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1 / 1)

在谢狰玉的默许下,三津让丫鬟去传胭雪过来了,但不知为什么,丫鬟隔了许久回来,不大对劲的跪下说:“胭雪她……她说有事,暂且过不来。”

真是稀奇事,只有下人等主子的,没有主子眼巴巴的等下人的。

丫鬟说完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谢狰玉发火。

“她有说是什么事吗。”三津率先问道:“你可有看见她在做什么。”

丫鬟忐忑的道:“胭雪没说,奴婢看见她时,她正在晾被子。”

晾个被子是什么忙事吗,用这种借口敷衍推脱,看起来就像是在跟世子闹脾气,恃宠而骄罢了。

谢狰玉点着头,轻声重复:“她不过来。”

胭雪说的是暂且过不来,不是不过来,丫鬟刚要张嘴解释,却听谢狰玉难以捉摸的,突然说了句,“起风了。”

书房的窗外飘来一阵风吹的桌案上的宣纸飘扬起来,非是晴日也无雨,事出定然有因。

胭雪确实是在晾被子,她花了一点功夫将被褥重新洗了晒起来,又进屋拿枕头出来拍一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刚洗过不久的被褥又被人丢到地上弄脏了。

上面还有被人用脚踩过的痕迹,留下不少脏东西,胭雪再软弱的脾气也被惹毛了。

不用问,她也知道是谁干的。

“荷鸢姐姐,你为什么要叫人这么做。”此时正值午后,做完了手头上的事,得片刻清闲的丫鬟们各自在房里歇息,唯独胭雪的房里,那些以前和她都能说得上话的,全跑到荷鸢这头来了。

胭雪同她们打了个照面,心说坏事了,来的不凑巧。

荷鸢则是她们当中的小头头,丝毫不怕胭雪找上自己。

“怎么,你自己的东西没看好,现在弄脏了就怪我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叫人做的?”荷鸢放下镜子,在胭雪来之前,她们一伙丫鬟都在玩自己的,照照镜子,抹抹胭脂,也没想到胭雪一个人就敢过来跟她讲道理。

胭雪实则已经后悔了,这么多人,她一看转身就想走,她吃过苦头,知道硬碰硬没好处。

想着下回得挑个荷鸢一个人的时候找她说说。

结果荷鸢向一起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就有人把她后路给挡住了。

把她跟荷鸢比作蛋,胭雪也只不过是个小鹌鹑蛋,根本没法跟资历老的荷鸢比,比起胭雪,她就是大鹅蛋,这小鹌鹑蛋碰大鹅蛋的,肯定有一个得碎。

再加上其他丫鬟都听荷鸢的,胭雪又是个外来的,现在更是因为其他丫鬟看不惯她爬上了世子的床,都恨她讨厌她,纷纷排挤她,有这样发泄的机会就更不可能放胭雪走了。

“小娼.妇。”

“谁给你胆子勾引世子。”

她们七嘴八舌的替荷鸢骂她,推搡她,“真不知羞,咱们静昙居里哪个丫鬟不是安分守己的,就你这狐媚子刚来多久,就去爬世子的床。”

“当初我一见她,就觉得她这模样不是好东西。”

“是啊,世子说她两句,她就哭哭啼啼,装给谁看。”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作可怜样,好让世子怜惜她,呸,狐狸精。”

“听说你那么会哭,现在倒是哭啊,你哭啊。”

胭雪被不知道哪只手又掐又拧了好多下,来推搡她的人越来越多了,嘴上骂着她是娼.妇、荡.妇,坏了静昙居的规矩,各个眼里都是幸灾乐祸,或嫉或妒,人人都要替天行道的样子。

很快她一个人就撑不住了,太多人太多只手抓住她扯她头发扯她衣服,胭雪哪还有力气说话,挣扎都费了不少力气,跟离她最近的和她差不多瘦弱的丫鬟揪打起来。

“打人了!”

“胭雪她打人了!”

其他丫鬟愣住,接着很快加入进去,荷鸢由一脸幸灾乐祸变的怔然,她张了张嘴想叫她们住手,别把事情闹大了,但是大家都鼓着劲儿在胭雪身上发泄怒气,这些怒气也不一定都是看不惯她爬床,或许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发泄的手段。

把自己心中不如意受到的气转移到她这来,一个人说她有罪,其他不知真相的人或许也不愿意去了解真相的人,便以为她真有罪。

于是爬床成功的胭雪便成了所有人心中人人喊打的万恶之首。

最终,她因寡不敌众,鬓边散乱,衣衫不整的被推倒在房门外,一个丫鬟麻利的把门关上,带着一脸为民除害的意气,拍了拍手,其他人和她都是差不多的表情,正要相互说几句,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了。

包括荷鸢的所有人在内都愣住了,或惊或呆的看着很是狼狈出现在门口的胭雪。

她顶着受伤的脸,乱糟糟的头发静静的回望她们,眼皮红红的,明显哭了的模样,乌黑的眼珠里一片沉默的悲凉,看的人心里一怵。

似乎是不愿意叫她们看轻了,胭雪胡乱的把脸上的泪意一擦,浑身透着被欺负惨了的可怜之意,“都是伺候人的奴婢,为何还要分高低贵贱。你们厌我,不过是因为我攀上世子了。”

“可是,谁不想过好日子,有机会当主子,谁还愿意做伺候人的。”

她说:“我想过的好一些,这也有错吗?”

说罢,不再停留,拖着扭伤了的脚,和被弄伤的胳膊一崴一崴的走了。

屋内的丫鬟们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都不说话了。

没身份没地位,生来就被当做奴婢,除了一副好相貌还有什么优势,以色侍人换取好生活的人多的是,凭什么她不能?要是还有别的机会,她也不至于自甘下贱的攀附别人了,谁不想干干净净活着?

胭雪路过自己被弄脏的被子,也不去捡了,抹了抹眼泪,没过多久,眼眶又继续了不少湿意,只觉得怎么流都流不完,真烦。

出了下人的院子,一时也不知道往哪里去,胡乱的走走,只顾着发呆,连一只从洞口钻进来的猫都没注意。

她走后,丫鬟们跪了一地,郭妈妈拿着棍子训话,荷鸢偷偷抬眼,最后看见了世子身边的亲随护卫离开的背影。

胭雪走的累了,才发觉自己绕着花园绕了一圈又一圈,站的地方还是当初她陪段小娘刚进来王府,谢修宜的妹妹谢芝微举办茶花会的地方。

她坐在一处假山旁,旁边就是莲花池塘了,回想着,若是让她重新选择一遍,她还是会央求段淑旖带她过来的。

留在段府总是一个死字,进了王府,人没死还活的好好的,她都这么努力了,也确实要比上辈子时运好些,不能再贪了。

“原来贱婢你在这处躲懒。”

万万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响起,谢狰玉显得神出鬼没的,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没有,胭雪听见他说话的瞬间,竟然只有一种想法,千万不能叫谢狰玉看到她现在狼狈丑陋的模样。

在他走近时,胭雪慌不迭的往假山背面躲去,屁股更是往里挪了又挪,生怕谢狰玉会揪她出去。

“世、世子,你怎么来了。”

胭雪努力让自己声音显得正常些,然而哽咽过的点点沙哑和颤音还是泄露了她。

谢狰玉一听便知道她一个人独自呆在这里哭狠了,三津唤来的丫鬟隐瞒了下人院子里发生的事,明明不是晴日,阴风还大,晒什么被子。

他着三津去问,很快就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连胭雪最后说的几句话,也都一次不差的落入了他耳中,但这也不妨碍谢狰玉冷着脸,看着假山处避之不及的身影,冷冷的问自己,是啊,他过来做什么。

谢狰玉:“平常你不是最积极到我身边伺候,今日怎么不去了,是觉着我碰了你,你身份就与旁人不同了?”

他以为在这番刻薄的话下,她会像前几次那样,尖嘴滑舌的反驳他。

可是胭雪连头也没有回,更让谢狰玉看不到她此刻的模样,像根木头呆呆的,没什么生气的望着远方。

片刻,在谢狰玉快失去耐心时,她收回扶着假山的手,抱着膝盖,问了谢狰玉一句话。

胭雪:“世子也觉得我与旁的人,没有什么不同吗?”

谢狰玉蹙眉,这种反问的方式让他意外且不悦,因为胭雪太没身为一个奴婢的分寸了,没规矩。然而,谢狰玉竟没有开口骂她,“你问这个是何意。”

胭雪:“因为奴婢以前始终在想,为何有些人天生就是金枝玉叶,而我生下来却只能当个奴才呢。”

“你不甘心。”谢狰玉脸上的冷意变作了兴味。

这傻婢竟然还会想这些呢。

胭雪沉重的点了点头,“嗯……”她也很意外谢狰玉居然没骂她,忐忑去了不少,觉得肯听她说话的谢狰玉平和的时候有点点好。

“奴婢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事在而为。”

“是事在人为,蠢货。”

胭雪后头的话哽在喉咙里,一口气刚提上去,听了谢狰玉的,胸膛一下瘪了回去,焉焉的低下头。

她又不说话了,给谢狰玉一个沉默的背影,头发可见凌乱,头上的珠花断了都不知道。不远不近的看着,像一头鸡窝插了根木棍。

谢狰玉的眉拧的更紧了。

“你还想待在这多久。”

胭雪犹如梦中惊醒般,刚要站起身,眼睛瞥见一抹衣角,发现谢狰玉离得她这么近,那不是把她现在的丑样都看见了。

一着急,竟往里头躲去,“别过来。”

谢狰玉眼神一凶,“傻子,再过去就要掉池子里了。”

胭雪哪里肯定,只一心想着她要不美了,还要被谢狰玉看见,说要以色侍人,还有什么资格,她现在就丑的不行啦。

“别,别……哎哟。”

谢狰玉恨不得撬开这傻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前面无路她偏走,胭雪哎哟哎哟着,不出意外果然落水了。

谢狰玉好黑的心,他竟然也冷眼看着胭雪掉进去。

胭雪惊慌的扑腾,“救,救命啊。”

她慌乱间看见谢狰玉站在她之前待的假山旁,对她落水的事无动于衷,也没有动作,丝毫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极大的恐慌和绝望之下,让她哭喊出来,“夫君……”

谢狰玉眉心因胭雪这声呼唤,狠狠跳了两下,一股萧杀之气立刻漫延。

“真是头猪。”

谢狰玉下了水,把人从池水里拎起来,守在附近的三津以为出了什么事,闻声赶来,“世子。”

胭雪抓到活物,像只水猴子死死攀附在谢狰玉身上不肯下来,一边哭一边委屈的往他怀里拱,同时埋怨,“你好慢,你好慢。”

谢狰玉推不开她,差点自己在池子里没站稳,揪着胭雪的头发呵斥,“好好看看这水有多深,能淹死你吗。”

不过是到谢狰玉的大腿处,胭雪叫的仿佛落入深渊般,一看清自己攀着的人稳稳当当的站在池子里,再一看池水,登时惊讶的张大嘴,足以塞下一颗鸡蛋,再对上谢狰玉嫌弃冷漠的视线,立马哑口无言。

“下来。”

谢狰玉恶声道,他早已经后悔跳下来救这蠢货,好好的衣衫都打湿了,两人站的地方的莲花莲叶也乱做一团,谢狰玉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胭雪感受到了,可她不肯下来,抱着谢狰玉的脖子,装死的靠在他肩上,弱弱的说:“我、我晕倒了。”

谢狰玉:“……”

三津:“世子,让我来吧,属下送胭雪回去。”

胭雪反应很大的反抗,“不,不,世子,我要和世子在一起。”

三津看向谢狰玉,等他发话。

胭雪也很紧张,她开始贪恋起抱着她的这个人的体温,他的手臂很有力量,以前她会害怕这样的力量轻而易举就能弄死她,现在她则为此着迷。

谢狰玉垂着眼皮,在胭雪挂在他身上不舍得下去后,这才看清了她脸上的情况,不知道是跟谁打的架,脸上都被人抠出了伤,细细的好几处,流了一丝丝血,已经结痂了。

“让人烧水准备衣服。”他头也不抬的吩咐,没再想着把怀里的人掀下去,哪怕他轻轻松松就能做到,他选择抱着胭雪转身,往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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