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一直知道祖母并不喜欢她。
这也是族中所有人都知道的。小时候紫云以为是母亲的缘故,毕竟据说母亲就是为了生下她才死的。
母亲是祖母唯一的孩子,她迁怒于自己是正常的。
况且虽祖母并不喜欢她,但也待她不错,什么都不缺她的,无忧无虑地活至现在。族人对她极好,不曾有人嘲笑过她的无父无母。
除了没有父母之外,她过得并不比别的孩子差。
她甚至还有别的孩子都没有的自由。云姨鲜少搭理她,常年不在宅子,紫云几乎是做什么都行。
圣脉内的成年人对外界十分谨慎,将其视为纷乱之地,几乎不许孩子们出去的。在父母的监护下,未成年的圣脉几乎没有出去的机会。
可紫云就不同,她几乎是处于放养状态,没有人能束缚她。于是外出对她来说就成了一项很好的消遣。
而且奇怪的是,也没有人跟她祖母说过这件事。云姨似乎也一直以为她只是在族内晃荡,这么多年都不曾发现过。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会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下去。
可如今却被残酷的事实生生打破。
原来她的母亲并不是死于难产,而是被家族的仇敌活活杀害了的。她是被刑讯生生折磨至死,甚至夺回来的身躯都是残缺不全的。
原来祖母一直都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她能自由外出都是祖母的故意放纵的。
原来那些族人待她的好只不过是得了吩咐,每个人都在盼望着能早日找回族内的重宝。
而她就是找回藏圣玉壁唯一的线索。
原来她这么多年的以为也只是以为。她这短短的一生就像个笑话……什么都是假的,所有的——
紫云不堪忍受地退了几步,狼狈地摔倒在地上,涕泗横流,手脚都在颤抖。
她甚至顾不上自己偷听会不会被发现……被发现了也罢。反正她只是个笑话,傻瓜不是么?按照她们的安排走不久行了?
她浑身瘫软倒在地上不知道多久,久到房间里已经没有声音,甚至两人也不再交谈。
她也数不清自己听到了多少内容,那些晦涩的,灰暗的,充满不甘的野心……这是她人生中不曾出现过的颜色。
紫云简直就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宗族,这就是她一直以为和乐友爱的家。翻天覆地的认知几乎毁了她的心智……
紫云一时受不了冲了出去,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里边的人发现。
她只知道她必须得走。远远地离开,她要好好冷静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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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云姨,这般放任她出去,没问题罢?”
资源的祖母摇摇头,一脸冷漠:“不用管她,她也是时候该知道事了,早晚也是要知道的。毕竟也是我的血脉。”
“那她?”
“没关系的。她身上带有牵引,自然而然会寻找圣物所在的地方,跟着她必能找着点线索,不必着急。”
“她的母亲令我失望量多,私事不说,藏圣玉壁的丢失也有她的一份责任,虽避免了圣物落入仇敌之手,可也阻碍了我们一族的大计,我有罪。”
“老身实在不愿意管她的事,只多她一口饭罢了。如今封印期满,我等大计终于有了着落,也算是对得住祖宗。”
“放纵她多年,终是有些用处……”
看着云姨眼中隐隐泛着的憎恶,对方愣了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知道云姨还是没能从扭曲的仇恨中走出来,并且越来越偏执了。
可看着这样魔怔的云姨,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在云姨眼中,紫云是个讨债的,恨不得远远扔到一边去。可他们都知道,这孩子毕竟是云姨唯一的血脉,是她的骨肉。
云姨固执,钻了牛角尖,他们他们这些族人可不是瞎的。
恨意总有一日会消磨殆尽,骨肉亲情终究不会无故消失。若是有一日她记起来了呢,又是何等痛彻心扉?
云姨多年为黎族圣脉尽心尽力,贡献良多。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又怎么忍心看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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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姨也是个可怜人,一生都被辜负,即便是成婚了亦只是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坑,都少不了苦楚。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能跳出苦海的同时,又被告知,她走不了了。
一个新生的生命绊住了她。还是那个折磨她多年的人的血脉。
那个人死了都不肯放过她。这叫她怎么甘心?!
可是无奈,她终究还是做了那人家一辈子的囚徒,只能背负着那人肮脏的血脉前行。
欲爱不能,欲恨不得。她也说不清自己对那孩子的感情。
直到那天……当她得知自己的孩子也走上了跟她一样的命运,被欺骗,再被辜负,日后说不得也要跟她一样孤苦一生……她就恨不得在此打死对方,免得日后受难。
然后……没有然后了。
事情发生得太急,敌人来袭,黎族圣脉危矣,她甚至来不及安排那孩子。不多久她就看到了那孩子的尸体,还有她留下的那个孽种。
伴随着圣物丢失的消息,永远埋藏在过去了。连同她心中最后的那丝隐秘的爱意,都没了,只余恨意。
云姨无法爱紫云。在她眼中,紫云只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孽种,而不是她的孙女儿。她将所有的恨意都倾灌给紫云,给浮云岛上的普通男人。
她恨男人,也恨所有的普通人。就是这些人,害了她,也害了她的女儿,还将在今后害无数可怜的圣脉女子。
为今之计,也只有振兴黎氏圣脉一族,夺回曾经属于他们的正统地位,他们才能安全,再也不会被人伤害,也不用这样躲躲藏藏的生活。
为了族人,牺牲一个孽种又怎么样?何况她并不是要杀她啊。只是要她尽本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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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姨眼中,紫云是个讨债的,恨不得远远扔到一边去。可他们都知道,这孩子毕竟是云姨唯一的血脉,是她的骨肉。
云姨固执,钻了牛角尖,他们他们这些族人可不是瞎的。
恨意总有一日会消磨殆尽,骨肉亲情终究不会无故消失。若是有一日她记起来了呢,又是何等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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