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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诡奇之局 第一章(1 / 1)

与同国相隔一个海峡的国家单林,正是盛产「双亮沙」的地方。

而在同国探查消息的子岩,为了替凤鸣处理双亮沙航线的问题,不惜以身试险,

却发现在单林海峡中出没的海盗,竟隐隐有其背后主导者,而且,似乎还不是陌生人!

那个骄傲霸道,不择手段,不可忍受别人的轻忽,而且睚眦必报的人,

他不可能忘记自己曾经刺伤他的右肩。不管怎样,子岩无所畏惧。

但子岩却万万猜想不到,那海盗王子的心思,岂是这么简单……

答应杜风要送给长柳公主的文兰还未到,凤鸣却已经要深入同国——

一个谣传他是策划谋杀同国君主庆离凶手的国家。

谁知才刚刚踏上同国陆地,赫然便见与同国太子王位相争的王叔庆彰亲自接风!

而且,态度还那么「亲切」……?

第一章

东凡都城,平昔。

对于烈中流而言,再次踏足平昔,就如再次踏足一个以为永远不会遗忘的梦。

梦境,如此真实。

世事并非总是如棋,黑白分明,非是即非。就如平昔,如王宫中那曾经威严悚人而今大门紧闭的天地宫,谁能说清那到底是一个噩梦,还是一个美梦?

烈中流手持容恬的密令到达平昔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重启天地宫的大门。这栋留给他沉重回忆的宫殿阴森依然,彷佛还能隐隐听见祭师们毫无生气的诵读声。但澄净碧蓝的天地湖,已经不在。

澄净如天地湖的鹿丹,也已经不在。

毁灭天地湖的是鸣王。毁灭鹿丹的,又是谁呢?

久久矗立在湖水不复美丽的天地湖前,烈中流目视偌大石宫的尽头,黯然无言。

「中流,我在天地宫前的台阶上,遇见了一个人。」

他还记得那天。

鹿丹从冰冷的石阶上走回同样冰冷的小房,对他说的那句话。

淡淡的,轻轻的,一句话。

鹿丹总是不动声色,他的美,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美,很少人可以猜到他在想什么,很多人想知道,这样美丽的人,如果微笑的话,会美成什么样子。可惜他很少笑,连和他在天地宫的小房里同住一年的烈中流也很少看见他的笑容。

那天鹿丹回来,对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同样也是不动声色。

但烈中流知道,他遇上了一个人。

鹿丹的语气那么淡,短短一句话,说得如此漫不经心,宛如被禁闭在天地宫中穷极无聊的喃喃自语,但烈中流浑身上下的神经,却敏感地陡然扯直。

从那一刻起,烈中流每看鹿丹一眼,都被一股巨大的悲哀狠狠包裹。

他已经预见了鹿丹的将来,就如鹿丹,预见了东凡的命运。

他的好友是天生的战士,鹿丹的人生就如一场永恒不止的战役,他会为他遇上的人付出一切,直到死亡。

不死不休,这是鹿丹的命运。

也是,鹿丹的爱情。

鹿丹,鹿丹,你知道烈中流在为你流泪吗?站在天地湖前,烈中流畅快地让眼泪滑下脸庞,独自祭奠他逝去的好友。

鹿丹被东凡王储印用王令从天地宫调离的那一天,曾经在小房中对他说,「中流,区区的天地宫关不住你,等我的好消息。总有一天,我要毁了天地宫,到那时,不管你在哪里,答应我一定要回来,为我做个见证。」

鹿丹成为东凡国师后不久,被作为人质关押在天地宫长达一年的烈中流,被悄无声息地释放。

回忆太多,令人痛恨的清晰。

烈中流低头,看着自己的眼泪滴入脚下的湖泊。

天地宫已经被毁,东凡落入容恬手中,名存实亡,而鹿丹一心一意保护的储印,也已化为白骨。

俱往矣。

烈中流仰面长叹,终于举袖抹干沾满两颊的泪水,动作毅然而极慢,彷佛要借此把所有的往事和悲痛一抹而尽。

在天地湖前默立了一天一夜后,他终于从天地宫缓缓步出,出现在大门外众人焦虑不安的视野中。

「丞相出来了!」

「丞相。」

高文池点头道,「正是。单林的大王和王子,还有几个重要的权臣都略有提及。不过单林地处海外,中间又隔着个海盗出没频繁的单林海峡,消息难以互通,要知道单林的情况很难。鹿丹国师撰写的十二卷评论中,单林这一卷是最薄的。」

「回去之后,文池立即把单林那一卷找出来给我,越快越好。」

高文池微微诧异。

烈中流温和地看着他,「文池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哦,不是。」高文池笑着请教,「我本来猜想丞相要我拿的,若不是有关东凡的卷册,就应该是西雷的,没想到竟是单林。恕属下好奇心旺盛,十二国中,丞相为什么单单对一个远在海外的单林最感兴趣呢?」

烈中流认真倾听了他的问题,露出微笑,一派从容自若的轻松洒脱地分析道,「西雷的局势,有谁比大王更清楚呢?这方面,我们自己资源丰富,不必急于参考鹿丹的意见。至于东凡,鹿丹曾为东凡国师,他的意见必定中肯切中要害。可惜自天花瘟疫之后,东凡重臣尤其是大将有的病死,有的重伤,大王也换了人,东凡权贵和所掌握的势力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鹿丹的评论针对从前旧人,作用大减,只能做个临时参考,也不用急在一时。」

这个被容恬亲自拜为丞相的男人,除天生具有潇洒从容的气度外,也深懂驭人之术。面对这些跟随容恬多年,如今被安插在东凡独当一面的亲信,采用平易近人,实言相告的沟通方式,毫无高高在上,无从猜测的陌生距离,使众人大生好感,以后一起工作的阻力顿时减到最低。

如果说容恬懂得驾驭人心是出自天性,那么烈中流就是一个从后天学习中经过无数探讨研究,锤炼出高深用人造诣的典范。

与此刻的他相比,那个装疯卖傻、跳江寻死,夜中号啕大哭于越重城下的烈中流,才更接近他的本性。

鹿丹……

和鹿丹的一年相处,使他改变了很多,懂得了很多。

高文池也是聪明人,听了烈中流的话,顿时领悟。确实,西雷和东凡这两卷,目前参考价值都不大。

不过,烈中流对他的问题,实际上只回答了一半。

「可为什么丞相会对单林的事格外留意呢?」高文池问。

烈中流目光移到他脸上,淡淡微笑。

高文池被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睛看得不自然起来,有些尴尬地问,「是不是属下太多事了?」

「不。」烈中流笑容亲切,语调温和,「文池有锲而不舍,喜欢追究到底的好习惯,我很高兴。」夸奖了高文池一句后,才悠然答道,「十二国中,我独挑单林的卷册先看,是因为目前最令我担心的,就是单林那个消息封闭的岛国。」

掐指算算时间,若无意外,鸣王招摇过江的豪华船队应该快进入同国了。

同国是和单林最接近的国家,中间仅隔了一道海峡。

按照萧圣师将萧家产业交给鸣王时所定下的条件,那个浑身上下充满孩子气,却总能在危急时刻做出惊天动地大事的鸣王,将会不得不为了开拓双亮沙航线,和单林权贵们,还有那些猖獗凶狠的海盗们,好好打打交道。

那一定是极有趣的事。

而且……

期待光芒从眼中流溢出的瞬间,烈中流不知忽然想到什么,唇角诡异的吊起一个微笑后,似乎越想越乐,竟最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高文池没想过刚刚还一本正经,颇为庄重的丞相会如何之间发笑,前后判若两人,疑惑地打量这烈中流,奇怪地问,「丞相想到什么,为何忽然发笑?」

「我想到当鸣王进入同国时,将会送到我给他的大礼。他拆开礼物后,不知会有怎样的表情。」

高文池不明所以,只能顺着猜道,「丞相送给鸣王的礼物,当然对鸣王大有用处。鸣王一定会很高兴和感激。」

「不一定大有用处。」烈中流笑得坏坏地,意味深长地道,「但我敢保证,鸣王的同国之旅,会因为这个变得更好玩。」

阿曼江中上游。

一队气势恢弘的三层高大船,一字排开抛锚停驻在江上,即使在这个开阔的江面,也几乎占去了四分之一的地方。若在狭小的江湾转口,恐怕光一艘这样的大船停驻,就能阻碍其他船只的顺畅通行。

平日要看见一艘这样的大船并不容易,此刻,却一次性就出现了五艘之多。

如此招摇的大船队,任何人看一眼,只要他稍微对目前各国消息稍微灵通,就可以立即猜出这船队的主人是谁。

谁?

除了那个天下闻名的,传说中被西雷王几乎宠到天上,传说中无所不能,连离王若言都吃了他暗亏的西雷鸣王,还有谁呢?

烈中流一点也没有猜错,凤鸣的船队如无意外,确实到了应该进入同国国境的时候,再往上一百五十里,恰好是同国和永殷边境的交接点,一个属于同国的名叫方敌的港口小城。

那将是凤鸣众人进入同国的第一站。

但,只是「如无意外」。

现在,却刚好有至少两个意外,迫使凤鸣下令船队暂时抛锚停止航行,顺便让大家欣赏一下阿曼江边美丽动人的起伏山峦。

第一个意外,性质非常严肃。

「萧家的情报明显出了问题。现在我们只能信任我们自己的情报,在子岩的消息没有返回之前,船队不能贸然进入同国。」

这是容虎说的。

而且说得非常正确。

他们真的很有必要停下几天,等待子岩的消息。

第二个意外,性质就非常浪漫了。

负责和老主人萧纵,也就是凤鸣那个脾气恶劣的老爹保持联系的罗登,为凤鸣带回了令人沮丧的消息。

摇曳夫人带着采锵刚刚离开了原来的地方,现在变得爱孙如命的萧纵也跟着急追而去。因此,凤鸣索要文兰的亲笔信没能按时递到摇曳夫人手中。

凤鸣听了这个消息,把秋蓝等几个侍女找了过来,问,「怎么办?」

秋蓝等当然众口一词,「听鸣王做主。」三双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凤鸣。

凤鸣当即就做主了,「反正要等子岩,我们再接再厉,把文兰弄到手再走。」

文兰的事,可是他拍胸膛答应杜风搞定的,还许诺亲自送到长柳公主手中。也不知道长柳公主有没有接到这个消息,要是接到了,长柳公主八成一心等待着。万一凤鸣到了同国,又不小心见到长柳公主,那个命运不幸的忧伤公主问起文兰的下落,叫凤鸣怎么回答?

光想想就知道那个场景会多么丢脸。而且还辜负了杜风的信任。

凤鸣可不想把这么一件浪漫的事情给搞砸。

他再次下令,要罗登赶紧派人追查摇曳夫人到底把他的儿子拐到了哪个山沟去,再次送去索要文兰的信,打算等文兰送到后,万事妥当后再行启程。

对于在此停留,做事以安全为第一优先考虑的容虎当然全力赞成,三名大侍女只要能够陪着凤鸣,也绝无异议。

「眼看就要进入同国了,这个时候下令停船,洛宁那老小子不会又杀过来吧?」

最需要担心的,当然是萧家下属们,尤其是洛宁等有影响力的萧家人的反应。

面临这个有可能爆发的危机,凤鸣思前想后,提出了他的办法。

「争取洛云?」容虎眼眶睁了睁,露出冷静思索的表情,踌躇道,「如果有他帮忙,当然会很好。只是……这个人虽然这一向都对鸣王贴身保护,但对鸣王的态度,却绝算不上恭敬。恐怕很难争取。」

凤鸣对洛云的事却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笑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最近他陪我练剑,虽然每次下手很重,不过我依稀可以察觉到他确实是存心逼我用功。对我有这番苦心,可见他心底不错。」

他一边说,站在他身后的侍女们大翻白眼。

洛云和容恬、容虎、烈儿等不同,和鸣王动手从不知道「留情」两个字怎么写,每次下手都重得要死,鸣王那被人爱怜犹来不及的身子在他看来,就和普通粗汉没什么两样。

偏偏鸣王被洛云打出了倔性,居然这么多天,天天拖着浑身伤和他对练,说是「我也不想让自己属下看扁了。」

出乎意料,容虎竟然赞同,「不错,对练的时候洛云确实很努力。他也很细心,发现鸣王转身时容易下盘不稳,所以这几天特意在练习时游走在鸣王身边。」

「你也这么觉得?」凤鸣道,「那么就这么决定了,秋蓝,把洛云找来。」

秋蓝未说话,秋月抢道,「我刚才在甲板上看见他,我去找吧。」

转身出来,正巧看见洛云巡视完甲板,正往这边走来。秋月朝他扬了扬手绢,洛云径直过来停下,「干嘛?」

见到他冷冰冰的脸,秋月一股无名火升起,也把脸沉了下来,「什么干嘛?鸣王找你呢?跑哪里去了?」

洛云听了,转身朝里面走。

秋月没料到他说走就走,赶紧一把将他拉住,「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洛云回头瞪她一眼,俊脸黑中泛了一丝红,动动唇,似要发火,却又忍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盯得秋月一阵心悸。

秋月这才发觉扯着他袖子的动作大为暧昧,赶紧用力甩开,垂下头半羞半恼道,「我可警告你,你进去之后,鸣王对你说话,你要恭敬一点,他是你们萧家少主,将来……嗯……如果又……哎?我还没说完呢!」

抬起头,刚巧看见洛云背影在门帘处一闪就没了。秋月气得连跺了两下脚,只好追着进去了。

洛云进门就问,「少主找我?」

「洛云,你来了?」凤鸣朝不大有信心的容虎使个眼色,露出好看的笑脸,「有一件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把需要停留的两个理由仔细告诉洛云,问,「你觉得怎样?」

洛云一直默默听着凤鸣侃侃而谈,见凤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眼睛闪亮闪亮,虽然有几分傻气,但这种眼神在别人身上却是极难看到的。

老主人做事从来都是独断独行,那种天下谁敢异议的潇洒作风是洛云从小的向往。萧家少主如今这般不济事,他本想讥讽两句,目光触及凤鸣颈跟处一道瘀红的轻伤,思忖片刻,把话吞了回去,淡淡道,「少主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暂时停船,等事情办妥再走。」

「好。」

「什么?」不但凤鸣,连其他人也想不到这么顺当。秋月更是惊喜地看着他,凤鸣问,「你也觉得应该停留?」

「嗯。」洛云应了一声。

「容虎你看!」凤鸣兴高采烈地回头对容虎挤眉弄眼,「我就说了洛云有觉悟吧?」

开始准备的一道套说辞居然都省了。

他又回头看看洛云,去不经意瞥见洛云脸上转瞬即逝的落寞表情,凝住笑容,愕然一会,张了张口,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心道,洛云这样深明大义,但也许会为日后要和萧家其他不同意见的人闹矛盾,例如他老爹洛宁。万一争吵起来,洛云应该会继续站到正义的一方吧?这也够让他为难的。

凤鸣不知道,其实就算他不打算停留,洛云也会尽量找办法拖延进入同国。

凤鸣也不知道,对于同国此行的危险,洛云嗅出的危险,要比他们强烈得多。

凤鸣更不知道,此刻,洛云心中隐隐约约浮现出的,是一道熟悉而倔强的柔弱身影……

而他,很快就要和这个令人难忘的身影,相会于充满迷雾的同国。

虽然洛云的态度比较奇怪,但他肯点头,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凤鸣当即下令停船,等待子岂的消息和文兰。这个停船令一下达,船队就在阿曼江上停留了整整六天。

「嗯,这之好像……。」

「怎样?」

「像是一处都没错。」

「哈!」甲板上又响起熟悉的快乐笑声,秋月得意的声音直飘到江面上,「我就说嘛!鸣王最聪明了。」

秋蓝原本提着笔准备改错处,像老师对照答案改试卷一样,展开凤鸣刚刚默写出来的卷子,对照着小木几上铺开的一份帛卷,再三凝神看了两遍,才把沾足了墨的笔放下,朝凤鸣微偏着头柔笑道,「真的难为了鸣王,同国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官,你居然真的全记下来,还把他们该干什么都给默出来了。要换了我,别说记住,连看都看花眼了。」

「真的一个都没错吗?」凤鸣俊美的脸露出喜意,松了一口气道,「总算全记住了,我正担心到了同国出丑呢。那的官吏名称等级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和西雷完全不一样,到了地方上,要是什么都不懂,那可就丢脸了。真好,不枉我辛苦了两个晚上背这玩意。」接过秋星送上来的白巾,擦了一把脸。

现已不能算是初春了。

越往东南方走,天气渐热,连凤鸣都开始换上单衣,清爽的丝绸料子裁剪成宽大舒适的样式,只在腰间松松地系了一条颜色鲜艳的带子,连长发也只用一根布条简单地束起,这个模样,有几分令人想起东凡的宫廷晚装。

清风徐来,江面异常平静。

极度眺望,远处水天一线,彷佛长龙一样的阿曼江笼罩在金黄色的晚霞之中。江水荡荡悠悠地流动,擦着船队厚重的边沿往下游悠然而去。

假如没有人打搅的话,一切都那么和谐,美好。

「少主,属下有事请教。」

打搅他们的是洛宁。此人涵养已算不错,船队停留了六天后,他才再次等上主船,要求和凤鸣对话。

「原来是你。」知道过来的是洛宁,凤鸣收敛了笑,命秋月她们撤去碗筷,严阵以待。

他可没忘记上次洛宁这固「属下」过来打搅了那么一小会,就给他弄了一个「陪洛云练剑」,不对,是「洛云陪他练剑」的差事。

现在每天超过两个时辰的鼻青脸肿,拳打脚踢,有大半要感谢洛宁的小小要求。

「有什么事吗?」凤鸣问。

「属下想问一下少主,打算什么时候起锚航行?」

果然是这个问题。

容虎站在洛宁身后,向凤鸣打个眼色。

大家待一起久了,默契日增,凤鸣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微笑一下,对洛宁心平气和地道,「洛宁主管请放心,同国我一定会去,不过目前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等接到母亲和子岩的回信后,立即启程。」

「摇曳夫人行踪不明,那个叫子岩这些天来都没有消息,这样等下去,不知要耽搁多久。」洛宁直视凤鸣一,语调没有多大起伏地道,「少主这次的出游已经惊动各国,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关注船队的动向。如今同国边境就百五十里外,一日就可抵达。这时候停驻不前,会让人误会少主不敢进入同国,对我萧家的名声,会造成严重打击。」

又是萧家名声。

「你说的不错。」凤鸣含笑,站着倾听。

早就猜洛宁会出现,用萧家名声逼他启程。不过经过多次和容虎秋蓝等心腹商议后,大家都觉得凤鸣现在越来越软弱的少主形象应该努力塑造得更光辉一点。

容恬派系和萧家派系的斗争已经骑虎难下,被夹在中间的凤鸣如果不再强硬一点,迟早会被夹成一块天下最俊美的肉饼。

强硬表态,首先要做的,就是对以洛宁为首的萧家高手团绝不畏惧,坚持抵抗。

当然,这并不是说要和洛宁翻脸,简单点说,就是别被洛宁唬到。

「少主竟然知道属下说的不,就请少主下令起锚。」

凤鸣还是微笑。

事前秋月秋星这两个有份帮忙策划的侍女再三叮嘱。「鸣王对着萧家那些家伙的时候一定要微笑,因为鸣王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看极了,天下最没心肝的人也不忍心对微笑的鸣天生气。」

「少主难道不敢回答属下的问话?向来沈敛的洛宁微觉不耐烦地道。

他一生以身为萧家的一份而自豪,视天下权贵如掌中之物,热血快意,冷酷无情,将萧纵的目中无人学到了九成九。哪想到今天要和一个乳臭未干的萧家少主耗费时间和耐性?

「我不起锚。」

「少主,你刚才才说…。」

「我刚才说,你说的不错,是指从你的角度看,确实应该起锚。」凤鸣的唇形接近完美,微微抿着逸一丝笑意,确实极为好看,「不过从我的角度看,不应该起锚。」

洛宁脸色一冷,沈声道,「请少主解释。」

「我不需要解释。」凤鸣扔出一句经典回答。

「少主!」

听见洛宁的一声低吼,凤鸣命令自己保持平静的眼神,继续微笑。

「洛总管,先别动怒,有话好说。」凤鸣举起双手,摊开手掌,表示毫无敌对的意思。

洛宁看着他,没说话。

「我是不是萧家少主?」凤鸣继续保持微笑,向洛宁提问。

脸颊好酸。

天知道要长期保持一个完美的有风度的微笑,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

「萧家船队是不是我的?

「是。」

「我有没有权利下令停航?」

「有。」洛宁也不是好惹的,答了一个字后,紧接着道,「可是少主这样做,萧家会被天下耻笑,而萧家的每一个人,都会为有这样一个少主而羞愧。」

「每一个人吗?」

「对,每一个萧家人。」

凤鸣好脾气地问,「洛云呢?」

洛宁一愕之后,脸色更沈郁,冷哼道,「洛云当然也会。」

「那就好了。凤鸣似乎一直在等他的回答,双手合掌一击,发出清亮的响声,笑容顷时灿栏,转头道,「洛云。」

洛云一直站在房门内侧,看起来毫无介入的打算,直到听见凤鸣叫他,才跨出一步,清冷地道,「洛云在。」

「洛云,」洛宁不等凤鸣开口,仗着在萧家的老辈分以及洛云的特殊关系,沈声命道,「你来告诉少主,船队在这里整整停泊了六日,少主又不肯清楚说明什么时候启程,对此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必惧怕,尽管实话实说,我们萧家人不说违心之语。」

萧家为凤鸣所挑的十大护卫以洛云为首,隐隐代表萧家高手中青年一代的意愿。他的表态确实能打压凤鸣在萧家众人心目中的地位。

要知道,凤鸣这个少主本来就和凭空从地下冒出来没什么两样,在萧家,凤鸣缺乏资历和赢得萧家上下尊重的高超剑术。

他有的只是萧纵这个老爹的承认。

可以预估的是,当凤鸣的意愿一次又一次和萧家众人的意愿冲突而且无法赢得支持后,这个少主头衔上的光环,终有一日会被彻底磨灭。

「属下觉得,少主有权决定萧家的任何事。」

「你说什么?」洛宁难以置信地看着洛云,愤怒和疑惑升腾而起,瞳孔骤缩。

洛云怎么可能会帮那小子说话?

凤鸣等早料到洛云的回答,看见洛宁此刻表情,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众人你给我抛个眼神,我给你提提眉毛,都觉得有几分得意。

怒火烧过之后,洛宁神志稍为清醒,现在少主的事可以暂时放到一边,反而是洛云的事要先处理。

「少主,启程之事容后再谈。」凤鸣等未及答复,洛宁冷冷朝洛云说了一句,「你跟我来。」转身率先开甲板。

大船下层多半是存放东西的房间,也有一些是侍卫们四五人一间的睡房。洛宁走到下面,随便挑了一间较为隐蔽的,走了进去。

洛云表情冷漠地跟在后面。

木门关了起来。

转过身,炯然有神的漆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洛宁把比剑还犀利的目光停留在洛云年轻的脸上。

「绝好的机会,你竟然帮他说话。」走了一段路停下后,洛宁燃烧的怒火已经被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杀手的冷静,「他有多么无能浮躁,你都亲眼目睹。这样一个人,却是萧家少主,我只可惜萧家百年英名,要全部毁在他手中。」每个低沈抑郁,这些话在他心中,看来已经藏了不少时候。

「不管我们是否愿意,他已经是萧家少主,不断在萧家上下面前贬低他,又有什么好处?」洛云冷冷反问。

「老主人还在!」洛宁眼中精光霍然跳动,笃定地道,「只要老主入改变心意,随时可以把他的东西收回来,交给值得交付的人。他停了一下,看着眼前已经和他一般高大的洛云,目光变得温暖了一点,低声道,「当所有的萧家人都瞧不起他时,老主人自会明白他不值得拥有萧家的一切,那个时候,洛云,老主人会想起你。」

「呵,」洛云苦笑,「想起我?」

他低下眼,缓缓抚摸陪伴自己多年的宝剑。

从自己懂事那日起,他就开始练剑。他当时还很小,那宝剑如此长,又这样的重,他连拿起它都觉得吃力。

可娘一直和他说,他是天生拿剑的。

云儿,好好练吧,终有一天,你会是你爹爹的骄傲…。。

娘一直鼓励他,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看他练剑,亲自察看他的进步。

娘站在一旁,用激动的眸子看着他,看着他渐渐拿稳了剑,慢慢成为萧家年轻一代的最强的剑客。

想起娘忧伤期盼的眼睛,洛云的眼神也变得落寞,「老主人永远不会想起我,那只是娘的痴心妄想而已。」

「洛云,你娘他……」

「容虎前几日忽然来找我。」洛云截断对方的话,缓缓道,「他问我,萧家的探子屡次前往同国打探,为何每次带回来的只有同国王子庆离的消息,而王叔庆彰的消息就丝毫也没有。」

「容虎有何资格质问你?你为什么不让他去问被派回来的探子?」

洛云冷笑,「因为我自己也疑惑。」

「洛云?」

「我特意把这次派回来的探子留下,仔细询问了一番。他一口咬要他传递的消息就只有这几句,多一句也没有。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奉命如此。不过,谁能让萧家探子如此听命呢?

洛宁听他的语气越来越不恭敬,拧起浓眉,「你这是在怀疑谁?」

洛云脸上现出倔强神色,没直接回答洛宁尖锐的问题,只是继续说自己的话,「同国庆彰和庆离争夺王权,王叔势大。这消息对于少主了解同国现在局势非常重要,事关少主安危,是谁竟敢隐瞒这样的消息?命令探子不许泄露实情的,又会是谁?」

洛宁气极反笑,「少主,少主,我们为你费尽苦心,你却一口一个少主,你当真把那个无能的小子奉若神明了吗?」

「只有我娘,才有这样大的本事,对吗?」洛云虽是提问,语气却已笃定,总是没有表情的脸,掠过一丝无奈的怜悯,低声道,「娘这些年主管收集各国情报,那些探子当然都她的话。舅舅,你和说实话,娘现在是否人在同国?」

如果凤鸣此刻在场,一定会大吃惊。

洛云和洛宁在凤鸣等人面前向来父子相称,怎么忽然之间,洛云又唤洛宁做舅舅?

洛宁却对这个称呼不觉诧异,只是心里自叹息。

洛云这孩子从小寡言少语,专心练剑,不爱理会身边的事,今天却为了那个所谓的少主质问自己,虽然言辞无礼,但此刻脸上的神态,却像极了年轻时倔强的妹妹。

「你娘确实早就到了同国。」坦言相告后,洛宁轻叹一声,试着解释道,「洛云,你娘这样做,都是为了你,老天对你太不公平。那凤鸣连你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又凭什么得到所有的东西?」

「就凭他是摇曳夫人的儿子,就凭我的娘不是摇曳,而是萧纵永远不会爱上的——洛芊芊。」

洛芊芊。

洛云轻轻地,用极温柔的语气,念出那个名字。

秋月她们永远也想象不到,洛云也能有这样充满柔情的语调。

那是,他亲娘的名字。

他孤独、苦命、倔强的亲娘。

「娘既亲自赶到同国,又嘱咐探子封锁消息,其后定有狠辣手段对付少主。这也是我不愿少主太早进入同国的原因。」

洛宁沈声问,「难道你要帮他?」

「有我在少主身边,必不会让她得手。」

洛云抬头,迎上洛宁的视线。

他的目光平静如蓝天下的大海,深蕴着说不清的感情,洛宁清楚地知道这冷漠的孩子已经下了决定。

洛宁看着这孩子出、长大,他深深了解面前这个人的腁气。

洛云很少表态。可一旦表态,就绝无更改。

这是他亲娘从血里传给他的,一往无回的刚烈。

沉默之后,洛宁叹息,再次认真地问道,「你真要一个同父异母的无能之辈,和你的亲娘作对?」

「你错了。」洛云道,「我这样做,是为了娘。」

不管那个天天在甲板上和侍女们调笑的青年是否真的无能,不管萧家的产业会被告挥霍败坏到何种程序,他绝对不能被杀。

那是摇曳的孩子。

再无能,也是摇曳的亲生儿子。

而摇曳,正是萧纵最深爱的女人。

假如凤鸣死在娘的手上,被娘痴心苦恋一生的萧纵,会毫不恻隐地亲手取走娘的性命。

即使洛云对女人和女人间的烧心嫉恨只是一知半解,他却清楚地知道——男人,会为深爱的女人做出多么疯残忍的事…。。

洛云和洛宁在房中沈郁窒息地摊牌时,他们为之争论的「无能之辈」、「连洛云一根指头也比不上」的少主凤鸣,正和一干侍女坐在一起,为被洛宁拎走的洛云担心。

「鸣王不用担心,我猜他不会中板洛宁那个黑脸大叔怎样。」

「是。再说,他们毕竟是父子,最多就是打骂一下,绝对…。绝对不会拔剑刺几个窟窿的。」

「刺几个窟窿?」秋星打个寒颤,「秋月,你安慰人的时候,声音也抖得太厉害了吧?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倒叫人家汗毛直竖。」

秋蓝是女孩们中最镇定的一个,对坐着蹙眉的凤鸣道,「鸣王如果担心,不妨派个人下去看看,我觉得秋月说的对,毕竟是父子,顶多就是骂两句算了。容虎,你说是吗?」

自从洛云被洛宁带走后,众人再没有兴致玩乐,索性回了客厅各找位置坐下。

容虎就坐在凤鸣的左边,也是一脸严肃地沈思着。

秋月看容虎这般沉默,竟有几分恐惧,颤声问,「容虎,难道连你也觉得他会出什么事?」

仔细想想也对,萧家杀手团出了名的六亲不认。

这次洛云当众违逆总总管的意思,为鸣王说话,一定没好果子吃。

听说杀手内部处置叛徒,重则处死,轻的也要挑断手筋脚筋。

想到这里,顿时花容变色。

「秋月你不用吓成这样,我不说话,不是因为担心洛云的安全,而是因为我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容虎被秋蓝狠扭一下小臂,才发现秋火脸色白得如纸,解释了一句,说出他沈思的原因,「洛云当初答应鸣王,实在是答应得太轻易了。洛云一向不喜欢鸣王,为什么会忽然帮起我们来?要知道,他这一句话,不但大大落了他父亲的面子,也使萧家其它人在一段时期内,无法再逼鸣王启程。」

众人不约而同点头,都是满脸不解。

洛云这个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受欢迎的角色,脾气臭,脸色沈,说话不是冷哼就是冷笑。

他为什么会忽然正义起来,乖乖听从「少主」的吩咐呢?

半晌,凤鸣打破沉默,略有一丝兴奋地试探着问,「会不会是他被我锲而不舍的平易近人精神感动了?」

听了这个,容虎和秋月秋一概表情古怪地瞅他一眼,拒绝响应。

只有秋蓝比较体贴,中气非常不足地应道,「嗯……。。可能吧……和鸣王相处久了,说不定……」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露出期待表情看向门那边。秋月更是焦急,忽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冲过去抓帘子。

帘子往上抓,看清刚刚到达门口的男人的脸,才变得轻松的表情立即不翼而飞,脸上挂满失望,「原来是你。有什么事吗?」

过来的人是冉青,萧家为凤鸣特选的大侍卫之一。

「秋月姑娘,请代为禀告少主,有一个人靠近船队,自称从同国过来,受一个名叫子岩的人差遣,送一封书信来请少主亲阅。」

「子岩终于有消息了!」容处霍然站起,来到门边,「信在哪里?」

冉青把信递给容虎,「书信已经验过毒,送信的人现在被看守在主船甲板上,随时可以传他过来问话。」

容处一手接了信,自己也小心再验了一下毒,转身递给凤鸣。

「子岩来的?这小子动作真快。」凤鸣等人这一向都常为子岩担心,毕竟同国现在庄该波涛暗涌,子岩孤身一人,实在是非常危险。

知道他有消息回来,心里总算宽慰一些。

秋星催道,「鸣王,快看看子岩写些什么。」

大家都凑到拿书信的凤鸣身边。

凤鸣赶紧拆开,展信细读,边看边随口告诉其它道,「子岩说他已经到了同国,并且找到绵涯安插在同国的内应,同国的情况大致和绵涯说的一样,目前没有大的变动,庆彰和庆离在为大王庆鼎到底是死是活而争论,王公大臣们也分成两派,支持庆彰的分别有……。哇,名单这么长?同国的官吏好多啊……。」

子岩的信整整写了三张薄绢,前面都是关于同国宫廷一些打听得来的情报,还说了一下边境处小城方敌的守备情况,无甚异常。

看到第三页的结尾时,凤鸣却惊讶地「啊」了一声。

旁人都他吓了一跳,容虎凝神道,「怎么,子岩说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凤鸣双手捧着绢信喃喃道,「子岩说他去海边查探,想为我将来开拓双亮沙航线稍做准备,还正巧遇上萧家的一个海上商队。」

「那很好啊。」秋星柔声道。

「他打算向商队出示我给他的萧家印符,借用几艘大船和一些经验老道的船员,先认着在单林海峡附近踩一踩点。」

「嗯?好像也挺好的嘛。」

「可是……」凤鸣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向容虎,用十二万分希望得到否定的表情,苦笑着问,「他说的单林海峡,不会正好是那个……呃,有可怕海盗出没,连我老爹萧纵也吃了大亏的单林海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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