还要有比如说,吃、住、穿衣、仆从和佣人,七加八加起来,每个月三十两都不止。
当然,也有更贵的。来自江阴的徐氏“以五百金为脯挺,延致家塾,徐二子亦既中乡科”,即每年补习费500两,平均每月42两左右,这对于普通家庭是无法想象的。
除了聘请经师的费用外,明代童生备考科举还要花钱购买各类书籍等备考资料,明代时的复习资料叫试录,一本大概3钱,整个备考过程所需的试录最少也要三十到四十两银子。
事实上,也就明末粮食价格提上来了,按照万历年间的粮价,四十两银子可以买八十石大米,这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孙祖望连吭声都不敢吭了,他是举全族之力,数千户亩供养出来的一个秀才,可是指望着他能高中举人或者进士,可不是让他给东家顶牛的。
失去全旭给的十两每个月束修,他可不好找这样高薪的工作。
牛金星张了张嘴。
全旭冷着脸,望着众学生道:“我也不是开善堂的,开设金梯书院的本意,就是为了多培养一些做生意的帮手,能够会识字,能写能算就可以了,咱们这个书院不收学费,但是要考核,三次考核不过,就要退出书院,把有限的资源,利用在可造之才上面,诸位,要努力啊!”
“遵命!”
众学生整齐地鞠躬。
全旭虽然说得直白,其实学生们都非常感激全旭。
如果不是全旭,他们一辈子大都没有希望摸到书本,更别说穿上澜衫。
牛金星似乎明白了全旭的用意,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全旭道:“这些学生不见得人人都是读书的好苗子,优中选优,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就让他们从事帐房、或者其他事,挑出来的好苗子,给他们再买笔墨纸砚,让他们进修,参加科举,只要金悌书院中一个秀才,我奖励十两银子,一个举人,就是一百两,进士三百两!”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恩威并施,
全旭如此解释,牛金星、孙祖望就是想反对也没有办法。
毕竟,全旭才是花钱的人,粉笔确实是比墨要省钱,而且省不少钱。
此时众学生已经按照全旭的意思,把字抄录在蓝布上,袁世卿让人把蓝布小心翼翼的圈卷了起来。
……
大名府,大年初一晚上,几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到了位于东郊的红罗巷。
红罗巷又称红罗牌坊,这里是嘉靖皇帝时候,为了弘扬红罗的孝义,树立的牌坊。
红罗是大名府一个普通的女人,婚后不过半年,丈夫久病不治而亡,她婚后无出,却没有改嫁,也没有远走他乡,而是非常细心的照料公婆,依靠织布为生,养活小叔子长大成人。
后来,公婆先后故去,小叔子也成家立业,红罗则在家中饮下砒霜,自尽而亡。
当然,事情真伪无从考证,连姓名都没有留下,不过红罗牌坊却是存在的。
在这里居住的人,大都是中产阶级,也不算顶级富豪。陈应的宅子就在这时,位于巷口第三家。
街门普普通通,进大门的第一道院子很浅,这是外院。
街门朝东,外院东面有一排六间背朝街巷的倒座房子,一间为门房,三间为居客厅,两间为男仆起居房。
穿过垂花门才是正院,北面六间房建得高大朝南坐落是正房,两侧各有四间厢房,南边高大院墙与南边人家隔开,厢房、正房以及垂花都用走廊相连。
穿过正房向后就是后院,有一排朝南坐落、低矮的后罩房,一般用过库房、杂间以及丫鬟、婆子居住。
这套三进的院落,总共有三十多间,况且还在大名府城内,也算是豪宅了。
事实上,单纯以主院而论,陈应的宅子远比全旭的更加宽大,当然,这里面还有高及人腰的荷花缸与盆花,还栽种着四棵桂花树,后院还有一片竹子和梅花,比起单调而简单的全旭大院,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位于正房的东厢房,四间相通的大厅,作为这次宴会在大厅,满满当当坐了三四十号人,有大名府的张家、刘家,为最尊贵。
事实上,别看大名府不属于繁华地带,小小的一座府城里,却有前内阁首辅黄立极家族,现任崇祯朝工部尚书刘遵宪家族,还有张原政家族,虽然张如宗当官三十年,最大做到四川布政司,不过,他的玄孙张崇功、张崇雅、张孔时,张孔修四兄弟却四中进士,一时张氏门第非常显赫。
张孔修的儿子张铨巡视(不是巡抚)辽东,辽阳之战失败被俘虏,自杀殉节,天启帝追赠他为大理卿,谥号忠烈,其子张道浚锦衣卫指挥金事,这才是有底蕴的大家族。
别看黄立极是天启朝内阁首辅,与魏忠贤串通一气,权势滔天,却真不敢拿张氏怎么样。
除了张氏和刘氏之外,还有像吕氏,袁氏等很多家族的代表。
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喝酒吃饭,他们可不是穷人,也不差这一嘴吃食,他们的真正目的,都是为了黄立极留下的财产。
黄立极虽然全家被诛杀,事实上,也有人继承人的,比如黄立极的三个女儿,分别嫁于官宦之后,他的外孙以及远在京师的孙子拥有继承权。
继承权有或没有,在众人眼中,其实不重要,只要没有了黄立极,没有了黄府的最大靠山,黄府就是一块大肥肉。
直到所有人都到齐了,陈应笑眯眯的来到大厅之中。
虽然饭菜非常丰盛,可惜,众人却没有兴趣大吃大喝,主要是众人也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差这一口吃食。
“诸位,这是嫌饭菜不合口味?”
刘家大管家刘荣笑道:“陈胖子,你的动作倒是挺快!”
陈应微微一愣:“你什么意思?”
张家管事顾顺东笑眯眯的道:“哈哈,听说黄府刚刚出事,你就找了新主子?不会是你内外……哈哈……”
敢和陈应这么开玩笑的人,整个大名府其实也没有几个,陈应与顾顺东、刘荣是多年相识的老关系,也是属于大名府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陈应似乎并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道:“这事是由我可以做主的吗?”
其实陈应被黄二公子敲打这事,在大名府并不是秘密。
大名府的士绅们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也勾心斗角。用句不好听的话,当黄立极在活着的时候,他哪天睡哪个小妾,各大家族都非常清楚。
陈应被黄藻敲打,其实这种事情在各大家族都非常常见。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各大家族里也都是一样。
陈应跟着黄立极,一旦黄立极死了,或者把家主之位传给儿子,那么陈应肯定也要跟着让权,交出外院的所有生意。
陈应苦笑道:“刘兄、顾兄都说人走茶凉,这人还没走,就上着赶人,我能怎么办?”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彼此彼此,将来刘某少不得要求陈兄赏口饭吃!”
说到这里,刘荣的脸色有些凝重,他的目光缓缓在大厅里扫视一圈。
众人皆放下酒杯和筷子,一起望着刘荣和陈应。
陈应知道真正的肉戏来了,他从案几上抱出一只小木匣子,里面装着一块块薄木片,只见上面写着“上,中、下”三种不同的字。
古代人做生意,比现代商人要讲究一些,至少他们不会同行之内哄抬价格,内部自相残杀,而是事先经过磋商,达成统一意见。
这片小小的木片,每一片分别代表田地一千亩,整整一个匣子里,装着二百四十八片,分别代表黄府名下的上田六万七千亩,中田十三万三千亩以及下田四万八千亩!
陈应抱着这个匣子,走到刘荣和顾顺东身前的案几前,将匣子里的木片哗啦啦倒地案几上:“这就是我们全爷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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