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鱼梳了头就叫雁影给她戴上昨日葛氏送的珠花,连怀衍在一边听着就坐到她对面去,看着一只珍珠穿的蝴蝶缀在了她发间,赞道:“桃花面、柳叶眉,凤蝶戏乌云。”
阿鱼含羞一笑,伸手拿起桌上一支茱萸穿过他发冠:“芝兰貌、朗月颜,茱萸停玉山。”说完两人相视而笑,阿鱼微微起身将夫君头上的茱萸插正些,“今日莫要戴花,顾大爱花哨,今日定是真花假花红红绿绿一大堆,你只告诉他这茱萸是我亲自给你戴的。”
连怀衍自然要应下,只是调侃道:“想我新婚不到一月,竟要被同年们笑话是个惧内的。”
阿鱼戴好钗环站起来,环顾着他,“这可不是惧内,既已经簪了茱萸,再戴其他花多难看。”
连怀衍也随之出门去,雁影跟雪柳急忙跟上。
连二太太在门口看到儿子儿媳联袂而来,又穿了一色的衣裳,笑得只见眉不见眼,“我远远看着还当是宋玉瑶姬,近了一看是谁?原是我儿。”
连景明听到这话嘴就是一撇,不过看着二人着实是一对璧人,只是不像连二太太那样夸奖罢了,“嗯”了一声便当打了招呼。
连怀衍跟父母、妻子告别后就骑马离开,连景明上了马车还欲拉妻子一把就见连二太太已经拉着阿鱼上了另一辆马车,便也一撩衣袍上了马车。
荣王是官家的亲弟,颇得圣宠,今日自是宾客如云,荣王亲在门口迎客,见到连景明时二人也是好一番亲切交谈,又叫丫鬟引了阿鱼婆媳去内院中。
等阿鱼进入内院时各处可见宾客交谈,那丫鬟将她跟连二太太引到一处厅堂,里面正是荣王妃在待客,见到人来她就上来搀了连二太太,“连二夫人可算是到了,我们方才还在说您得了个好媳妇,不知道今天肯不肯带来呢?”
厅中其余人也是笑着附和,连二太太便将阿鱼牵到面前来,“这就是我那儿媳,今日带她来认认各位夫人。”
阿鱼跟荣王妃是认得的,在宫中也一处玩过,她便请连二太太坐下,正好连氏跟马氏都在,连二太太便挨着她们坐了。
她接了阿鱼的手道:“我们也是许久没见了,听说你是要跟去任上的?”
阿鱼含笑点头:“劳王妃记挂了,是要去任上,过几天就走。”
荣王妃便一脸不舍,“好在你今日来了,不然下次再见就是三年后了。”厅中人见到荣王妃跟阿鱼如此亲近,面色各不相同,如今德妃进宫多年了,还是圣宠不减,偏又德行无亏,如今后宫也只有陈皇后、德妃还有两个低位份的娘子,德妃上月又诊出有孕,如此看荣王妃的态度也不足为奇。
阿鱼跟荣王妃说了几句话也坐到了连二太太身边去,连氏看她气色好笑道:“看你这好气色,我就知道你婆婆没亏了你。”
连二太太手上抓了几颗花生,闻言戏谑起来,“我正是担心苛待了她,小妹要跑到父亲面前来告状。”
连氏一羞,“二嫂当我是孩子不成。”
阿鱼微笑着看她们说笑,半晌马氏道:“昔昭在外面玩,我叫丫头带你去找她?”
“大伯母,不用劳烦了,我就在这里陪您几位说说话就是。”
连氏却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你跟我们有什么好说的,方才王妃说园子里搭了戏台,也请了人唱曲,我是不爱那热闹,你去瞧瞧去。”
阿鱼便问连二太太要不要去,连二太太也没什么心思,叫她自去,她便叫一个丫鬟领着进了园子。
阿鱼才进去就心中感慨不愧是王府,堪称一步一景,远处瞧着确实有个戏台,有许多人在台下坐着,前边又有个石舫,有几个女娘在唱曲,园里有个湖泊,似是活水,领着她们那丫鬟看她目光投向湖中便道:“娘子看的这湖是穿府而过,引的汴河水。”
阿鱼笑道:“难怪我说这一湖之水生机盎然。”说着便见到王初和带着简钥在亭子里喂鱼,便叫那丫鬟先回去了,才想走近王初和就被简钥看见,“娘,陶姨来了。”
王初和惊喜地看过来,见到她颇为欣喜,“我就猜你今日也会来。”
阿鱼却是没猜到她也在,上前拉着她的手,“我却不如姐姐妙想,说起来我们还是隔了三年多才见面的。”
王初和拉着她坐在亭子里,“你猜不到也是正常,我公爹前年被贬黄州,诏他回京的圣旨昨日才出的京,我们也是昨日才得的消息,未想荣王府就先得了消息,早早送了帖子去我家。”简夷的父亲原是鸿胪寺卿,前年因上书革冗员之弊被贬。
阿鱼恍然,同她坐在一处看湖中的鱼,“这次简郎君升了河间府通判,何间府跟凤翔府离得太远,下次见面又是三年后了。”
王初和也惋惜,“若是不去,我也不放心。”说着看了简钥一眼,看她一双大眼睛正滴溜溜地看着自己跟阿鱼,便叫丫鬟将她哄道一边去玩,等她离开了才道:“我公爹这次回京,实是计相跟官家提议的,这也是昨日来家中的内侍给我们透露的。我婆婆想叫我跟你打探打探计相一家都爱些什么,过几日好登门道声谢。”
阿鱼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想想便道:“我大伯一家都是淡泊的,说起来什么也不缺,我大伯母今日也来了,你同她也是见过的,稍后我带你过去跟她说说话。改日登门时,也不必送什么厚礼,叫御史台的知道了又要参一本结党营私了,我大伯孝顺,而我祖父最喜美食,不如送本珍惜的菜谱去,再送些登门拜访常见的礼,也不必忌讳,直接就说从我这儿知道的。”
王初和却担心礼太薄了,阿鱼安慰道:“我大伯是最刚正之人,他向官家提起必定是朝堂上需要简大卿回来,你们多想反而不好,就当是登门拜访,往后两家结个通家之好。我大伯母更是和善,跟我义母做了几十年的妯娌从未有过一句争执,她从前还在我面前称赞过你跟简郎君。”
王初和顺着她的话思索了一会儿,也觉得有道理,才是应下了。简钥在一边喂了好一会儿鱼觉得无聊了,才过来扯着王初和的裙子要去听曲子,王初和无奈看向阿鱼,“都是顾大给带的,整日抱着钥儿跟我家那小子出去玩,有次回来钥儿嘴里哼了什么调子,我问了才知道他带着两个孩子上樊楼吃酒,常要叫人唱曲。”
阿鱼也失笑,跟着一起走到唱曲的水榭去,“今日道樾出门时我还说,就是登高顾大也要弄个花样,原先我在娘家,我兄姐们都说我会玩,我看顾大才是个中好手。”
王初和深以为然,跟阿鱼说了许多顾大住在简家时闹的笑话,二人说着话走到石舫中,里面坐着不少人,看到二人进来皆是投来目光,阿鱼看大多是不相识的,笑笑便坐下,王初和也是一样。
不料有人先叫了她们,正是王芠,“简嫂子跟陶妹妹来了。”
阿鱼跟王初和皆是回以一笑,石舫中交谈的人不少,唱曲的女娘声音亮,如今听曲都是交谈时的佐兴,王芠便走到她们身边来坐下,说话时声量不小:“方才见着妹妹跟嫂子在那边亭子里说话,可是久未见在叙别情?”
王初和同她也只有寥寥数面,不解她为何如此亲热,这亲热又同阿鱼的亲和不同,她跟阿鱼见面次数也少,但是相处时总是不自觉就想亲近,王芠却总是叫人想疏离,许是她面上笑着,声音也温柔,眼神却有些高昂的原因,想想便只吐了“正是”两个字处出来。
阿鱼立马也跟着点点头,王芠却是不依不饶:“说起来我也是三年才跟你们见了一两面,今日他们几个郎君去登高,我们几个也该痛快喝上几杯才是。”
“稍后席上再敬芠姐姐。”阿鱼笑道。
一边有几个娘子就好奇地打量过来,其中一个笑问:“还不曾识得两位娘子是?”
王芠立时就道:“这一位是河间府简通判家的娘子,工部侍郎的嫡女。”又指向阿鱼:“这是连参政家的嫡孙媳妇,大理寺少卿的儿媳,杜给事中的义女,计相的侄女,德妃的胞妹。说起来福气,谁也比不了她的,诗书皆通,夫婿还是上科的亚元郎,如今的凤翔府知府。”
阿鱼微笑听着她念完,心道她也是个能人,几句话就引着这些头衔来,看着有几位娘子脸上已经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或许就是在等她推诿自谦,跟王芠来上几个回合,可她想也不想就道:“芠姐姐说得对。”
石舫中就有几人“扑哧”笑了出来,王芠不料她会如此回,怔了片刻,立即又道:“可不是么,论起来,这石舫里就是陶妹妹最有福了。”
阿鱼冷眉看她一眼,看她是非要给自己招上些厌烦,便笑道:“芠姐姐这话可就差了,若说有福气,我看这石舫里谁都不差,我远远看着好多位娘子、姑娘都是尊贵相貌,难道姐姐就眼拙至此?要照姐姐这么说,我随便拉个孩子都能给她加上。”
说着她看向简钥,“看我们钥儿,祖父是鸿胪寺卿,祖母是开国钱大将的后人,□□父位列三公,外祖家是琅玡王氏嫡支,从前的辉煌不提,自五代以来也是出了四位宰相的,祖父、外祖跟父亲都是集英殿里官家金口所唱的进士。”
她又看向王芠,“这样的,在这舫中,可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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