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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出院后,老太太就没敢让她从她眼皮子底下不见过。
大抵是怕她转眼又消失不见，想不开。
接连几日的观察后，老太太紧捏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因为出院后的温暖一日三餐正常,早睡早起,起床后还会在院子里活动筋骨晨练。
瞥见小丫头脖颈上的红绳坠着的平安符,老太太没多问。
只满心期盼温暖从此以后能好好活下去，对生活对世界重新拾起希望。
暑假里，阳光一日比一日毒辣。
午后的秋水镇长街小巷几乎见不着人影，大家都躲在家里纳凉,睡午觉。
自接近过死亡后,温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晏给她的平安符起了作用，至少这几天夜里她没再梦见过那晚的事。
反倒时常梦到江晏,梦到那束光。
午睡了近一个小时,温暖因把薄被裹得太紧热醒了。
她去洗了个澡,出来时老太太抱了个西瓜回来，说是在巷口的古井里浸泡过,又冰又凉。
温暖这才想起,奶奶家没有冰箱，难怪每次做饭都紧着两个人的量。
夏日里的饭菜容易变质。
“暖暖啊,一会儿我把西瓜切好，你给你江晏哥哥送些去。”
“他们就暂住在巷尾那户，你去了记得好好谢谢人家。”
老太太一边嘱咐一边拿菜刀把西瓜切成两半。
然后又改刀成比例均匀的小块,半月的形状。
温暖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便被老太太催促出门了。
“快去快回，我把切好的装盆放水缸里给你凉着。”老太太自己也没着急吃，进屋去了。
巷子里家家户户挨得紧密。
青石板铺成的巷道，历经多年风霜,边角起了不少青苔。
温暖端着一大盘切好的西瓜靠墙跟阴凉处走，一路通畅，直达巷尾靠右手边那户门口。
院门虽然也很陈旧，但看起来比老太太家的门板结实厚重些。
院墙近两米高，温暖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只靠近院门时才发现门留了一条缝，并没有关严实。
就在温暖摸着脖颈上挂着的护身符犹豫要不要进去时，院子里传来声响。
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动静闹得挺大。
她没再犹豫，推门进去了。
结果刚好看见跌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江晏。
他似乎是从檐下台阶摔下来了，轮椅也翻了，压在他身上。
温暖呼吸紧了紧，没敢迟疑，跑过去把装西瓜的盘子先放在了台阶，然后将压在男生身上的轮椅挪开，安放好。
江晏看见她时显然有些惊讶，浓密漆黑的眼睫压下了眸里的窘迫，他被温暖连拽带抱，费了好大劲才安置回轮椅上。
她大概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挪动他，白嫩嫩的小脸涨得嫣红，鼻尖和额头冒了细密的一层汗。
把江晏弄回轮椅上后，温暖还替他拽了拽爬到腰上的t恤。
期间她略弯着身子，热得发烫的脸贴江晏极近，白细胞满的额头几欲擦到他的光洁干净的下巴。
那几秒钟里，江晏的心跳飞快。
直到温暖冰凉的指尖不小心蹭过他腰侧的一寸肌肤。
触电般的酥麻感令他由内而外的燥热，不自觉滚了滚喉结。
在温暖直起身去后，江晏偏头看向别处，暗暗调整着略微急促的呼吸。
“摔伤了？”难得温暖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她退开了一些，把江晏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注意到他手掌又擦伤。
秀眉微蹙，女孩蹲下身去，强硬地拉过了江晏的左手，掌心摊开向上。
她帮他轻轻吹了吹。
原本火辣辣的疼意被一种微痒酥麻的感觉替代，江晏嗓子烧得厉害，低眸瞥着女孩时，又滚了滚喉结。
随后他想起了自己刚才摔在院里的狼狈，抽回了手，低垂着眼睫，自嘲般的笑：“你看，像我这样的废物都还在苟延残喘着。”
“你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
他还记挂着几天前温暖想不开的事。
如果那晚他没有发现护身符不见了，没有和陈叔一起回河边去找，没有碰巧遇到温暖……
她是不是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那条河里。
温暖沉默，背脊僵硬了半晌。
随后她垂低了眼睫，问江晏：“你家有酒精吗，我帮你把手消毒。”
她没问他陪护他的那位陈叔去哪儿了。
在江晏的授意下，进了屋，去电视柜底下翻找到家用的医疗箱。
等温暖帮江晏把伤口清理干净，陈叔也回来了。
带回了几个物流公司的人，把冰箱和空调搬进了院子里。
看见温暖，陈叔笑着跟她打了招呼，后来注意到江晏受伤，又对她一阵感激涕零。
“暖暖晚上带着奶奶过来吃饭吧，叔给你做几道拿手好菜。”
陈叔面目慈蔼，性格很好。
但即便如此，温暖对他还是淡漠疏离，保持距离。
她对中年阶段的异性，莫名有种抵触感。
已经尽可能的克制内心的厌恶反感，对男人和颜悦色了。
同桌吃饭，温暖实在做不到，所以她拒绝了。
江晏隐约看出了她的不适，便让陈叔先去忙其他事。
他和温暖在檐下一起吃西瓜。
咬了第一口，江晏便皱起了眉头，咀嚼的动作缓慢艰难。
温暖就坐在台阶上，所幸陈叔天天打扫院子，台阶很干净。
她也咬了一口西瓜，和江晏的反应差不多，秀眉微蹙，表情凝固。
偏偏两人很有默契似的对视了一眼。
江晏坐在轮椅上比温暖高出一大截，她需抬头望他。
视线对上的那一秒，男生被西瓜汁水润得湿潮嫣红的薄唇抿出浅淡的弧度，笑若春风。
“你有没有觉得这西瓜……有股怪味儿？”
温暖艰难把嘴里那口西瓜咽下了。
杏眸微微闪烁，下巴点了点，“蒜味。”
大概是老太太用切过蒜的刀切了西瓜吧。
刀上沾了蒜味，染到了西瓜上。
就在温暖犹豫着要不要把那盘西瓜拿回去退货时，江晏就着手里的西瓜又咬了一口。
声音磁浅的笑：“我还是第一次吃带蒜味的西瓜。”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打趣还是怎么，温暖听得耳根泛起了红。
江晏在秋水镇呆了整整一个暑假。
在温暖开学的前一天，他也收拾东西准备回s市了。
近两个月的相处下来，江晏的心态比来时好了许多。
用陈叔的话说，他这段时间脸上时常挂着笑意，且每天晚上吃饭时，都会在他面前说起温暖。
虽然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江晏只要提到温暖，唇角的弧度便只深不浅。
约莫在秋水镇度假这段时日，是他经历绑架案双腿受伤后最轻松快乐的时日。
甚至连回s市，去s大报道入学，也是他近来才做下的决定。
在此之前，江晏是排斥入学的。
他怕入学后旁人异样的目光，也曾一度陷在泥沼里，不想爬出来。
陈叔憋了好久，离开秋水镇的前一天夜里。
他问江晏：“大少爷，你是不是……喜欢上暖暖那丫头了？”
男人一句话点中了江晏的心思。
他的心跳突如其来的加快，前所未有的慌乱在胸腔内蔓延开。
许久，久到陈叔几欲打消等他回复的念头。
江晏才沉沉嗯了一声，“应该是。”
他没喜欢过谁，并不确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但他并不排斥陈叔说他喜欢温暖。
江晏想，或许这就是验证是否喜欢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
“那要不要我给老爷子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帮帮温暖，让她跟她奶奶住到s市去？”
陈叔的想法很简单，他觉得温暖对江晏来说就像一味药。
只要能治愈江晏，他相信老爷子不会在乎温暖的家境和出身。
江晏却拒绝了：“不用。”
“她答应我会报考s大，让我在s大等她。”
话落，江晏不觉露出笑意，眼睫低垂，掩去了眸子里的星火微光。
坐在餐桌对面的陈叔：“……”
恋爱的酸臭味。
默了片刻，陈叔又问：“那你走之前，不打算把你的心意告诉暖暖吗？”
“那丫头开学也才念高三，等她考上s大，那也得两年呢。”
“你也不怕她半道被人拐跑了。”
江晏吃东西的动作微顿，俊脸沉了沉，幽幽睇了陈叔一眼。
半晌才拧着眉，复又垂下眼帘去：“她还小，不合适。”
更何况，他现在这副鬼样子，她会接受他吗？
陈叔欲言又止，察觉到江晏情绪不对，便没再多话了。
温暖还小，才十六七岁，这倒是真的。
江晏离开秋水镇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他乘着清晨的凉风离开，并没有和温暖面对面告别。
温暖也说不会去送他，但渡船鸣笛离岸时，他还是看见了河岸小道上孤零零站着的那抹倩影。
女孩穿着洁白的连衣裙，长裙被和风卷着飞扬，她伸手压住了头上的草帽，一直看着渡船的方向。
最初江晏根本不敢确定那是温暖。
因为温暖说过，她讨厌穿裙子。
虽然不知道具体缘由，但江晏尊重她的喜好。
当时只是浅笑着感慨了一句，“那我只能自己脑补你穿裙子的样子了。”
“应该很漂亮吧。”
思绪回笼后，江晏心里又甜又涩。
凝着那道逐渐缩小的身影，他轻声低喃，“真的很漂亮呢……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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