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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_分节阅读_35(1 / 1)

这时正值盛夏,天气特别热,监区里搞夏季全员大扫除,犯人们白天照常做工,晚上还要整理内务,收拾卫生。

牢号里冬天有暖气片,夏天可没空调,事实上监号翻修整合之前的那两年,屋里连个吊扇都没有。北方的三伏天,监道里就跟个蒸笼似的,把人都快蒸成发糕了,身上都是黏的。

晚上,邵钧照例去溜达,检查卫生,脑袋才探到七班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竟然瞅见罗强赤膊趴在床上,胡岩骑在罗强身上。

邵钧下意识地心口一抽,警棍都掏出来了!

其实狐狸根本就没骑到罗老二身上,牢号里满员,大伙都看着呢,是邵钧自己看花眼了,关心则乱。

这几天天太热,号里有个犯人生了皮肤癣。虽说现在监狱住宿条件也不差,挺讲卫生的,可这伙人毕竟白天黑夜扎堆在一起,床铺挨得很密,容易传染,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罗强发觉自己身上也不太舒服。

他后背后腰很难受,脱了上衣正折腾呢,胡岩爬到上铺,帮他看。

邵钧提着警棍张牙舞爪就扑进去了:“干啥呢?谁让你上去的?”

胡岩说:“咋了?我帮我们老大抹药呢。”

邵钧吼:“监规不许窜铺,你给我下来。”

胡岩刚才在罗强后腰上捣鼓,眼瞅着快要把罗强的裤子扒下来,摸到了臀,邵钧悄悄地看见了,心里这个不乐意,从胸口往外窜火……

罗强的屁股,三爷就只隔着屏幕看过,他都还没亲手摸过。

邵钧的皮鞋脚毫不客气地踩上下铺的床帮,探着头问:“你哪不舒服?”

罗强迅速就把上衣穿上了:“没事儿。”

邵钧皱眉头,压低声音:“我看看!”

罗强:“你甭看。”

邵钧是真的不爽了:“我看看怎么了,不成啊?”

邵钧心想,狐狸都能看,我就不能看?

罗强眼底黑黑的,哑声说:“有啥好看的?真没事儿。”

罗强不介意胡岩或者屋里随便哪个小崽子看,但是他介意邵钧看。馒头跟别人不一样,老子在馒头面前要保持个英明神武冷峻潇洒的形象,出丑不能让你随便看的。

邵三爷踩着下铺,半个身子攀到上铺,撅着腚跟罗强低声叽咕个没完,那情形确实透着某种难以形容的亲近。

旁人都没听见说的什么,就只有胡岩站在地下,默不作声盯了很久,脸上露出狐疑和失落的表情……

29、第二十九章局长大人

周末,犯人在监区自产自收的菜园子里干活儿,浇水,施肥。

盛夏的毒日头罩着,树上蝉声尖锐地嘶鸣,罗强的囚服胸前扣子敞着,袖口卷到手肘,暴露出的皮肤晒成暗红色。

他蹲在田埂里,给黄瓜和西红柿搭起一排架子。这活儿他从小六七岁时候就跟着他爸爸干,他拿手的,还能指点别的犯人怎么搭架子。

邵钧当天原本又是轮休,取了车,开着车路过菜地,摇下车窗,遥遥地寻觅罗老二的身影。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罗强从黄瓜大叶子的缝隙中透出两道犀利视线,似笑非笑地,嘴巴挑起毫不掩饰的愉快的弧度。

邵钧手指夹着烟,若无其事地挠挠头,然后悄悄给罗强挥一挥手指。

罗强眯着眼,给邵小三儿抛了个很柔和的眼神,阳光下,心情正好。

邵钧摇上车窗,一溜烟儿开出监狱大门。他突然就不想休假了,休假干啥?还能找谁去?心里还惦着谁?

他想着给罗强买些要用的东西送过来。罗强虽说外边儿有大哥和道上兄弟照应,时常送钱送物,外边人毕竟不了解狱中随时的需要,只有邵钧知道,也只有他能随时随地照顾着这个人。

他刚出监狱门,就接到头儿的电话,让他回去。

头儿说,邵局长一会儿跟监狱管理局的人一道进来视察,你回来一趟。

邵钧一听不对啊,问:“我爸来这儿干什么?不是说监狱管理局工作小组的人来例行检查吗?”

邵局长驾到清河监狱,名义上是跟随工作组前来“取经”,参观监狱现代化管理改造和教化犯人的成效,其实谁都知道,邵局是来看儿子的。

邵钧在电话里搪塞道:“我,我都上高速了,马上就进城,我车没法调头!……今儿不回去了。”

他不想在监狱里见他爸爸,让人瞧见难免闲言碎语,没事找事。

邵国钢确实惦记儿子,宝贝儿子混在清河重刑犯监狱里,他心里哪放得下?

狱警在监区值勤,跟犯人们恨不得贴身管理、谈话,常年生活在一起,可是狱警不能持枪、不能带匕首,腰上就只挂个警棍和辣椒喷雾剂,真遇上个穷凶极恶企图袭警越狱的恶匪,你能扛得住?

邵国钢知道他儿子平时牛气,也有几分本事,警校擂台上拼下来的65公斤级散打王那几条绶带,不是白玩儿的。做爸爸的都为儿子骄傲,自豪,觉着这是我儿子,多年轻帅气又牛逼的一小孩。可这孩子就是太宁,爱逞能,自己有一套主意,从小让孩子他姥爷给惯坏了,贯会违令擅行、先斩后奏,谁都管不了。

犯人们都在院子外干活儿,邵国钢走进空荡荡的监道,伸脖瞅了瞅几间牢号,眉头皱紧,无法想像他儿子会乐意混在这种地方,能耐得住寂寞。

他又进到办公楼里,坐到他儿子那张办公桌前,随手打开手边第一个抽屉。

抽屉里乱七八糟零碎下面,压着一个木头相框。

邵钧穿着那年月特别酷的机车夹克、瘦腿牛仔裤,还理了个小旋风林志颖的时髦发型,九十年代中期特流行这造型。小帅哥一条胳膊搂着他妈妈,那时候才初中,个子已经比得上他妈妈穿了高跟鞋的高度。

娘儿俩眉眼极其神似,一样的清秀、漂亮。

邵国钢摸着相片看了很久,心里有些难受,不舒服,探了口气,把抽屉用力合上。

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也是碰巧了,办公室门嘭的被撞开,罗强抱着一个大花盆,花盆里栽得一尺来高的小西红柿,端进邵钧的办公室。

罗强额头和脖颈淌着汗水,两只大手捧着大花盆,干活儿正卖力着,视线掠过邵局诧异的脸,目光蓦地盯在那里。

邵国钢缓缓站起身。

双方定定地互相看着,都很意外,真忒么冤家路窄。

两个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对方。邵国钢原本就不该来监狱,他是想看儿子,“视察”他儿子的工作环境。

罗强原本也不该出现在管教的办公室。他在菜地里干活儿,想着邵小三儿每次都尾随到菜地里,东瞅瞅,西看看,爱凑热闹的小孩,又嘴馋,直接从植株上揪红彤彤的西红柿,在制服裤子上擦两下,得意洋洋地塞到嘴里。

罗强问,嗳,脏不脏?你又没洁癖了?

邵钧说,刚摘的最新鲜,跟菜市场卖的不一个味儿,放一会儿就变成菜场里的了,我就吃新鲜的!

罗强惦记着三馒头爱吃这个,专门移栽了一颗小西红柿在花盆里,端到邵钧的办公室,让这人坐屋里随摘随吃。

其实邵三爷哪是稀罕那棵西红柿?

邵钧每一回去菜地里转悠,都是为了端详罗强干活儿。罗老二种的菜,那当然跟菜市场里卖的就不是一个味儿,吃的人心情不一样,能比吗?

罗强把很沉的陶制花盆放在窗台上,西红柿在热烈的阳光下会慢慢地变红,汁水香甜。

他脸颊上的热汗还沾着泥土的脏痕,两只大手往粗糙的棉布囚服上用力抹了两把,扭头直勾勾地盯着邵国钢,这个把他们罗家两兄弟送进监狱的公安局长。

几乎是一瞬间的意识,脑袋里那根弦儿嘭的一声,罗强什么都明白了。

邵国钢坐在邵小三儿的办公桌前等人,这明摆着的,再琢磨不出味儿来罗强就是大傻子了。

以前这段日子,是他自己大脑短路,脑子进水了,竟然就没看出来?要说“邵”这个姓氏,生活中并没那么常见,罗强认识的人里,姓邵的其实就这两位,都没有第三个。

他只是一直都没往那条岔路口上想。他没想到公安局长的公子会混到清河监狱,打入犯人内部,以“情”动人,邀买人心,从内部一点一点分崩肢解他的心理阵线和感情防线……邵三馒头那张清秀的俊脸、那一对勾人的桃花眼,那小蛮腰,干这活儿太他妈合适了。

同来的协管盯着罗老二,头一摆,示意你花盆搬来了,你可以走了,看啥看?

罗强不动弹,面无表情地盯着人,冷冷地说:“邵局,少见,难得,你不是来看老子吧,来看谁的,你谁家属啊?”

邵国钢面目严肃,两手插兜,高大的身材显出威严:“罗强,你关在这里,住得还可以?”

罗强额角青筋微凸,冷笑道:“你还记着老子大名儿叫罗强?……你大爷的,那个叫周建明的强奸幼女犯他妈的是谁啊?难不成是你吗?!”

协管一看这动静不对,手就拦上来了:“3709,怎么回事?怎么跟邵局说话?!你干完活儿快走吧。”

屋里的两位爷气氛剑拔弩张。

邵国钢端着架子,面不改色:“罗老二,你认真改造,好好赎罪,你走到今天这地步,真怨不着别人。这里就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罗强低声骂了一句,眉心浮出一团暗红色,忽然说道:“邵局长,邵钧是你儿子?……亲的?”

邵国钢蓦地住了口,没说话,警觉地盯着这人。

罗强冷笑,笑得有些诡异,又有些讽刺、酸涩:“你们这样的,竟然能养出这么个儿子……邵钧竟然是你的种。”

“邵小三儿这人不错,很好……”

罗强说这话时眼眶因为痛苦而隐隐发红。

协管让邵局吩咐出去了,等在屋外。那天,没人知道邵国钢跟罗强最后究竟说了啥。外人只看见罗强面容阴郁地走出办公楼,额头化成一条白线的旧伤痕染成猩红。

罗强临走冷冷地甩给邵国钢一句话:“你们家邵小三儿,在我手里,你试试。”

邵国钢神色已经变了:“罗强,你甭想胡来!”

罗强面无表情:“怎么叫胡来?要不要老子教给你什么才叫胡来?”

“姓邵的,你动了我最宝贝的人,我也动你最宝贝的人。当初在法院没把你告下来,那是因为法院检察院都他妈跟你们是一家子的!你别以为老子就报复不了你!”

“我让你知道啥叫后悔,啥叫害怕……”

罗强眼神冷酷,扭头离开……

那天下午罗强从办公楼里出来,直奔菜地,望着田垄上整齐的塑料架子,和枝繁叶茂已经长出沉甸甸绿色果实的植物。他呆呆地站了片刻,随即用尽力气狠狠一掌,扇塌了一大排西红柿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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