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正磨着江陌呢,转头就见安公公神色有变,问道：“怎么回事？”
自从在朝堂上半公开后，顾铮在这些伺候的人面前也不怎么隐藏自己对江陌的感情了,安公公起初还只是猜想，觉得陛下对顾将军不一般，刚开始看到两人的相处模式他还会感到惊讶,现在不论看到什么,他都能平静以对。
就像现在，顾铮越过皇帝问他问题，他也会恭敬回答,“刚才小方子来报,说太后要见陛下。”
“太后,林氏？他见陛下做什么？”
“这……奴才不知。”
自新皇登基后，太后一心礼佛,不问世事多年,他一直住在自己的长宁宫，不轻易在宫里走过,江陌从来到这个世界至今，没和林氏打过交道。
他这个时候找皇帝,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林家的事。
林氏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要不然，大皇子夺嫡失败后,他也不可能继续坐稳君后这个位置,更甚者,原主登基后，不得不封他为太后，享后宫尊容。
江陌放下毛笔，把批好的折子放到一边，“既然太后要见朕，走吧，去见见。”
顾铮不放心，江陌捏了捏他的手以做安慰，“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顾铮哪里放得下心，林氏那个人外表风光霁月，心思指不定怎么恶毒，不然也不会稳坐后位那么多年，先帝前前后后宠过那么多人，却没一人能越过他去，更没一人能越过他生下第一位皇子。
江陌离开后，宫里只剩下顾铮一人，他坐在江陌方才坐的位置上，看着书案上摊开的折子，眸色暗沉。
不够，他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强大，顾铮双拳慢慢握紧，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涉险，而自己毫无办法。
他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由安公公指引，两人朝后宫走去。初夏来临，皇宫里郁郁葱葱一片绿色，各色的花儿争相开放，池塘里绿色的荷叶盛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发亮。
越往前走，景色越是怡人，美好的景色让人心旷神怡，一路走来，原本心情有些不快的江陌早已平复，再无波澜。
“陛下。”
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一身暗红色宫装，他身边站着个青衣少年，正嘟囔着嘴在说些什么。
“参见陛下。”一行人停下，行礼。
“平身。”江陌停下脚步，不远不近地站着，开口道：“不知太后找朕，所为何事？”
江陌态度冷硬，林氏不觉奇怪，他拍拍身旁少年的手臂，“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有事和陛下说。”
“是。”跟在林氏身后的宫人包括那名少年一一退下，江陌抬手，安公公带着一众宫人离开。
转眼间，小花园里只剩下两人。
林氏没料到皇帝来得这么快，以至于他们现在站在常宁宫前相顾无言。也不怪他失算，以前他找原主，原主总会有各种借口拖着不见人，今天这样的速度还是第一次。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大皇子去世后，林氏不得已把法宝压在七皇子身上，助他登基，这份帮助不为感情，只为利益。所以七皇子登基后，林氏慢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在世人面前出现。
“太后找朕，是为林家的事吗？”几番折腾下来，林家势力急剧缩水，尤其是他们失去了优秀的继承人，还失了京城的兵权，听说林家老家主已经病倒了。
林氏神色复杂地看着近在迟尺的皇帝，这个人熟悉又陌生，他从没想过，这个人轻而易举就毁掉了林家几辈人的努力，是他瞎了眼，以为扶持了一个傀儡上位，到头来却遭到反噬。
“陛下不该如此忘恩负义，弄垮林家对陛下有什么好处？你我皆知，这次的事是林朗那孩子遭受左相蒙骗，林家全程都没有参与，陛下一定要让无辜者赔罪吗？”
虽是太后，林氏保养得好，时光未能折损他美貌分毫，他依旧貌美，此刻他双眼含愁，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他和所有哥儿一样，外表柔柔弱弱的，可内心却最是强硬，大皇子夺嫡失败，他眼也不眨地抛弃了这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亲生儿子，不但完美的把自己摘出来，还把目标放在了原主身上。
他倾林家之力，助原主登上皇位，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林家在京城再进一步，说一句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但，人总是不会满足的，原主一步步退让，得到的只是林家的得寸进尺，他们开始肖想皇位，原主不甘心当个傀儡皇帝，林家人也不再满足于仅仅当一个臣子。
左相，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个棋子，他们制造机会让左相知道了原主的哥儿身份，让林朗以个人名义参与计划，成功了最好，万一计划失败，林家也不会损失太多。
江陌皮笑肉不笑，“林家到底无不无辜，太后不是最清楚吗？”
原主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哥儿身份是怎么暴露的，可江陌知道，这个原主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秘密，从始至终，太后都知道。太后眼线遍布整个后宫，从前不说，不过是因为原主不起眼，碍不着他什么，可原主登上皇位后一改从前，他意识到原主不可能受自己控制，于是，这个秘密的分量变重了。
“陛下这是铁了心要与林家作对吗？”
江陌摇头，“不是朕要与林家作对，而是你们林家的心，大了。”
太后又何尝不知，权利腐蚀人心，林家与皇家早已站在了对立面，若坐在皇位上的人亲近林家还好说，不然……只能你死我活。
他叹了口气，“哀家又何尝不知，罢了，罢了，哀家累了，陛下请回吧。”
他这一生，因为皇室失去的太多太多，他年轻时争强好胜，什么都要最好的，临到老了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江陌前脚刚踏进宫殿，后脚就被顾铮抱住了，顾铮长舒一口气，摸摸他的脸，问道：“没受欺负吧？”
江陌哭笑不得，“在顾卿眼里，朕是这么容易被人欺负的吗？”
“当然不是，陛下英明神武，有谁能欺负得了，臣只是担心，陛下才离开一小会儿，臣就担心的不得了。”担心你被人欺负，也担心你抛弃我。
“太后是为了林家的事？”顾铮拥着爱人坐下，亲手剥开一颗葡萄，喂到江陌嘴边。
江陌一口咬住，清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这葡萄是附属于大辰的一个小国进贡的，数量稀少，整个大辰怕也只有江陌能把它当零嘴吃了。
“太后说让我放过无辜者，也不想想他们林家哪个是无辜的。”林家这些年恣意妄为，犯下的种种事都被他们暴力压制，受害者不知凡几，他们若是无辜，这天下也没一个不无辜的了。
“陛下要做什么，臣都是支持的。”
“若我要统一天下呢？”江陌开玩笑似的问道。
顾铮附在江陌耳边，炽热的呼吸洒在耳朵上，“若这是陛下的愿望，臣定当踏平他国，以江山为聘，迎一人归。”
在顾铮的注视下，江陌耳朵逐渐染上绯色，江陌肤色极白，犹如上好的玉石，晶莹剔透的耳垂被红色浸染，宛如宝石，顾铮歪了歪头，含住了那诱人的耳垂。
这个人，是那样完美，他注视着他毫无瑕疵的脸庞，心中涌上浓浓的欣喜。
欣喜之余，又有害怕掺杂其中，这样的人，他何德何能能拥入怀中，只要见到他，他心中便觉得欢喜，若见不到，心中就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不知不觉中，这个人已经成为他灵魂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不可取代。
江陌搂着男人的腰，头微微抬起，承受顾铮越来越激烈的动作，他感受到男人的忐忑不安，感受到男人越来越用力的双手，恨不得把他揉进骨头里去。
“你是我的！”他听到男人喘息着宣誓。
“我是你的。”
博古架上青铜鸳花熏炉里的烟袅袅升起，又在半空中散开，最终消散在空中。
……
无声的硝烟在京城弥漫，边境的局势更紧张了。
距顾铮大胜归来有一段时间了，江陌与林家的交锋在暗中进行，左相因造反被判死刑，诛九族，林家一脉只处置了几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相比左相一家要幸运得多。
显然，他们自己不这么想就是了。
林家书房里。
“爹，难道我们就任由皇帝继续下去吗？”说话的人穿着一身湖蓝色长袍，眉目清朗，他是林朗的父亲，目前被革职在家。
“不然还能怎样？”林家主把杯子重重磕在桌上，气的眉毛直竖，想想他们为帮现任皇帝上位付出多少，如今那人位置坐稳了，倒反过来对付他们。
林朗的三叔站起身，“这样下去不行，皇上铁了心要对付林家，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林朗父亲怼了他一句：“你说的简单，如今禁军被皇上收回，族里势力也缩减大半，我们还能做什么？要我说，我们当时就该和林朗一起行动，也不至于到今天这地步。”
“一起行动？然后被一网打尽吗？你是不是没脑子？那顾铮明显和小皇帝关系不一般，他的军队还在城外候着呢！”林朗三叔嗤笑。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家覆灭吧？”
“林家不会灭的，”林家主目光暗沉，“我们既能把他拱上皇位，也能把他拉下来，这些年有行动的，可不止有他。”
林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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