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吕熙什么都没做,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
对于是仪而言,简直如天恩一般。
亏得孔融还是圣人门庭出身,何时曾如此尊重过自己?
单单这份情,自己就该死心塌地为其效力。
滴水之恩涌泉报。
礼贤敬雅,也是恩!
是仪心中感动的很,吕熙看着他目光闪闪,该说的都说了,想干什么、能干什么,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来吧,展示。
稍加思量,是仪一整袍服,端正起来。
先谢过他的茶,娓娓道来,“殿下,草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是草民说了算,全仗殿下安排。”
“在此之前,草民倒有一事,要同殿下讲明,此事或许关系到并州金融命脉,不能小觑。”
“哦?”
此言一出,不仅是吕熙,郭嘉和戏志才也都凝重起来。
“是仪兄,你说的金融命脉,指的莫非是并州发行的新币?”郭嘉问道。
是仪凝视着他,重重点头。
怎么可能!
郭嘉目光一闪,声音低沉了几分,“是仪兄,我切问你,可知道这新币的来由?”
“乃是殿下所创,为掌握金融、平衡交易……”说着,他顿了一下,继而提高音量,“更是为控制现有资源。”
“没错。”
郭嘉补了一口茶,“的确是这样,说到根本,新币乃是并州内政,想来兄未必会比我们更加熟悉才是,连在下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兄之言……”
郭嘉的意思很明白,要论新币,是仪等于班门弄斧,老子都没瞧出毛病,你能瞧出个屁!
老子一天天都快掉到新币堆儿了,还能没有你明白?
郭嘉骄傲,这点吕熙和戏志才都知道,轻轻瞥了他一眼,吕熙没有吭声。
是仪明白他的意思,轻轻一笑,全然没当回事,依旧心平气和。
“奉孝先生,在下只问您一句,新币的使用规范上,明确标识了外来商贾的兑换率,但是先生想过没有。”
“若是有商贾同并州百姓私底交易,拿到新币后,在离开并州前,向相关衙门进行现银兑换,以一定比例交换给百姓,如此一来,中间所获的差价去哪了?”
“绝不会如此!”
郭嘉面色一凛,“是仪兄,并州新币法案明确,只有当地百姓和外来商贾所兑换的比例相同,购买力完全一致,怎么可能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
“若说是真有差价,还不都成了府衙的税收?”
吕熙在旁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然而是仪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只见他强忍笑意,不住摇头。
“奉孝大人说的一点没错,如果这么操作,的确会增大放官府税收,可如果变成逆向操作,由商人以少部分的新币购买大量货物,从而避开交易税,转而再将这笔钱兑换成现银。”
“差价岂不出来了?”
对啊!
这下,无论是郭嘉,还是吕熙、戏志才全都反应过来。
如果商贾真的这么做了,就等于将经济杠杆的一头控制在标准高度固定,另外一头使劲往下压。
看似,官府、百姓和商贾都没有损失,公平买卖,实则无形之间承受损失的还是官府。
因为这个杠杆高度虽然没有变化,可是杠杆本身却被压弯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面色皆凝。
吕熙问:“这个情况先生是从何得知?”
“殿下,乃青州商人无意之谈,被草民知晓。”
是仪说着,把当时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商人、百姓,他们这样做都是为了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却偏偏忽略了并州官署。不过草民倒是以为,这种情况绝非青州一地如此。”
“并州的百姓,也未必是真的想盗空官府,或许他们是被商人所蒙蔽。”
“士农工商,商贾们地位低,就是因其利益当先,其中不乏一些为了利益,可以无视法度、章程甚至是道德的混蛋。”
是仪很聪明,几句话,就把这个问题中所牵扯的并州百姓、官员都摘了出去,所有问题全都推在商贾身上。
这份情人,很重,郭嘉却不得不受。
谁让自己瓜,没想到这个漏洞?
低头垂目,憋了半天郭嘉刚要开口,却被身旁吕熙悄然按住。
“先生所言,令人醍醐灌顶,这的确是经济上的一大弊病,如果不能解决,并州新币推行不但会被放缓,同时朝廷也要承受巨大损失。”
“那么先生可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不是甩锅!
绝对不是甩锅!
解铃还须系铃人,问计需问出题者。
既然是仪点破此事,想来他或许已经有了解决之道。
是仪等的就是这句话!
吕熙话音刚落,他这边佯作思量,片刻恍然。
“殿下,想要解决这件事,其实并不麻烦,草民在并州新币推行是,曾看过新币法案,只要在其中补上一条就好。”
“是什么?”
“凡交外来商贾税款,当以实际货物总值收取,低买低卖,少钱多货之流,仍已其货物实际价值补税,即可。”
是仪说完,身子往后正了正,端起茶来轻轻散去热氲,略有几分自得。
开玩笑,老子可是琢磨了好几天,绝逼不会有错。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建议被吕熙采纳后的样子。
然而,他才美了不到一分钟,一直没有吭声的戏志才,竟把脑袋晃的像个拨浪鼓一样。
“不可不可,是仪兄此法,绝不可在并州推行!”
“为何?”
“殿下,是仪兄。”
戏志才挽起袖子,从果盘里摘出几颗葡萄,平摊在桌上,“这就权作是并州商贾、百姓的交易市场。”
之后,他又从一旁拿过一枚小叉子,“眼下,商贾百姓的交易,虽然存在一些问题,但双方皆圆润光滑,官府呢,就像是叉子一样,起到一个约束管理作用。”
“并州拥有完善的贸易法,也有平衡市场价格的相关规定,这些就像是盘子一样。”
“盘子叉子和水果组成了现在的经济金融体系,如果官府下达这样的政策,就等于把叉子刺入葡萄中,百姓和商贾不但会有异议。”
“诸位请看。”
戏志才狠狠一戳,几颗葡萄应而破碎,甜蜜的汁水弄的到处都是。
但他的意思,大家却都明白——杀鸡取卵!
说完,戏志才目光凝重,再看是仪依旧那么淡然,轻声泊笑。
“戏大人,这一点,在下也有应对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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