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再次睁开眼时,面前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纯白。
他看了看四周,也没有副系统的踪迹,叫了几声,也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顾宁眉头紧蹙。
他望四周仔细看了几眼,发现这处空间虽然和副系统的空间相似,但这里却要比副系统的空间要更加空寂和幽深。
一眼望不到头的纯白,像是无边无际的大海,给人带来深沉凝重的压抑感。
四处走了一会儿,没有找到任何出口的顾宁,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头不妙的预感,和脑海里的009对话。
“009,陈闻手臂上的图案,为什么和我腰部上的颜色一样?”
“你知道原因吗?”
顾宁的问题,让009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来它也不确定是不是那个魔鬼做的事情。如果是,即便它告诉顾宁,也只是徒增烦恼,没有任何好处。
思来想去,009选择了隐瞒。
它说:“我不知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或者是巧合呢。”009说。
顾宁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他的灵感一向很高,不会平白无故产生这种微妙的厌恶。
就好像陈闻胳膊上的玫瑰图案,是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一样。
但009一副明显不想多说的逃避模样,让顾宁眉头微蹙,淡红的唇微抿,他问009:“如果我恢复了全部记忆,你会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吗?”
“包括我的真正身份,以及为何会在人界生活,还有——”
顾宁浅色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009仿佛看到了它年轻气盛的主人。
“——我为什么会死。”
009沉默片刻。
轻轻“嗯”了声。
——恢复记忆的那一天,009会将全部事情都告诉您。
——009愿为您奉上全部忠诚,我的主人。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顾宁又问009:“求偶舞的能量,收集到了吗?”
提到这个,009就一肚子气。
它就没这么点背过,气急了了的009骂骂咧咧的说:“都怪那个海洋精灵,要是再晚一会儿,我就能收集到能量了,可恶!”
顾宁沉默几秒,启唇问。
“所以,我的舞,是白跳了?”
——以及他的告白,也是打了水漂?
009小小声的说
:“没有亲密,所以就没有产生能量。”
见顾宁脸色不太好,它又说:“不过我也收集了一点,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呢!”
顾宁闭了闭眼,轻声说:“给我看看。”
语落,他闭上眼,深入意识深处,去看009收集到的能量。
009闻言,急忙藏起能量团。
可这是顾宁的意识海,它怎么可能瞒着顾宁把能量团藏起来。
于是顾宁就看到那不过手掌大的能量团,被009藏在身后。
顾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009看着能量团,小声说:“这,这已经不小了。”
在顾宁的注视下,它声音越来越低:“再攒五个,就可以再融合一块神魂碎片了。”
“力量呢?”顾宁问009。
009小心看着顾宁的神色,说:“这,这点能量,怕是只能让宁宁恢复二十分之一的力量。”
顾宁:“……”
所以他的舞白跳了?
又累又紧张跳完了求偶舞,完了什么都没得到,连告白都没得到回应。
越想越惨了,微笑着面对.jpg。
009正要说些什么安慰它的主人,以免主人太过生气对身体不好。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纯白空间内。
【恭喜玩家闯关成功】
【现在来审判玩家在副本内的表现】
【表现不合格,作降级处理】
顾宁闻声抬头看去,只见一团浓黑的光团,从远处缓缓飘过来。
光团中裹挟着的恶意,让顾宁眉头微蹙,纤长的眼睫毛,遮住眸中情绪。
浓黑光团自我介绍道。
【玩家你好,我是主神分神,你可以唤我2号】
顾宁微抬眼皮,想不通为什么主神分神,要叫这个一听就很蠢的名字。
他和2号打过招呼后,2号就是计算顾宁在副本中的表现。
其中略过顾宁和爱德华相处的甜腻过程,直接看了结果。
2号总结道。
【玩家在副本内表现尚可,需要努力】
顾宁嫣红的唇微抿,没有应答。
2号评判完毕,突然凑到顾宁白皙的耳边,轻声说。
【你在副本里被针对了这么久,就不想反抗过去吗?】
【比如——】
2号蛊惑般的和顾宁说。
【把他们全都杀了】
顾宁长长的眼睫微敛,眼神轻淡的看了眼2号,语气冷漠:“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回去休息了。”
2号见顾宁不吃这一套,不免有些诧异。
它冷哼一声,像是在说顾宁不识好歹。
传送阵开启的时候,2号故意创送错位置,直接让顾宁进入副本了。
等顾宁消失在空间里,2号才懒洋洋的对主神说。
“他不吃这一套,你还是换种方法来引诱他吧。”
主神默然不语,静静看着顾宁的背影。
过了许久,它才说:“他对我们有了排斥心,确实应该换一种方式了。”
2号问主神:“你准备怎么做?”
主神说:“我还需要再思考一下。”
“对了,和那人的交涉,你去吧。”
主神周围光晕一闪,就带着2号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2号闻言,不耐的说:“你怎么不去。”
它吐槽:“那人就是个疯子,我不像个疯子打架,疯子打架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上次直接把我打到魂魄溃散,我……”
主神严厉打断2号的话。
“什么魂魄?”
它严肃的警2号:“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你是一团数据,什么魂魄,再让我听到,你就去跟那疯子作伴吧!”
2号自知失言,也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答应下来主神的话,就去和那个讨厌的疯子谈条件
其实2号也有些看不透主神了,虽说它们是一体双魂,但是主神毕竟是本体和心魔的融合产物,实力莫测,心性也变化无常。
2号叹了口气,说实话,它有些想念大哥了。
哎,摊上主神这么个本体,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
一阵天旋地转后。
顾宁睁开眼后,就到达了下一个副本。
他浓墨纤长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睫毛微敛,过了片刻才掀起眼皮,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好像是一个小镇。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中转站吗?
压下心头的不安,顾宁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光景。
周围是热闹的街道。
顾宁垂眼,长睫下是惊讶的神色。
他此刻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素色的长袍,不仅如此,他的头发到了腰窝,长发被一根发带松散的绑在脑后。
如果顾宁把长发拨弄到身前,他就会看到发带上有一朵白色的绢花。
不止发带带着白花,他左侧臂膀衣服上,也绣着一朵白色的花。
不过此时的顾宁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正在仔细聆听副本系统的任务。
这个世界的副本系统,和其他副本都不一样。
以往的副本系统给顾宁的感觉,像是冷冰冰的机器人,说话语气都不带一丝人气。
但这个世界的副本系统,却让顾宁感觉到了一丝人气。
副本系统自天空上缓缓落下,因为分裂成了好几份,所以身形比较虚。
它向顾宁问好。
【欢迎您的到来】
顾宁也颔首朝副本系统问好。
副本系统说。
【恭喜玩家成功晋级成为5级玩家,下面的游戏规则,会和玩家以往的副本不同】
【请玩家认真听我说哦】
顾宁点头表示会认真听的。
副本系统开始缓慢的讲解游戏规则。
【从这个副本开始,玩家在副本中,会有一个特定的人设】
【比如:屠夫、商贩、大夫等人设】
【每个副本玩家人设会随着副本背景更改,且人设随机】
顾宁默默听完了副本系统的讲解,他清空了之前对于副本的认知。
长睫毛下,是不明的眸色。
副本系统还在继续说。
周围路过的镇民,都怜悯的看着顾宁。
顾宁眨了眨长睫,不明所以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以为是自己站在路中央挡到了别人走路,便抬脚走进一家茶馆,寻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下。
小二送上来一壶茶,看见顾宁的装扮后,说了句:“节哀顺变。”就离开了。
顾宁不明白小二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听副本系统说话。
副本系统说。
【现在我来为玩家讲解此副本的背景】
【玩家所在的地方,是水镇】
【水镇顾名思义,就是靠着湖泊的镇子】
【小镇上的人们都信仰着镇后方河里的河神,每年春末都会为河神献上一名美貌的新娘和满船的祭品】
【又是一年春末,镇子上突然出现了传染病,得病的人,后背上会长出一张人脸】
【人称——鬼面疮】
【镇上没有大夫可以治好这个疮,所有得了病的人,没有活过春天,都死在了春末】
【每年祭祀河神时,都会出现鬼面疮,今年已经是鬼面疮出现的第五年了】
【镇上新来的年轻镇长,听说了鬼面疮的事情,准备废除祭祀河神这项活动】
【就在投票的这天,镇长失踪了】
【现在距离镇长失踪还有三个小时,请玩家尽快赶到镇长家,保护镇长不被神秘生物带走】
顾宁听完了后,问副本系统:“我的任务是什么?”
副本系统说。
【玩家别急,我会一直跟在玩家身旁,向玩家发放任务】
【玩家可以放宽心,不该看不该听的,我都会装聋作哑,以及不发放任务时,我一般都会离开,不会时刻待在玩家身旁】
【以及,请玩家找出身边可疑的人】
顾宁闻言,不解的眨动长睫看着副本系统。
副本系统说。
【此副本的玩家,每人拥有一张否定票,在别的玩家投票到自己的身份号时,可以使用否决票,取消一张投票】
【会有两轮投票,玩家的身份代号是寡夫,如果玩家被其他代号玩家看出身份投票,投票数第一会受到降级处罚哦】
【其他身份代号在手环内,玩家可以通过手环进行查看】
顾宁眨了眨眼睫,一脸惊诧加茫然。
寡夫?什么寡夫?谁是寡夫?
下一秒。顾宁就听副本系统说。
【玩家请领取v副本人设】
【人设生成中——】
【玩家你的身份——一名寡夫】
顾宁:“?”
副本系统怕顾宁没听懂,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是玩家在v副本的人设】
【一名刚死了丈夫的寡夫】
【请玩家小心扮演人设,不要被其他代号玩家看出破绽】
【提示:本副本一共有10位代号,但真正的玩家只有五位,请玩家谨慎投票,珍惜投票机会,投中一位真正玩家,则玩家等级增加一级,反之则不作处罚,若被投票数第一,作降级处理】
顾宁:“……”
这跟角色扮演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
顾宁一脸冷漠的想。
至少角色扮演不会有惩罚。
顾宁咽下了到嘴边的吐槽。
他忽然想起刚才路人看他的神色,一阵无言的尴尬,弥漫在他身侧。
副本系统不太明白顾宁的尴尬,它留下一句话,就消失了。
【请玩家不要忘记给你的丈夫烧香点纸,不然他会生气的】
顾宁默默攥紧拳头。
等回到中转站,他要好好审问明执是不是和v副本有仇。
不然怎么解释,给他一个这么尴尬的人设,商贩人设都比寡夫人设好!
抿了口茶水,苦涩的滋味在唇舌间弥漫开来。
顾宁点开手环,查看其他代号人设。
好家伙,每一个都比他的人设要好。
商贩、医馆药童、镇长的管家、茶馆老板、店小二、屠夫、玉石店老板、祭祀徒弟,以及寡夫。
顾宁一脸冷漠的关上手环,猛地喝了一大口茶水,这真的是太尴尬了,一长溜代号,就他的最惹眼。
嘴里一阵苦涩,让他短暂的忘记了代号带来的尴尬。
这时一位店小二走了过来,他特地端着一盘菜来到顾宁身边。
顾宁扫了眼,是一盘花生米。
店小二把花生米放下,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顾宁:“寡夫?这个人设真是绝了,哈哈哈哈。”
“你不觉得这个人设一点都不高大上吗?”
“什么人设?什么高大上?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顾宁微抿淡红的唇,想到自己的人设,他默默咬着下唇,一脸悲戚。
店小二还想再说些什么刺激顾宁,但是他被顾宁这幅神情给迷住了,他的手还没触碰到顾宁的肩膀,温声细语还未出口,就被茶馆里的其他人给按在桌上。
一名壮汉对顾宁说:“小嫂子别怕。看我胡老二怎么教训这嘴巴不干不净的货!”
在顾宁迷茫时,名叫胡老二的男人,就把店小二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顾宁愣住了,旁边的人忙过去拉偏架,直打的店小二哭爹喊娘。
茶馆老板着急忙慌的出来,一见这情况,忙道歉。
但是胡老二不肯收手,他不愿以这么放过店小二,直到把店小二打的鼻青脸肿,直哭着说自己错了,才停手。
茶馆老板胡老二一身肌肉,也不敢得罪,赔了几句好话,就让人离开你。
至于店小二,则被茶馆老板好一顿骂。
骂的话都是顾宁听不太懂的方言。
于是喝了一顿霸王茶的顾宁,和胡老二以及一堆人,出了茶馆。
胡老二不放心顾宁,非要送顾宁回去。
胡老二见顾宁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劝顾宁保重身体。
“小嫂子,你这幅样子,要是大哥还活着,一定十分痛心。”
顾宁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胡老二和一群人,护送顾宁回家。
在路上,顾宁不着痕迹的套出了自己这个人设的身份,以及那位未曾谋面的“丈夫”。
“哎,要不是大哥赶着出任务,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小嫂子,大哥才刚过世三天,就有人敢这么欺负你,是当爷们兄弟死了吗?!”
“小嫂子放心,有我们兄弟在,肯定不让你喝西北风。”
“喝什么西北风?大哥给小嫂子留下了一笔钱和一家生意不错的酒馆,至于让你小子接济?”
“酒馆声音现在也不好做,赶明个我们兄弟几个去酒馆坐坐,看那个鳖孙子敢找事情?!”
到了家门口,顾宁才对自己“丈夫”的豪,有了清晰的认知。
对比以往的副本,这个副本虽然他人设尴尬了一点,但是这房子,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
古堡虽好,但是非常空荡,没有人气。这处府邸,明显有着生活气息。
送走完胡老二等人,顾宁推开房门,一进去就看见一位老人焦急的走了过来。
因为“丈夫”去世,所以府邸里一片白。
老人也是一身白,看见顾宁后,他松了一口气:“夫人去哪里了?怎么也没让仆人跟着,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少爷啊!”
对自己寡夫的身份适应不太好的顾宁,一脸尴尬的扶住老人,没让他过于激动而摔倒。
老人抹了抹眼角,让人扶着顾宁回屋歇息。
“夫人快回去休息吧,等下还要去镇长哪里为少爷取消户籍,办理死亡证明……”
说着老人又哽咽了。
顾宁眨了眨长睫,装作很伤心的样子。
美人垂泪,看的一众仆人也跟着伤心起来。
一时间,庭院里一片哭声。
顾宁:“……”
多米诺骨牌效应不是这么用的……
顾宁被仆人扶着回到卧房。
挣脱几下后,顾宁放弃了自己走路。
府邸里的仆人都认为顾宁很柔弱,过度伤心造成体力不支,不扶着有可能摔倒。
顾宁也不解释,任由他们脑补。
好不容易回到卧房,管家又命人端来补品,看着顾宁喝下去。
顾宁闻着面前小蛊里的补品,一口气喝了下去。
虽然味道不错,但后味却十分奇怪,有一股中草药的味道。
看着顾宁喝完补品后,管家才关门离开。
并说:“夫人休息吧,等到时间我会派人来叫醒你的。”
顾宁被迫休息。
躺到柔软的床上,仆人拉下帷幔,视线里一片漆黑,嗅着淡淡的熏香,顾宁很快就睡着了。
——
经过打闹的茶馆,现在是一片凄惨。
桌椅板凳都被胡老二和店小二给打断了,桌子也被掀翻了。
如果店小二打赢的话,那这一切还好看一些,但是店小二输了。
这就代表了茶馆老板的脸,被胡老二按在地上摩擦。
等所有客人都离开后,茶馆老板关上店门,走到店小二身边,问店小二:“寡夫是不是玩家?”
店小二正在用鸡蛋敷脸,闻言脸色狰狞:“他哪里像玩家了?”
“那个壮汉打我打的那么用力,还说是为大嫂出气,我看是心里有鬼吧!”
茶馆老板虽然也被顾宁的脸戳到了,但是那名叫胡老二的男人,眼里是一点都没有对大嫂的不敬。
还有那群人,都是一脸的气愤填膺,由此可见,寡夫不一定是玩家,可能是游戏npc。
排除了一个代号,茶馆老板高兴的说:“别生气了,一顿打换来一个票,挺值的。”
店小二闻言,瞪了茶馆老板一眼:“呵,下一个代号该你去试探了。”
茶馆老板说:“可以。”
他说:“正好我等下要去找玉石店老板买玉,可以试探一下他。”
店小二不满的说:“为什么不让我去试探玉石店老板呢?”
“这不是突发情况吗?”茶馆老板说:“谁能想到寡夫身边有一群小弟在呢。”
“该死的游戏规则!”店小二一拳打在被扶起来的桌子上。
哗啦一声。
桌子倒塌在地,桌腿散落一地。
茶馆老板额头青筋暴起,他给了店小二一下,大步走进茶馆后方,留下店小二苦兮兮的扶桌子。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和茶馆这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边的商贩和屠夫。
在进入副本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身份,伪装成游戏npc。
但是——他们两个的距离,不过几米,很容易就能看出破绽。
又是代号上的名称,猜透身份简直不要太轻松。
屠夫和商贩打定主意,要苟到最后,哪怕挨打他们也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份。
猜透身份后,两人发誓不会投票给对方。
于是商贩和屠夫哥俩好的站在一块儿,你帮我卖肉我帮你卖东西的,和乐融融。
没过多久,镇长家的仆人就来告诉商贩和屠夫。
仆人说:“镇长说你们俩是整个街道上最凶恶的人,需要被改造。”
商贩闻言,直呼冤枉:“你听谁说的?我可是这条gai最和善的人了!”
他扯出一抹笑,无奈他长得太凶狠,在仆人的冷眼下,他抹了把脸,说收了摊就去。
屠夫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胳膊,他不可置信的问仆人:“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能凶狠的起来?”
仆人看了看屠夫瘦弱的身体和他脸上的一道长疤,认真说道:“附近的商贩都说你脾气爆,剁肉的时候很吓人。”
“镇长建议你剁肉的时候带着面罩,免得吓哭小孩。”
屠夫一脸茫然。
剁肉不用力,怎么跺的碎?
仆人传达完镇长的命令后,买了商贩的菜和屠夫送的肉,美滋滋的回家准备包饺子吃。
留在原地呆愣的二人组,一脸懵逼加不解。
商贩问屠夫:“我凶狠吗?”
屠夫说:“不凶狠。”
屠夫问商贩:“我凶狠吗?”
商贩摇头:“一点都不凶狠。”
二人齐声说:“他们眼睛有问题!”
眼睛有问题的路人们,看到屠夫剁肉都躲得远远的,不敢凑近。
屠夫毫无所觉,他觉得剁肉太累了,还不如买菜呢。
商贩也觉得买菜太累了,太多人买菜问菜价了,不如屠夫那里清闲,半天也没有一个人来买肉。
于是,他们互换了摊位。
累了个半死,瘫.jpg。
仆人提着菜和肉回到家里,让老母给他包饺子吃。
转过身的仆人没有看到老母眼中的浑噩,和手臂上的红色疙瘩。
仆人把东西拿回家,就回到了镇长的住所。
镇长的住所位于镇子中心,不仅宽阔还明亮,周围一片热闹景象。
但推开镇长家的门,从内到外,都十分安静。
仆人知道镇长喜静,压低脚步声,去到镇长办公室回话。
水镇的镇长,今年不过二十七岁,正是年轻气盛之际,但是仆人却在镇长身上看到了一种只有垂垂老矣的老人才会有的迟暮感。
镇长见仆人回来了,放下手中的红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目光平静的看着窗外热闹的人群。
他低声问:“都通知下去了?”
仆人谨慎回答:“都通知完了,商贩和屠夫说等下会过来。”
镇长唇边带出一点笑意,他说:“干得漂亮。”
“镇长说笑了,”仆人笑着说:“他们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吓人,还是挺好说话的。”
镇长闻言,侧过头,黯淡的眼眸看向仆人,直看的仆人腿发抖。
过了片刻,镇长才说:“商贩是那条街的街霸,经常威胁周围商贩,搞得那条街经济严重下滑。”
“至于屠夫,”镇长敛去眼中神深色,低声说:“别看他瘦小,力量却很大,以前没少做坏事。”
仆人由衷的感叹道:“镇长您也太厉害了吧,这才来到水镇几年,就把镇上的情况都摩挲干净了。”
仆人觉得镇长的背影有些落寞,他好像听到镇长说:“以前我也是水镇人。”
这句话太轻,仆人没有听的很清楚。
说完这句话,镇长就让仆人出去,让管家进来。
管家大概四五十岁,身高不高,但体型却非常健壮。
仆人知道管家是镇长从家里那边带过来的,自然对他十分尊敬。
管家目不斜视,没有给仆人眼神,径直走进镇长办公室。
“咔哒——”
门被关上了。
仆人撇撇嘴,镇长一和管家独处就关门,八成又是在说什么秘密了。
办公室内。
镇长站在窗户旁,神色淡淡。
管家进来后,向镇长问好:“少爷下午好,午饭用了吗?”
过了许久,镇长才说:“白叔,我吃不下。”
白叔闻言叹口气,说:“少爷,您得吃饭啊,不吃饭怎么有力气……”
踌躇几秒,他还是说了出来:“怎么有力气寻找他呢。”
镇长闻言,脊背缓缓拱起来,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无法化解的悲伤一般。
白叔见状,眉头紧锁,他叹了口气,掏出口袋里常备的纸巾,递给镇长,又向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镇长的后背安抚。
“少爷别哭了,您已经出来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了。”
过了许久,白叔才听见镇长沙哑的声音。
镇长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白叔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镇长的话。
镇长哽咽着,说出他不愿意承认的一点。
“当初如果不是你们阻拦,我和他早就在他乡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了,他也不会,不会……”
镇长还是没能说出那个字,他不愿意承认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也许他只是被耽搁住了,也许他只是有事不能来赴约。
也许,他可能再也无法来赴约……
一想到这里,镇长就悲痛欲绝。
白叔不忍镇长如此伤心,怕他哭坏了眼睛,便说:“少爷,我跟你说实话,当年老爷和夫人根本没有派人去杀他,只是为了逼你就范的谎言而已。”
镇长不相信白叔的话。
他冷冷看着白叔:“我不信。”
白叔叹气。
说:“少爷,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再去骗你了,他确实还活着。”
镇长黯淡的眼睛发出些许光亮,清俊瘦弱的面孔,迸发出灼人的激动情绪。
白叔稳住镇长的情绪,不让他太过激动,对他身体不好。
过了几分钟,他才说:“老爷和夫人派人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没有踪影了,具体情况我也是听老爷说的。”
镇长抓住白叔的手急急追问:“那他去哪儿了?可有留话给我?”
白叔虽然不忍镇长失望,但他还是在镇长的期盼注视下,缓缓摇头,说:“没有。”
见镇长神色瞬间萎靡下来。
白叔长长叹了口气,问镇长:“少爷,他真有那么好吗?”
镇长垂下眼睫,缓缓说:“他们从小就把我丢在老家,因为觉得我出生时辰晦气,老家的奶妈也不用心,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在饥饿中度过的。”
白叔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事情,他心疼的看着镇长,又是一声长叹。
镇长也不在意,继续说,说这些话时,他嘴边有笑意浮现,不深却很令人动容。
“他就是那时候出现在我身旁的,他会在我饥饿时给我找吃的,会在下雨天给我捉泥鳅,落叶时带我去找果子吃,冬雪则会给我烤甜甜的红薯,和一串冰凉却甜到心坎的糖葫芦。”
“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钱给我买糖葫芦,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把我照顾的很好,自从他来到我身边,我就再也没有挨过饿。”
“他们没有给我的,他都给我了。”
听完镇长的叙述,白叔觉得,换做自己,恐怕也会动心。
微末之时的情意,不沾染一丝杂志,最为纯澈,也最让人无法拒绝,只能沦陷其中,无法自拔。
镇长说了很多话,他喝了一杯茶水,又吃了白叔端过来的补品。
白叔见镇长喝了补品,欣慰的说:“少爷快去休息会儿吧。等会儿明夫人来了,我会叫醒您的。”
镇长想到顾宁,眉头微蹙。
失去了丈夫的寡夫,也是可怜人。
他吩咐白叔:“把库房的白参给明夫人一份,我看他身子很弱,别再跟着去了。”
白叔面上应了声,心里却说,明家家大业大,明执给他夫人留了很大一笔钱和一间生意红火的酒馆,还有一群忠厚的小弟,实在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白叔离开后,镇长回到卧房。
他亲了亲相框里的人,又说了一些话,觉得疲惫了,才躺到床上去。
镇长看着帷幔的花纹,闭眼缓缓说了句。
“你要等着我啊,阿泽。”
窗边一闪而过的黑影,在听到镇长的声音时,停了下来。
默默停在窗户上,看着床上的镇长。
春日午后的阳光明媚,带着一丝灼热。
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却是一片阴霾和晦暗。
医馆门外。
几个染上了病的人,正一脸紧张的看着大夫。
他们都得了鬼面疮,熬了一段时间后,他们才下定决心,来镇上最好的医馆看病。
毕竟以往得鬼面疮的都是恶人,他们不想沦为别人口中的恶人。
大夫仔细看过他们背后的鬼面疮后,摇头对他们下了最后通牒。
“没救了,回去早点准备棺材吧。”
几个人顿时涕泪直流,就差没有跪下扒着大夫的腿求救命了。
大夫也没有办法,他说:“你们背后的鬼面疮已经形成人脸的形状了,根本没有办法驱除,如果你们在知道自己有病时过来找我,说不定还能驱除一部分,保证你们性命不会受到威胁。”
大夫摇着头,让药童送他们离开。
被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几人,在最后关头,一把拨开药童,蛮横的传进医馆,一人打了大夫一拳,吐了几口唾沫,骂大夫是昏医后扬长而去。
药童急忙从地上起来,想去查看大夫的情况。
大夫被打的很惨,鼻血流了一手,但他表情却十分淡然,让药童去柜子里拿祛瘀活血的药过来,他就神在在的坐在医馆的板凳上,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给大夫仔细抹药的药童,有些心疼大夫,忿忿的说:“每次都来这一出,得了病不早点来看大夫,等到没救了再来,图什么啊。”
“好了。”大夫淡淡瞥了药童一眼,药童立刻闭嘴不再厌恶。
过了没一会儿,药童小声问大夫:“先生,您为什么没给他们开药啊?”
“您之前不是也为那些快死的病人开过药吗?”
大夫闻言,敲了药童的脑门,让他去看外面医馆门匾上的题字。
药童不明所以的放下药去门外看门匾,看完了他不解的回屋问大夫:“先生,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啊?”
大夫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个傻乎乎的徒弟啊。”
药童嘿嘿一笑,希望大夫给他解惑。
大夫没有再说门匾的事情,他问药童:“你入我门下第一件事,是什么?”
药童立马说:“背经文。”
大夫远远看了眼那几人,从医馆出去后,那几人许是觉得时日无多,也不再掩饰,直接去商贩哪里抢走了钱财和贩卖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看着身后的药材,目光飘忽不定的说:“能救的我肯定救,他们都是些无可救药之人,开了药也没用。”
药童不太明白先生话里的意思,不过先生最是厉害,不开药肯定有他不开药的原因。
抹完药后,药童去背药方,大夫则坐在医馆门口的竹椅上,一壶绿茶一小碟花生米,就能让他待一天。
看着越渐衰落的水镇。
大夫沉沉叹了口气,造孽啊。
如果人心不贪,又何来这一场祸事啊。
他开的药,只能延缓鬼面疮的生长。
换句话,他只是帮那些得了病的人,延长了一些寿命。
却不能彻底驱除病根。
万事到头都是因果。
种了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
大夫眼神不含一丝感情的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他轻叹。
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人啊。
傍晚时分,府邸内。
顾宁被仆人叫醒,揉了揉眼睛,他看着仆人拉开帷幔,灯火光亮映入眼帘。
仆人说:“夫人快醒醒,管家要带您去镇长哪里做少爷的死亡证明。”
顾宁慢吞吞的从床上下来。
因为没吃午饭,腿一软,如果不是仆人及时扶住,顾宁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
仆人把顾宁扶坐在床上,他急忙去叫管家请大夫。
顾宁来不及叫住仆人,仆人就跑没影儿了。
缓了缓,顾宁从床上起来,走出卧房后,他被卧房左侧一面的牌位,震惊到了。
如果忽略那被涂黑的眼瞳,遗像上的人,妥妥就是上个副本的爱德华。
顾宁一阵无语。
他在这一刻无比肯定,这个副本肯定和明执有仇,居然连他的遗像都有了……
为了避免顾宁触景生情,悲伤过度,其实管家是不愿把牌位放在这里的。
但是设定如此,管家也不得不遵从,把牌位设立在了卧房。
顾宁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爱德华的牌位,就被管家和仆人扶着,坐在床上,没过多久,大夫就提着药箱匆匆赶过来。
大夫一进门,就被烛火下的顾宁给狠狠惊艳了一把。
明明之前也见过顾几面,但都没有这次来的让他惊艳。
朦胧烛火下,一身雪白衣衫的顾宁,坐在床上,雪白的面容上,是挥之不去的悲伤。
长发松散在身侧,遮住了他有些瘦削的侧脸。
古话说的不错,要想俏一身孝,顾宁现在的模样,堪比西子捧心。
大夫收敛好神情,走到顾宁身侧,坐在木椅上,为他把脉。
许是身体不舒服,他眉头微微蹙起,长睫微垂,唇瓣有些干涸,面容较之前清减了不少。
把脉完毕,大夫说:“夫人这是悲伤过度,又因为不按时吃饭所致,夫人切记不可大伤大喜,以免情绪不稳导致昏厥。”
顾宁闻言,微微点头,说知道了。
管家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顾宁。
送走了大夫后,管家让仆人去煎药,然后又让厨娘准备一份适合顾宁吃的晚餐,才开始数落顾宁。
“夫人啊,我知道你伤心,可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管家语重心长的说:“少爷走了,我们明府以后就指着夫人了,你要是倒了,让我们可怎么办啊?!”
顾宁被指责一通后,想辩驳,但是看到管家红通通的眼睛,他抿紧唇瓣,不言语。
管家见状,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说:“我去给夫人那些甜心,一天没吃饭了,夫人也该饿了。”
顾宁坐在床上,锤了一下床面。
脑海里是009放肆的笑声。
在009看到爱德华的牌位时,就大笑不止,它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这么对待爱德华,它狂笑不止。
顾宁对009说:“你现在的表情,如果我见到他了,我会帮你转告他的。”
009立马怂了,它心酸的想。
果然,在主人心里,大魔王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就连它嘲笑一下都不行。
1551它好可怜啊,大魔王在的时候天天被欺负,大魔王不在了还要被主人欺负……
没有比它更惨的系统了,009想。
管家很快就端来甜心,看着顾宁一块一块的吃下去,他才松了一口气。
肯吃东西就好,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这七天还没过呢。
哎,管家看向一旁的牌位,重重叹了口气。
少爷啊,你一走了之,你让夫人要如何自处呢?
老夫人那边虎视眈眈的盯着夫人,你又走了,这偌大的家业让夫人一个撑着,你怎么忍心?
顾宁吃了几块就不吃了。
管家端着盘子离开了,等管家离开后,顾宁才觉得屋里直冒凉气。
从床上下来后,顾宁走向了爱德华的牌位。
他伸手抚上爱德华的遗像,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长睫微垂,顾宁仔细看着遗像里的人。
他说:“也不知道,你看懂了我的告白没有?”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告白?人都死了你还想着告白,你可真够痴情的。”
顾宁闻声,转过身看去。
正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眸。
他恍神了一下,就觉得下巴一凉,被迫抬起头去看来人。
僵尸王看见顾宁这幅模样,舔了舔牙齿,胸口没有心跳的心脏,不可抑制的向大脑传递一种信号——抓住他,他就是你的新娘。
磨了磨犬齿,他冷呵一声。
——放屁!老子新娘早他妈没了,现在这个只不过是跟他老婆长得一样的替身罢了,才不是他老婆呢!
他仔细看了看顾宁,指腹下传来温软的触感,这是不同于他的温度。
僵尸王看着顾宁,薄唇吐出凉薄话语。
他说:“你长得这么像我去世的老婆,勉强可以充当他的替身。”
“啧,不愿意?”
他一副强盗嘴脸,目光沉沉的盯着顾宁淡红的唇瓣看,不自觉滚动了下喉结,洋装怒色地说。
“呵,不愿意我就吃了你。”
“美人儿,乖乖的,不然,我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就算你跟我老婆长得一模一样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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