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茂真君的确没想过要杀对方。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大人的恩怨情仇本不该延续在孩子身上。虽然他的诞生本就是一个错误,但是他已经出生在这世上,就有活下来的权利。
不论是第五英这个父亲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没有资格阻止他活着。
他也曾想着就这样算了。
稚子何辜?年长者的阴谋诡算却害苦了两代人……第五子也是他的血脉。
可是……不行!
他可以接受第五子的存在,有人却无法忍受他还活着。
徐蕾和徐怡两姐妹死得不光彩,第五子第五紫两兄弟也关系尴尬。
这些年旁系经历了一轮力量积蓄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主脉虽也不到避其锋芒的地步,但是也被这些激进派和阴谋家搅和得不得安宁。
第五英父亲之死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虽然徐怡和第五子的出生是导火线,但是要想谋害一个曾经居于高位多年的元婴真君又怎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五英才不相信那些所谓的意外的结论。
后来暗中调查下果如他所料,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幕后各方之人都有,利益的纠纷盘根错节,掩在层层迷雾下。
他的父亲死得很冤,只不过充当了阴谋之下的祭品而已。而徐怡跟第五子也只是其中最为微不足道的棋子,被利用了不自知罢了。
第五英为死得冤枉憋屈的父亲愤怒,也深深记下那些肆意操控他们的命运,盘踞在他们地盘意图搅弄风雨的家伙但以他的能力却什么都不能做。
不仅如此,他还要蛰伏,等待羽翼丰满,拥有足够的力量报仇……再提这些事。
眼下他别无选择。
第五子显然成了那些阴谋家着手攻击他的破绽口。对于那些人接下来的动作他也有些猜测,倒也不是无可奈何,但这显然是治标不治本。
只要第五子在,那些人一天就还有法子下手。
第五紫也快要懂事了,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对于第五子他也只能抱歉了。
况且,一切也皆因他而起,韫茂真君也分不清自己的内心。
他为其冠上嫡子之名,记谱,宣称徐蕾的死亡,让外人觉得这位夫人就是因为生下第五子而亡的。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了某些人,叫某叫嚣不休的家伙暂且闭嘴。
过了一段时候,他便将孩子送出主院生活,营造出他懒得搭理的假象。
第五英正式宣布第五紫为下任继承人后,这事基本上也已经定了。年长者同龄人无不想就近考察这位继承人,以图未来。
这会儿谁都知道接近谁才只能获利。这时候谁又会无缘无故地接近一个废子除了居心叵测的野心家,不作他想。
第五家那些隐藏的人一个个冒头,藏得都极深。
饶是第五英身后有不少长老支持都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门户清理了一番。
不知不觉,第五子也已经六岁了。
第五英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对方。对方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头,他却是生出无数次不忍来,最终都因为无法放下大局,生生忍下了。
他也曾经想过等这事快事了便将其送出云岛,给他找一合适的家庭,就当时前尘尽忘了,重新开始也不是不行。若是他继续待在这里,日后注定要背负着前人的罪孽生活。
毕竟连他……亦无法释怀那样的过往和人。
只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想了很多可能,都没预到第五紫这一节。
不明真相的他动作了。
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这样做了,只是出自一丝本能的血缘情感。
————立刻替换立刻替换——
“你想做什么?”第五英抿了唇,看向对面满脸阴郁和疯狂的青年。
“想做什么?儿子想做什么您还不知道么?”第五子的眼眸中一抹杀意忽闪而过。
第五英摇了摇头:“到现在你是还灵顽不冥……”
“我何曾灵顽不冥过?我……不是一直都在走自己的道么?想要把这样的我拉回来的你们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第五子对于第五英略带劝导的语气嗤之以鼻,嗤笑一声。
“你们这样的人凭什么就这么好命……”他那双形状优美,本该充斥着清越光芒的眼眸此时却是充斥着如虎狼鹰隼一样的精光,混合着浓郁的血色,看上去一片混浊不堪。
“这么愚蠢——”他近乎喃喃自语,双目有些无神,似乎陷入了梦魇中一般,浑浑噩噩。好似在问自己,也好似在质问着谁。
第五英没有回应他,同样也没有乘机出手。
他好像一直都很平静,面对这个曾经差一点杀了他,甚至于现在还想杀他的儿子,表现得相当平静。即便忽然间被这结界所困,他也只是微微感到惊讶而已。
“你为什么不说些什么?你就没有什么想法么?你为什么不说?!”他将视线重新凝聚在第五英身上,眼眸瞬间被疯狂攀满,微微有些歇斯底里。
为什么没有反应?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哪怕是一丝丝的杀意。
难道他真的就不配么?连被恨的资格都没有!
不配——
童年那些喝骂,仿佛成了他这一生的梦魇,如影随形,叫他不得安宁。
他是谁?
他是第五子?还是第五紫?他是嫡子么?他是庶子?
这些年他到底在做什么?第五子茫然了,无所适从。
此刻只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将对方拉进结界里。明明……对方若是想杀他,也只要一瞬的功夫。
所幸,韫茂真君似乎也没有对他动手的欲望。他一直都是平静地,像是看丑角一样将他的所说所作所为纳入眼底,将他整个人都看透了。
但也是因此,他心中的疯狂之愈加浓烈,他的心神都陷入一种焦灼混沌的状态中。
“本座……无话可说。”韫茂真君面上浮起一丝无奈和疲惫,近乎叹息道。
“也是,您超然于外,高高在上,从来都是不将我看在眼里,也从来都想要我死。我们这样互相残杀不是理所当然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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