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巢很大,山道阴森,魔巢里有某种阵法支撑着,道路千变万化,跟月宫的千丝路颇为相似,走着走着方位就变了。
有时会走出洞穴到外边看见昏黄的天空,有时又会进入黑漆漆的洞穴走一条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暗道,或是刚过转角就进了下雨的庭院。
铃萝看着眼前下雨的庭院说:“跟赵家很像。”
越良泽站在院中看着亮灯的房屋,犹记得当初左白在屋檐下被赵郎挖去左眼时的场景。
铃萝屈指敲了敲廊柱,以前她没到过这,不知道魔巢里还有一模一样的庭院。
越良泽说:“距离他拿到飞霆珠已经一个多月,若是真的有用,左白此时应该复活了。”
“左白若是真的被复活,他早迫不及待带着人出来挑衅,哪里还会藏着掖着。”铃萝最后看了眼庭院,跟越良泽一起往外走,“我就说这飞霆珠没用,就算配合月宫的禁咒也没用,它只能保重伤者的三魂六魄……”
话还没说完,刚出庭院门就撞上飞来的剑刃,隐约还听见有人喊少主。
少主?
无生斩灭飞来的剑刃,铃萝透过那黑色的剑看见耀眼的金色。
这地势又变了,从黑漆漆的山洞口变成露天的悬崖木制长桥,一伙年轻人正从长桥上越过悬崖过来,为首的两人都是眼熟的。
风天耀看见长桥尽头处的庭院大门愣了下,“你俩怎么在这?”
问完又暴躁道:“又是幻觉?”
被楚异拎着,灰头土脸给自己扇风的子修瞪大了眼道:“别训我了快看铃萝!师妹你总算是来救我了!”
铃萝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长桥的人们。
楚异要过去,被风天耀拦住,他谨慎道:“小心又跟之前一样是幻觉。”
“通常他俩一起出现的时候我都想说服自己是幻觉。”楚异冷笑道,“可惜每次都不是。”
铃萝扬眉笑容灿烂:“让师兄失望了,这次也不是。”
风天耀呆住。
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两人一起出现就不是幻觉了?
他看了看越良泽,不自觉带了几分打量。
片刻后,风天耀收回视线。
这家伙打不过,先忍。
楚异过桥后问铃萝:“就你
一个人?”
铃萝点头,看着一副快死掉的子修问:“子修师兄怎么也在这?”
他不是该躲在天极里不出来的吗?
“别问了,问就是倒霉,倒八辈子霉。”子修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老子就是路过,遇见有魔强抢民女,虽然我灵脉废了,但也不能看着不救是吧,结果那魔把我给一块绑来了!”
子修抓狂:“善事可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
铃萝想起自己也曾召唤魔在凡间抢人,不由眨了眨眼。
“他是倒霉被抓进来,我是因为有天极弟子被困才进来的,你又是怎么回事?”楚异眯着眼看她,还瞥了下越良泽。
铃萝答得理直气壮:“救你。”
楚异:“……”
“那你呢?”楚异转而问越良泽,“我可没看见白兄也在这里边。”
越良泽道:“救人。”
楚异咄咄逼人:“救谁?”
越良泽面不改色:“儿子。”
楚异:“……”
铃萝说:“师兄,别人的家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楚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旁边听着的两个南山雪河弟子却满眼惊悚地看着越良泽。
救谁?
儿子?!
风天耀倒吸一口凉气,眼神示意身侧的玉沧听见了没。
玉沧摸着眉毛震惊道:“这就是圣剑宗吗?”
“你们别开玩笑了,赶紧商量商量怎么出去吧。”子修没好气道。
几人这才开始交换情报。
楚异与风天耀两方也是在路上遇见的,魔巢千变万化,他们一直在通道里乱窜找不到出口,也没见到白骨魔,倒是遇见不少其它仙门的弟子,可惜中途也因为遇上魔物和山道的变化而分开。
“外边的情况怎么样?”楚异问。
铃萝看着风天耀答:“十二大仙门的人都在联手进魔巢,风掌门也在赶过来救他儿子。”
风天耀被盯得一脸莫名,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脸:“我爹当然担心我了。”
铃萝笑了下。
“太好了,风掌门来了那就什么事都没了。”子修倒地上松了口气,“赶紧让我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吧,这二十四象法阵转来转去的都把我脑子转晕了,比鬼打墙还鬼打墙!”
“这院子倒是眼熟啊。”玉
沧往庭院里走了两步,探头看了看后说,“是不是顺义镇里那个赵家的院子?”
风天耀听后满眼嫌弃:“这二十六魔是个变态吗?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建一座赵家!难不成又想坑害左白?”
铃萝走到长桥边轻哼声:“谁坑害谁啊?”
风天耀被她话里的讥讽听得憋屈:“我哪里说错了?!”
铃萝头也不回地朝长桥上走去:“每个字都错了。”
风天耀忍无可忍,追上去道:“你站住!你说清楚!我哪招惹你了你对我态度这么差!”
“哎!大少爷你少说几句吧!”玉沧朝两人追去,想拦下风天耀,却刚走到桥头还没踏上去就被冲天而起的光柱拦下。
悬桥下是看不见的深渊,连云雾都被踩在脚下,厚重的光柱从虚空与深渊而来,将几人隔开。
铃萝与风天耀同时回头看去。
场景整个变了,两人看见的是没有尽头的悬桥,刚才的庭院与师兄们都不见了。
风天耀脸色微变:“玉沧?”
没有回应。
风天耀拔出神武朔方朝那光柱斩去,却没能撼动分毫,连点声响都不见。
“这又是什么?”大少爷暴躁道。
二十四象阵法里所见之景皆是施术者所造,若是找不到对的出路,就会被困在里边走到死。
铃萝问他:“你见过几个景了?”
一共有二十四景。
风天耀愤愤道:“十六个,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这魔就是个变态!”
铃萝转身朝悬桥的另一端走去:“那你就从这乱七八糟的景象里找到出口。”
“你去哪!”风天耀立马跟上去。
铃萝说:“我去找人,你别跟着我。”
风天耀气笑道:“这就一条道!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铃萝回头,指着悬桥的另一端。
风天耀满头黑线:“那不是被挡住了过不去吗?!”
铃萝神色厌厌地收回手。
风天耀被她嫌弃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跟着她边走边问:“你什么意思?”
铃萝懒得跟他说话。
风天耀却一路碎碎念,像只鹦鹉叽叽喳喳不停,时不时还带点火气,表情却充满憋屈,仿佛被欺负得很惨似的。
铃萝半个字都不说,风天耀嚎道:“你说话啊!”
铃萝冷漠道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下去。”
风天耀哼声:“你不跟我交流怎么破这二十四象法阵?”
白色的雾气自脚下升起蔓延,从四周飞射而来的剑刃朝风天耀攻去,风天耀拔剑拦住:“干什么!你讲点道理啊!”
她还真要把自己扔下去!
在被光柱的另一端,玉沧看着空无一人的悬桥呆住:“完了,这两人单独在一起还得了,阿耀他死定了啊。”
子修被楚异从地上拎起来,他抹了把脸说:“别怕别怕,铃萝有分寸的。”
楚异:“这可是你说的。”
他才不觉得铃萝有分寸,这风天耀到时候不缺胳膊断腿都算运气好的。
只有越良泽默默掐算阵法,试图把铃萝找回来。
悬桥很长,风天耀跟铃萝打打闹闹才走到中心,木制的藤桥有时受不住攻击,被斩出数道痕迹噼啪碎开。
风天耀持剑道:“要断了!再打就断了!要打去岸上打!”
铃萝神色不变,漠然地朝悬桥尽头进去,攻势却不减。
此时此刻,她内心正在两个选择中犹豫着。
杀。
不杀。
哪怕已经重生回到过去。
本质却还是前世的魔。
内心残暴,凶戾,喜爱折磨,擅杀戮,摧残美好。
铃萝眼角余光瞥了眼后方的风天耀,前世她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杀还是不杀。
正沉思时,又有光柱从悬桥下的深渊破出,直冲铃萝,风天耀看后急速飞掠而去试图将铃萝带走避开,却被岁雾猛然爆发的剑势挡推,而铃萝自己避开了那道光柱。
光柱一道接一道,来的快速,似乎是看不下去这两人在桥上打打杀杀,催促着他们赶紧上岸。
“你非要跟我打是吧!”大少爷打出火气,开始不管不顾,握剑的姿势变换,金色的剑意流转在他周身,“好!我也正有此意!不出手还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两人掠至虚空躲着光柱时风天耀建议汹涌,脚下云雾缭绕,衬着他每一剑挥斩出的龙威,仿佛真有神龙盘旋上空作战。
铃萝嘲笑道:“不是说对付女人不需要用神术剑意吗?”
风天耀有点恼羞成怒:“你又不是普通女人!”
“你可别大意了!今时不同往日!”他道,神色
认真。
铃萝终于转身拔剑。
越良泽说得没错,南山雪河的大少爷有所长进,金鸾池宴大会后至今,他修为大涨,当初不过学会三成的神术剑意,如今已有五成。
至少能逼得她稍微认真些去接招。
自从以神术剑意与铃萝一战败后,风天耀的少年心气被折,很是受挫,内心咬牙不甘,反思着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够。
哪怕父亲告诉他无需在意,他还在成长,一时的失败并不算什么。
可每天每夜,大少爷都在回想那日的对战。
铃萝持剑指着自己的身影总是在他梦里挥之不去。
变幻多端的剑术,高深莫测的剑意,凶如海啸的剑势,每一招都让他困惑不解,却也心生臣服。
在这世间,风天耀只认父亲的剑术是第一,也只崇拜父亲。
可此时此刻,风天耀看着铃萝挥剑斩灭他的剑势,完全不被朔方影响,依旧是那带着无尽压迫感的剑意,将他的神术剑意死死地踩在脚下。
风天耀不得不承认铃萝是个强者。
强者如他父亲,让人畏惧。
也如铃萝,让人臣服,想要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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