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初一团聚初二拜年,初三这日便没什么多的忌讳了,随意走亲访友、或是出门玩耍都不拘,初三这天因提前接了贾川息跟林娘子的拜帖,一到时辰阿鱼就派了封珧跟娴嫂子出门去迎客。
林娘子先来了,宝马香车,车檐上挂了宫灯铃铛,便见她下车之后还从车中拿了诸多贺礼下来,交由身边下人抱着进来,娴嫂子迎她进门,笑道:“我们奶奶正候着您来。”
林娘子笑问:“你家夫人这些时日可好?”
“都好的,因着显怀了四爷便不肯叫她多去外边,出门一步四爷都要跟着的”
林娘子开怀,“看不出知府这样的会疼人,稍后见着夫人少不得笑她几句。”
正说着便到了堂中,阿鱼见她来也高兴,欲起身叫她喊住了,“夫人莫动,这几步路我走得,您可走不得,莫叫知府心疼了。”
阿鱼面上一赧,连怀衍在一边也跟着笑了,拱手道:“林娘子这样,且叫她羞了。”
林娘子便对他行了礼,“民妇见过知府。”他抬手叫她起身,却不好多留在此间,便避让了出去。
雁影遂上前揽住她道:“我家夫人正念娘子怎还不到,您就来了,正是老天爷牵缘。”
阿鱼也道:“你人来便足够了的,这些盒子抱来做什么?”
她叫身边人将盒子放下,道:“不是什么贵重的,倒是新奇,拿来夫人玩个新鲜罢了。”说着跟雁影共同坐在她两侧,又道:“今日除了拜贺你新春,还有一桩事,咱们这铺子显见是桩大生意,我有意开春去一趟东京,将那里的铺子也开下来。”
阿鱼立时笑道:“难怪我听凤翔这里的编排你是一分钱过手、三分钱出来的,这还是年节你便要讲生意。”
林娘子应道:“不早先下手,咱们铺子都要叫人给学了去,我看李家、马家前段时间都来了人去看,说不定就是想效仿的。”
阿鱼这才正色,道:“你若是要去东京,便叫雁影同去,我婆家叔伯多,叫他们帮忙去铺子里走走看看倒可,却不能未开张就寻了他们帮助。我娘家义母知道我要做生意的事,到时候叫雁影上门去请我义父的帖子,去衙门里盖公印时若遇到为难的便拿我义父的帖子给他们看,其余时候遇到麻烦便拿我家四爷的帖子出来,我稍后便给你写封引荐的信。”
雁影听着却要拒绝,“姑娘,叫素容跟骊月去都行,这来回几个月,我不放心您。”
阿鱼拉过她手,好声道:“我是想要你去了东京便不回来了,近些日子我瞧着你的行事,颇有林娘子几分风采,林娘子定也不会驻留东京许久,往后东京的生意你得替我看着。”
她声音还是那般温柔,林娘子却也懂她的意思,往后若是铺子里全是自己手下的人,想必她也放心不下,思及雁影行事做派确实不输自己,便也道:“夫人说的是,往后我天南地北少不了四处奔忙,东京势必要个主事的,你又熟识东京风物,由你去管再合适不过了。”
雁影还要推拒,“姑娘,我若不在您身边,便只有素荣跟骊月能贴身伺候您,她两个还一团子呆气,哪里就伺候得周全。”
骊月跟素荣皆在一边伺候着,听了这话皆露了几分惭愧,雁影的机灵周全她们确实是比不了,阿鱼也瞧见她二人羞窘,笑道:“当初雪柳跟敛秋不也是两只呆头鹅?如今也都能独当一面了,我当时带了她两个来凤翔,就是看着能教出来才带来的,你且放心去就是。”
林娘子也附和道:“夫人若是嫌身边伺候的人不够的,凤翔的人牙子我熟,保证瞧到满意的。”
眼见雁影还有些不愿,二人又劝了几句,才叫她答应下来。阿鱼便又拉了林娘子道:“这正好了,我府里如今正少些粗使的,改日你叫几个人牙子来我府中一趟。”林娘子自然应下,正说着外院又传来些动静,便见娴嫂子迎了贾夫人进来。
“在门口见着香车一乘,猜是哪家娘子也凑巧来了,原是林娘子。”入耳就是她欢声一阵,林娘子见到她也是一笑,跟阿鱼一同站起来迎她,“见着贾夫人我就欢喜,头先年前大市没在集市上见着您我还失落了许久。”
贾夫人被她这话哄得眉眼俱开,手上还牵着个六七岁的小童,上来坐在了阿鱼对面,欢声道:“我先前知道连夫人跟林娘子合开了间铺子,当日便去了,买了几大车的东西,如今见到林娘子我倒是要问上一句,我去年四月里来的,跟你相识时日不比你跟连夫人少,怎么当初不想着同我搭伙,莫不是我生得不如连夫人美貌,叫你这看脸识人的不喜了?”
阿鱼面上笑容一凝,她看着面上一团喜气,声音也欢快,是个憨傻的就真当她是玩笑话了,虽不曾向外透露那铺子她也有份,却也不曾隐瞒,毕竟雁影时时都在那铺子里。只是她话里一来怨了林娘子不同她搭伙做买卖,二来又暗暗说了自己是个绣花枕头,不过转瞬她又笑起来,“贾夫人这话倒是冤枉了林娘子,是我先找上了她,怪只怪您当初没早早下手了。”
林娘子正还愁着不知如何回复,这些官家娘子,向来都是她要讨好的对象,此时阿鱼开口了她便松了口气,也附和笑道:“正是连夫人说的这般。”
贾夫人不知信没信,想着还是不能得罪了阿鱼,便道:“原是这般。”偎在她身边那小童却脸上不耐烦,摇了几下她的手,“娘。”
这小童生得跟贾夫人十分相像,一身白蟒锦袄,正叫贾夫人介绍道:“这是我家幺儿,今日吵着要一道出来玩,我便带了来。”又轻哄他上前几步,“这是你连家婶婶跟林娘子。”
他也乖乖叫了,阿鱼便从叫骊月去屋里拿来一方匣子,笑道:“不知道小郎要来,这套翰林院新修的《蒙学》,是我娘家才送来的,如今东京都还未印发,小郎拿去看个新鲜。”
贾小郎听到是书还不爱,贾夫人却听得是翰林院新修的时便有了欢喜,小孩懂得脸色,便也上前去接了,“多谢连家婶婶。”
林娘子也将腰间一块玉佩扯了下来,“这块玉佩,上头刻了兰君子,小郎春来出去放纸鸢带着也鲜亮。”他也乖乖道谢接了,却在此间待着有些不自在,坐在墩子上扭动了几下。
阿鱼看了便笑道:“小孩在这里听我们说话自是无聊,我家小侄女正在外边放纸鸢,我叫丫头带了小郎前去可好?”
贾夫人也不愿拘了儿子,虽不知她口中的侄女何来的,却也同意了,阿鱼便叫骊月带着贾小郎出去,又嘱咐着她好好照看了。
一边雁影听着心中又是一暖,正感激看向阿鱼就与她眼神撞个正着,二人便默默笑了。贾夫人看着儿子出了门才道:“这孩子,也就出门做客安分几分,在家里浑似个魔星,他爹的公文都敢胡乱扔。”
她说着目光又移到了阿鱼肚子上来,“这是几个月了?”
阿鱼笑道:“五个多月了。”
她就又笑起来,“你是头胎,瞧着却精神十分好,我怀我家大郎时可是受了老大的罪,想来就是当时年级太小了,如今瞧见夫人这精神头,我家两个姑娘少不得都得留到十八岁再叫她们出门。”
阿鱼也感慨道:“我家祖母舍不得我们,家里姐妹都是留到了十□□才出门的,原先不知道,是大夫来诊脉说起,诸多女子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又做了母亲,女子怀胎总是十分艰难,小小年纪身子都尚未长成,哪里担得起养育儿女的责任。”
林娘子虽未生产过却也颇有同感,赞同了几句,说着贾夫人却又想到了杜家老夫人,颇有几分艳羡道:“还是你家老夫人享福,父亲、夫君、两个儿子还有三个孙女婿都是进士,要不是眼见着,在话本里写了我当是胡诌呢!”
阿鱼听她这样说,先是自谦了一番,后又道:“我祖母是个最仁善的,这样的福气该她享的。”
就在她们说话间外边却是吵闹了起来,雁影走出去看,就撞见莺儿抹着眼泪跑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道:“娘,我的纸鸢被人踩坏了。”后边跟着大呼小叫的贾小郎跟追着他的骊月。
雁影怕她惊扰了里面的人,忙搂在她到一边去,“好了不哭了,娘改天再给你买一个,夫人在里面招呼客人呢,你回屋里玩去好不好?”
莺儿眨巴几下眼,委屈收了眼泪点点头,拿着破了的纸鸢回了屋,雁影才又转向贾小郎,看他又追着莺儿喊道:“妹妹莫哭,我赔你个新的。”
她便笑着将贾小郎牵住哄道:“小郎莫要说了,里边夫人们正说话呢,妹妹现下不哭了,方才是沙迷了眼睛。”
贾小郎点头道:“既是沙迷了眼睛,沙子吹掉就没事了,再叫妹妹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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