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牢记本站域名“”,或者在百度搜索:三联文学网】身边有一个人在焦急地喊“小肖、小肖”,让文轩想起肖岩。忽然记起上次肖岩说他们学校就在西街口一带,便决定去拜访他。先拨了肖岩的手机,然後顺著他说的线路,七拐八弯,终於在一条偏辟小街深处找到了那所题著“新育才中学”的崭新校门。
肖岩今天心情不错,坐在门口跟一个门卫聊得热乎。见文轩过来,文轩满面笑容,便先带他去外面吃饭。饭後,又领著他逛悠校园。他们学校是一名新加坡华侨于九八年开办的,待遇挺好,可就是对教师的要求很高。肖岩经过千般考核,击败了无数竞聘同道才艰难挤进去。谈起这个,肖岩言语间不无得意神色。又领著参观他们的教师公寓,一室一厅,新式装修,每人一套。躺在床上闲谈时,文轩无意间又问起了他毕业後的经历。也许是见文轩为人依然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肖岩沉思片刻,便委委道来。
由於他们县去年就不包分配了,肖岩对留在家乡教书也没什麽指望,临毕业前便四处奔波找工作。他自恃文字功底不错,能抄抄写写,普通话也好,便满腔热情地设计自己的人生,认为自己能做好编辑、记者、教师或文案工作,便独自一人去了一趟上海,落脚在堂哥那儿。大世界的繁华和魅惑让他留连,他决定谋个固定体面职业,永远留在此地。便百计搜谋,投简历,上网翻报,整日穿行在大街小巷,上门找实地应聘,却四处碰壁。他学的是万金油专业——中文,也有单位或公司有招聘需求,但竞争者如过江之鲫,人事部门每天收到的简历堆叠成山,许多还是名牌大学的骄子,个个文采蜚然,一个比一个强,人家哪里看得上他一个“三本”。好不容易有几个面试资格,可考过之後,依旧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打电话问去,人家爱理不理地说,“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定下来了,名单中没有你。”委婉一点的说,“对不起,你的专业不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要的是新闻传媒专业。”
见此,肖岩只好降低要求,把职业目标扩大,一般的公司文案、策划、业务员、管理员、推销员、仓管员等都在考虑之中,但还是高不成低不就,他一介书生,人家需要的他做不了,他能做的都被求职者挤占。绝望之际,他甚至动过应聘酒店侍应生、服务员的念头,但徘徊在大酒店门口,没有进去。偶尔进去一问,酒店管理人员并不问他的文凭,而是指著那些大汗淋漓穿梭在餐厅的服务生说∶“端盘洗碗,你愿做吗,要是愿意的话就来,一个月八百,包吃包住。”肖岩踌躇一番,最终还是离开。
苦苦寻觅了一个多月,依然一点起色都没有,肖岩心下绝望,欲打包回家。这时收到老同学孙刚的电话,他说自己在东北某城市做经理助理,薪水不错,得知肖岩工作还没有著落,便热情地介绍说当地日报正在招收记者,月薪1500以上,名额有两个。报社的主编是他们江西老乡,要是肖岩愿去的话,到时他一定会帮忙。孙刚是他在大学时的好朋友,曾给他提供过帮助,一向比较信任他,况且这次说得有鼻子有眼,头头是道,肖岩犹如久旱逢甘雨,便一口应承下来,急刻搭上了北上的列车。
经过几天几夜的长途跋涉,终天到了那座东北古城。孙刚如约来接他,同来的还有一个瘦条的年轻小夥,据说是孙刚的同事,名叫许强。他们请肖岩吃了一碗面条,然後接了他往住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孙刚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许强却意外地缠问著肖岩,称兄道弟,恭维他多才多艺,又时常提出一些肖岩颇为感兴趣的话题,如看书呀,下棋呀,踢球呀,看得出,他对肖岩有一定了解。
他们住在城西一个偏僻角落的单元房五楼。进门时,肖岩瞅见孙刚神色有点怪怪的,由於太困乏,也没太在意,洗涮过後便想美美睡一觉。谁料,他们俩却一个劲催他去逛逛。肖岩实在困乏,但捱不过他们缠磨,只好跟了去。穿街走巷,走了有七八里路,来到一处破烂厂房,内面隐约传来喧闹声。这时,孙、许二人二人一左一右架护在身边,孙刚更是意外得非常热情,拍著肖岩肩膀说,这是他们老乡聚会的场所,可进去看看。肖岩感觉有点不对劲,想不进去,但他们好像不依,想想自己光棍一条,便抱著无所谓的态度进去了。
里头是个大院子,三面围著低矮的围墙,一面是单层办公住宅。一个脸色铁青的鹰勾鼻男人蹲立在房檐下,见他们进来,锐利的眼楮盯了过来,刺得肖岩不寒而栗。屋子里头传出一片喧腾声,好像在举行什麽文娱活动。孙、许二人连推带托地领著肖岩进去,经过一条过道,就到了传出喧哗声的房门前。许强轻轻地敲了下门,门开了一角,里头探出一个小个子男人,他谨慎地看了看外面的人,然後朝肖岩诡秘地问候了下,打开了门。
肖岩朝屋内一望,只见狭窄的空间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一屋子人,见有陌生人进来,一个个嬉皮笑脸地瞅著肖岩,也有的低声说著“又来了一个新人”。临过道一边是讲台,一个穿戴颇为考究的瘦小男子正哼呵比划著,似乎正在表演节目。一那间,肖岩身子直打抖,他什麽都明白了,这显然是个地下传销窝点,自己被骗进了贼屋。一想到这个,他猛然甩开孙刚的手,朝外头跑去。孙、许二人没料到肖岩的反应会这麽强烈,拦也拦不住,只好在後头跟著跑,经过院子时,那个“鹰勾鼻子”凶巴巴地说了句“不要放他走!”
跑到街道上,他们俩终於赶了上来,一边一个夹住肖岩,虎视眈眈看著著,不让他走。肖岩见跑不是办法,便索性停下来,愤怒地盯著孙刚,看他怎麽向自己交待。见此,孙刚也变得紧张羞愧,结结巴巴地问肖岩为什麽要跑?肖岩愤怒说道∶
“你自己明白,还说帮我介绍了好工作,就是这样的工作!”
“这不是你所想像的非法传销,它叫网路营销,是直销的一种方式,是合法的。”孙刚争辩说。
“你还骗我,这明明就是传销!”肖岩大声斥责。
“你不懂,传销有非法和合法之分,这是合法传销,国家允许。”孙刚一再解释道。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孙刚戏谑著说,“老同学,来一趟不容易!别闹得不愉快,我们也没对你怎麽样,只是带你来看看,你要是不愿听的话,我们也不强求。”
“哦。”闻听此言,肖岩心头一动。
“对,是这样。肖岩,别激动,我想你朋友不会害你,他是为了你好。”见肖岩神色稍缓,久未开言的许强接过话头说。
“唔,为了我好,不敢当!”肖岩满脸鄙夷神色。
“信不信由你!你刚才这样子,吓我一跳,怎麽会反应那麽强烈呢?没必要!”说道这里,许强有些自嘲地说,“若是打架的话,我俩都打不过你。”
肖岩无语。
许强转而对孙刚说∶“看你同学那麽紧张,要不我们先带他回家休息一下。”说罢,又想到什麽,便幽幽地对肖岩说∶“不要急著走,这里的汽车站、火车站都有我们的人,以後大家就是兄弟。”於是,二人一前一後夹著肖岩往回走。
路上,肖岩四处张望,多次想跑,可忆起许强刚才的那番话,又有点害怕,况且他的行李还留在那个房间,所有的证件和行李都在包内,只好硬著头皮先回去,以後再想办法。
回到囚笼似的房间里,孙、许二人死死看著,泡来茉莉花茶殷勤地劝他喝,又费尽心机拿话套他。肖岩不为其言语所动,闷坐角落,脑子里在寻思如何才能全身而退。甚至想过乘其不备,先把行李甩出去,然後自己从窗子爬出跳下去。可虑及这是五楼,没有绳子长布条等辅助东西,轻易跳下去,摔不死也会断手断脚,便又心存畏惧。又想抽空写个纸条从窗头丢出去,让别人来救自己,可人生地不熟,哪个会管这样的闲事。许强费尽口舌,可肖岩不上套,便改换方式,拿出牌来邀肖岩“斗地主”。想到现在出是出不去,一味生闷气是自己找罪受,又想到与孙刚在校时是铁哥们,他总不会一点朋友情份都不顾,肖岩也就不再执拗,同他们玩起牌来。
晚上,又有七八个男女先後进来。奇怪的是,尽管肖岩极为冷漠,他们却都神经质般热情地与肖岩握手致意。挨个介绍完毕,分头干活儿,男的打扫房间,女的择菜做饭。吃饭时,他们端出一电饭煲米饭,一大盘土豆,一大盘花菜和一大盘辣椒,全是素菜,样式极为单调,也没什麽油盐。肖岩本不想吃,可看见他们一个个争著给自己盛饭添菜,也就不好意思僵著,便也吃了起来。饭後,他们热情地邀肖岩打牌下棋,时间过得还真快,转眼一个下午晚上就没了。睡觉前,肖岩冷眼瞧著这些男女如何安排?看这几个女孩,还算清纯,不像是轻浮浪荡的,她们应该不是专门陪男子睡觉的。果真如此,他们是男女分睡两间,有床的一间照顾给了女孩子,男的只好睡地板,地板上只铺了一层单被,被面薄薄的。
这两天,肖岩没被强领著去上课,而是由孙、许二人陪同著四处逛逛。这座古城以辽代白塔和精美石刻壁画闻名於世,但肖岩并没有心情欣赏风景,一味想著如何瞅空逃走。可他俩如影随行,很难找到机会,即使偶有机会,肖岩也顾虑重重,不知他们势力究竟如何,怕万一逃不走,被他们抓回去,那就再也跑不了。
通过一番接触,肖岩了解到屋子里的男女来自五湖四海。他们一般十几个一窝分散住在城市各个角落,美其名曰“一家人”。其实,他们并非全都是社会渣滓,年龄参差不一,大部分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也有的成了家。学历也高低不同,有的是打工仔,有的是中专或民办高校的毕业生,还有来自正规大学的。更荒唐的是,他们每天只吃两顿。上午九点多钟起来吃早饭,吃完走路去工厂上课,直到下午三四点才能回来吃饭。饭後就聚在一起玩牌作游戏,以打发消磨时光。或是到其他人家串门,他们把这叫做“走网”,一来彼此联络感情,二来也是为了互相取经,传授经验,也就是洗脑说服。东北的秋夜很冷,被面单薄,肖岩每每被冻醒,瞅见他们睡得香甜,琢磨著想逃跑。可只要他稍微发出点声响,马上就有人哼哼起来,或者乾脆问他是不是想解手。这是一个神秘的地下团体,在学校里就有新闻敏感性的他不禁对这个团体产生浓厚的兴趣,产生了摸清底细後再走的念头。
因为有了新的想法,第三天,肖岩跟著孙刚及另一个他们称为大姐的女孩子去上课。那女孩名叫熊琳,来自广东,为人颇为热情,对肖岩嘘寒问暖,关心体贴,一路介绍当地的气候和风俗习惯,後来她又聊到自己的经历。【快速查找本站请百度搜索:三联文学网】
欲望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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