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哭的。
只是,过去他们所有相处的细节,无数次的心动,到今天全部变成笑话,委屈就像一口恶毒的苦咖啡,混入甜点中,让她猝不及防咽下,而这口苦,足够她忘记所有甜点的甜味。
她摇摇头,近乎崩溃地说:“傅青竹,你不该这样。”
不该这样对她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怎么可能抵抗得住傅青竹的好呢?
可是,傅青竹给她希望,让她痴迷,又劝她清醒。
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沦陷其中,这不是笑话吗?
叶以云没有哭出声,她的眼泪簌簌地掉着。
看着这情景,傅青竹手足无措,他想要找纸巾,可他身上并没有带,只能闭了闭眼,压住沉重的呼吸。
而叶以云抹掉眼泪,她转身,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楼梯。
傅青竹回过神来,在她身侧半步跟着。
他看着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女孩的背影。
她的背脊单薄,衬衣突出她的肩胛骨,随着她扶墙的动作,微微隆起,走几步,就要吸一下鼻涕,哭成泪人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不再是躲在他身后哭唧唧的女孩,而是变成少女,及肩长发,眼眸明亮,在甜品店时,抿着吸管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
他朦胧意识到,他们不再是小孩。
所以,是他考虑不周,没想过,他对她的好,会让叶以云有别样的感情。
傅青竹眉头微微皱起,神色也慢慢凝重起来。
要是说,当日她告白的时候,他心里有多惊讶,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叶家对傅青竹的恩情,傅青竹绝不会忘,要不是叶家,傅青竹就不会有今天,所以,对叶以云好,在他能办到的范围尽量还恩,已经成为傅青竹的习惯。
所以从小他就知道,叶以云是他的妹妹,必须好好照顾的妹妹,他们一起长大,正是太过熟悉,他从来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傅青竹一直这样认为,朋友打趣他们两,他都能很坦荡地说:“她是我妹。”
直到叶以云的声音,夹杂在风中,带来四个字。
她不是开玩笑,她很认真。
傅青竹从青春期开始,收到过无数的告白,唯有这一次,他无法立即给出答案,反而心上就像被压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可是,很不巧的是,他要赶去星市。
如果他当时说清楚,拒绝叶以云,人又不在海市,按叶以云的性子,她肯定独自躲起来伤心,不知道要难过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甚至很可能就此对他封闭。
傅青竹想到那个场景,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成倍加码。
他当然不希望叶以云从此避着他,所以,他做出一个决定,他想回海市后再来处理这件事。
不得不说,这个决定是自私的。
他是能好好处理他和叶以云的关系,可叶以云也少一个多月的冷静期。
甚至这一个多月里,她是在反复的忐忑中度过的,回头得到三个字:对不起。
可想而知她的失望。
叶以云一边抹眼泪,一边想,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局干嘛,她才不接受道歉,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理傅青竹。
告白失败没有别的余地,就做陌路人吧!
到家门口,叶以云摸索着拿出钥匙,刚打开门,傅青竹手一伸,卡在门框上,他眉头紧锁:“你要去改志愿?”
叶以云:“……”
她怀疑傅青竹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但是这蛔虫唯独缺乏恋爱的基因。
委屈、难过,慢慢演化成无能的愤怒。
因为哭过,她声音带着闷闷的鼻音,小声地说:“我就是想改志愿,你管不了我。”
傅青竹不让,他把着门,和一座小山似的:“x大是你考虑很久的地方,而且也已经提交,要改动,也要和叔叔阿姨商量。”
叶以云又怒又委屈,气狠狠说:“傅青竹!”
傅青竹连忙“嗯”了声。
“别人想和你报考同个学校,就是因为喜欢你,不然你以为为什么?”
傅青竹眉头一跳:“是这样吗?”
叶以云简直想晃晃他大脑里有没有水,咬着嘴唇道:“还有,你试试对别的女生,像对我这样,你看看有谁不会喜欢你!”
傅青竹顿了顿:“我从没对别的女生像对你一样。”
叶以云愣住。
他就是经常不带任何私心对她说这些话,才会让她越陷越深。
眼看她眼眶又浮红,傅青竹忙说:“不是不让你改志愿,而是你要好好考虑。”
直到现在,他还以为她哭是因为他不让改志愿呢。
叶以云吸吸鼻子,随便答应:“好,我会考虑的。”
她上手掰傅青竹的手臂,却像小孩子和大人较量,傅青竹依然挡在她家门口,纹风不动。
他显然不信:“你还是没考虑好。”
叶以云推他:“你说不是不让我改志愿的,你放我进去!”
她的力气对傅青竹来说根本挠痒痒,傅青竹说:“不放。”
叶以云:“你别耍无赖!”
傅青竹:“你是想躲起来不理我了,先冷静下来。”
叶以云:“……”
又一次被直戳心房,她想躲,可傅青竹偏要逼她面临这次失败,叶以云蹲下来哭:“你还想我怎么样啊!”
傅青竹瞧瞧左邻右舍,说:“嘘——”
叶以云不管,她现在难受,一边哭一边抱怨:“你都不让我进我家,我好惨,我连家门都进不去!”
话刚说完,她突然感觉周身有点滚烫。
还有淡淡的皂香。
刚一抬头,她发现她腾空了,她整个人被傅青竹抱起来!
因为她抱着膝盖在哭,所以傅青竹这混蛋,居然用两个手臂,把她前后包揽起来,像抱一个球把她抱起来的!
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感觉他洒在她发上的呼吸、结实的臂膀,以及有力的心跳。
从没和男孩这么靠近,尤其是这个她喜欢了五年、刚刚还拒绝她表白的男孩,叶以云猛地瞪大眼睛,完全呆住。
傅青竹把她抱进家中,然后长腿一伸,用脚背勾着门关上。
叶以云“呀”了声,连忙挣扎,傅青竹缩紧怀抱,他怕她摔倒,抿着嘴唇,谨慎地把她放在地上。
叶以云:“……”
她坐着后退好几步,又站起来,背靠着墙,指着傅青竹,话都说不清了:“你,你干嘛啊!”
傅青竹解释:“我们在门口闹,要是被邻居听去,会和叔叔阿姨说。”
叶以云脸色红得和番茄一样:“你试试对别的女生这么做,谁不会有意见!”
傅青竹:“我只对你这么做。”
叶以云:“那我的意见不是意见?”
傅青竹蹲下:“是是是。”
叶以云又说:“你以后还这么做吗?”
傅青竹:“不了不了。”
叶以云这才发现,他俊逸的眼眸中含着笑意,而她自己因为情绪转变,已经没有那么伤心。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她已经从万念俱灰走出来,虽然是被迫的,但是情绪这东西,一旦在酝酿过程中被打断,就很难续上。
所以,即使她还想矫情地闹绝交,也没有开始时那么坚定。
她做不到表白后还和以前一样和傅青竹相处,但傅青竹做得到。
他正引着她,离开负面情绪的旋涡。
是啊,告白失败又怎么样?叶以云忽然想起以前她写在日记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这个拜拜,下个乖乖。
当时,她想,她该学着像个大人,成熟地处理关系。
而且那时候猜到即使失败,傅青竹会纵容着她,现在看,傅青竹何止纵容她,是还想和她维持良好的“兄妹关系”,这种关系有点超标,他却没有察觉。
只是,这并不是她放肆的理由,也不是她继续死缠烂打的依据,她要在被拒绝后,学会抽离感情。
她不会让自己卑微地喜欢着的。
说起来,也得感谢傅青竹,让她能冷静。
叶以云一边想,一边擦眼泪。
叶家没人,傅青竹走到茶几,拿纸巾给还在门口的叶以云:“来。”
叶以云拿过纸巾,“呼”地擤鼻涕。
傅青竹说:“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叶以云抬眼瞟他,不说话。
傅青竹认真地说:“以云,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隔阂。”
叶以云把纸巾团到手上,走到客厅,丢到垃圾桶里,背对着傅青竹,她缓缓说:“我知道了,哥。”
她回过头看他:“我叫你哥,可以吗?”
傅青竹无意识地摸摸鼻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称呼让他觉得有点不好,至于哪里不好,又说不清。
他叹口气:“你以前都不肯叫我哥,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叫,也习惯你叫我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