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传勋的日子班里的人也渐渐习惯了只有何健飞始终无法适应撇开睹物思情不讲假如“一定要死的逃不掉的!”那句预言是正确的话后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牺牲者。然后是下一年然后这个令人恐惧的噩梦继续围绕在这个古老的校园上空。这几天那些稀奇古怪的语句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可就是毫无头绪。也许这里面的隐晦曲折太多了。
校庆的日子差不多到了。纵观全国上下有一百年历史的学校并没有几所因此对于这所自建校以来就享有至高声誉的学校来说无疑是一大盛事校方想着拉几个诺贝尔奖获得者和国家领导人来炫耀炫耀再打响一点自己的名声而学生会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看看能不能从国家五大企业巨头那里多榨取点经费毕竟他们曾经是学生会的成员顺便还可以借此机会重申学生会的权威进一步压制学校。因此大家都显得和平无比。因为这次校方要求一力承办不用学生会花一分钱学生会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校园里老早就张灯结彩到处粉刷一新比较显眼的建筑物除了文物之外都重新铺设了琉璃顶挂了特别定制的大红灯笼买了几十箱进口烟花预备着一起放。请人把池塘里那些枯败的荷叶都拔了去换上用透明荧光塑胶做的假荷花荷叶。把路面平整一番隔三五步便拴起一个巨大的五彩充气球所有的路灯都换成那种可遥控控制的霓虹灯放几幅电子控制流动瀑布的屏风作指路牌。学校本来还想铺一条大概有5oo米长的新红地毯从校门口到第一教学楼但之前奢华无度的做法已经激怒了学生。大家联名签订抗议书上交学生会由学生会出面干预学校才打消了这念头。但整所学校已经显得光波流转富丽堂皇程度甚至可媲美皇宫。
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这一盛事记者从校庆前三天就络绎不绝地来采访警察局的也过来准备校庆当天如何负责各要人的安全问题还有不少市民也有事没事经常跑来凑热闹。虽然学校打扮得焕然一新但人们对它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舆论关注的焦点几乎全部集中于久未露面的校园神话——校园双雄会不会出现?校园双雄自毕业以来就神秘地失去了踪迹除了在74年传出两人联手抵制了一出劫持火车的悲剧救出六百人的消息但当时也并没有人看见这两位传奇人物。对于校友们和在校的学生们来说亲眼得见自己的偶像也是参加校庆的最主要目的。学校和学生会不约而同把大部分人手都分配在了校门口的姓名登记处只要校园双雄一露面就会有大批的欢迎人群过来迎接。一切似乎都准备得非常妥当。令何主席万分高兴的是向来对活动不感兴趣的何健飞这次主动报名要求加入迎接先锋队虽然觉得他这次积极来得有点奇怪但总算是有了一个进步。
校园双雄的名头在别的高校也如雷贯耳素来仰慕的田音榛这次不惜逃课也要来参加校庆典礼。何健飞拗不过她对她道:“既然这样你别到处乱跑跟着我站在门口看就行了。要是给学校纠察队认出你不是本校学生就有得受了。”田音榛奇道:“看?你不是要迎接的吗?”何健飞笑骂道:“去我只不过是做个幌子那么多人挤在门口谁看得见谁没迎接我才不去瞎操这份心。我们只需要把校园双雄找出来就是了。”田音榛道:“我看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校园双雄都那么久没露面了这次也未必肯出来说不定他们年事已高或者是有难言之隐而来不了呢。”何健飞凝神往冤鬼路的方向望了望摇摇头道:“他们一定会来的。无论是不是他们的过错冤鬼路毕竟是在他们的手中弄成这种无法完结的局面和成为校园噩梦的内疚对于他们这两位责任感如此强的人来说无异于一种折磨所以我敢肯定他们一定放不下这个心一定会再回来瞧瞧。”
校庆的日子终于到了震天的炮竹和鼎沸的人声把田音榛的耳朵都快给弄聋了此刻她正躲在何健飞怀里用手塞住耳朵避难。不知道又有什么大人物来一大批鞭炮又运了出来田音榛咋舌道:“你们学校不用那么夸张吧?搞得比国庆还隆重那钱他们当纸一样烧。”何健飞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登记本上的名字随口道:“理他呢反正又不是用我们的钱学校爱摆阔你能有什么办法?”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学校的人越来越多摩肩擦踵是平常事老校友的比例开始增加45届几位9o多岁老人的出现掀起了校庆迎接人群的一次小**。何健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校庆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意味着要来的人已经都来了难道校园双雄真的忍心抛下冤鬼路一去不顾?田音榛见他快要生气的样子忙劝道:“他们可能迟点到。其实今天他们不来也是正常他们从来不喜欢凑热闹想必都是平时悄悄来学校看一下。你以后注意点就是了。”何健飞出了一会儿神猛然醒悟失声道:“不校园双雄已经来了。”田音榛又惊又喜颤声道:“你确定?那他们现在在哪里?”何健飞断然道:“音子你在这里等我我到一个地方去去就来。”说完不等田音榛有任何反应就转身跑掉了。
那栋熟悉的建筑在眼前变得愈来愈清晰何健飞喘着气停住了脚步看了看上方残旧的“电教楼”三个大字旁边一处的杂草有明显倾伏的痕迹。何健飞屏住声息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轻轻拨开了两边的野草在那块生锈的路牌后面一位老人静静地站着仰头看天口里喃喃有声雪白的头下双眼隐隐泛有泪光。何健飞悄悄走到他身后等他呓语完了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道:“校园双雄是吗?师弟何健飞恭候多时了。”老人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细细打量了何健飞几眼道:“什么校园双雄?我听人家说他们早就过世了。你不要看见老人就乱认。”何健飞笑道:“是不过我知道老校友不一定是校园双雄但对这条冤鬼路感兴趣的就只有校园双雄。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老人听他讲出“冤鬼路”三字不由身子猛地一颤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道:“既然知道这里是冤鬼路你还不快退出去想送命吗?”何健飞见他突遭大变依然镇定如恒刚才那番话对他的问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倒盘问起他来了果然是不愧是校园双雄暗自佩服道:“那麻烦先请出另外一位校园双雄出来。我仰慕已久今日终于有缘得见。”老人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复杂落寞的神情淡淡道:“威胁我么?你不出就不出我不过是好心提醒而已。”何健飞见所有的招数都对老人不起效用心下叹道:只好用杀手锏了接口道:“我今天来是有一诗不明白想请教一下校园双雄前辈。”说完也不管老人同不同意自顾自对着四周的森森草木大声念起那诗来:
樱花漫舞路草屏障
宝塔折顶未免有心
情系基督悯我此生
洛神西湖襄王情深。
老人听到这诗蓦地脸色大变指着何健飞颤声道:“你……你是谁?”刚说完两脚一软竟然“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何健飞没料到这诗会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刺激惊惶之下也顾不上问什么问题忙着扶他起来。恰在此时一阵狂风刮来草枝乱摆灰尘泥土悉被卷起掀起漫天沙雾铺天盖地向两个人冲去两边的树像是要倒下一般不断地向地面倾斜地面开始震动越来越厉害。敏感的何健飞在风刮起的瞬间就闻出了鬼界的气息令他大惊失色。他没有料到真的没有料到这里的冤气重到连白天鬼都可以作乱。大意的他今天并没有带舍利项链来防身连招魂铃也留在了宿舍实力对比悬殊难道今天注定命丧当场?就在此千钧一的危急时刻老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厉声吼道:“冬蕗!太阳在上铜像在前你也敢乱动吗?我这把年纪也快要作古的了你要就尽管拿去不可伤了这位年轻人的命!”铜像?护石保座?原来真的有这两样东西存在难道就在这条小路上?何健飞浑然忘了身边的危险正想开口询问。从草丛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子轻轻的“哼”声顿时把何健飞吓得毛骨悚然路的出口已被弥漫得无法辨认正紧张思考着该如何逃出去。太阳光透过沙雾照射进来在腕上的佛珠上折映出柔和的晕色。何健飞急中生智快解下那串佛珠往草丛中丢去口里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赦!”佛珠借助太阳的光芒焕出夺目的光泽只听得草丛中出一声女子的呻吟后风势稍微有些减弱出口处依稀可辨。何健飞一把搀起老人道:“快!铜像在哪里?快跑去那里!”何健飞带着老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赤岗顶老人心跳急只说了句:“这里她不敢动。”之后就靠着一棵树休息。
“好险。”何健飞心中明白若非今天阳光猛烈他又突然出手打她个措手不及是绝对无法跑出来的。他有些愧疚地对老人道:“对不起我没想到她这么厉害校园……”老人打断他的话道:“我姓李你叫我李老伯就行了别校园双雄校园双雄地乱叫难听死了。”何健飞道:“是李老伯你刚才提到铜像是不是就是指护石保座里面的石和座?”李老伯点点头道:“石和座其实是连在一起的石是指孙中山铜像座就是铜像下面的石座了。”何健飞被这个事实一下子弄糊涂了:“孙中山先生的铜像?他跟冤鬼路……”李老伯道:“孙中山乃一代伟人据说这座打造于三十年代的铜像受到孙中山精魄的感应因此周围有浩然正气守护因此那些肮脏的东西都怕它。护石保座就是指孙中山铜像了。”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座铜像除了是学校的象征之外还有这么不平凡的含义何健飞又道:“冒昧问一下另外一位前辈怎么没来?他有事么?”李老伯的眼中掠过一丝伤痛道:“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从哪里得知那些诗句。”何健飞现下已完全肯定李老伯是校园双雄之一也无意再隐瞒当下从张传勋之死说起一直讲到查阅旧档。谈到那诗时李老伯脸上又是一阵悲哀的神情何健飞知道有异忙住口不讲。李老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既然找得出这些断档记录就是有缘人我也不想再瞒你了。不过你也不要仗着自己有法力到处乱闯。有法力又能怎么样?阿强还不是死了?”何健飞莫名其妙道:“阿强是谁?”李老伯万般感慨道:“就是当时的学生会主席这诗是他临死之前写的我冒着被革职的危险遵从他的遗愿偷偷夹在学生会记录中为的是能最终找出一个解谜的人来了断冤鬼路这桩奇案。校园双雄的名字在他死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不存在了你以后也不用提起这个称呼了。”
校园双雄死了一个?怪不得在那段时期内只有副主席的批注留了下来。原来校园双雄早在他们最辉煌的时代就已经散了留下的是为世人不知的虚伪荣光和那一直延续的神话。这些信息对于何健飞来说不啻于第二个重大打击。最了解真相的人原来早就死了!何健飞张口结舌半天才问道:“那……李老伯你知道这件事的内幕吗?”李老伯沉重地摇了摇头:“完全猜不出来。我揣摩这件事5o多年了越想越乱它的复杂程度出了我能思考的范围。”何健飞听他讲述下去却是越来越心惊。
“1949年6月19日阿强班的一名女生上吊自杀了。这是我们这所自誉清高的学校第一次自杀事件。这件事自然轰动了整个校园。面对夹杂着好奇和恐惧的学生们我有点慌乱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理想来既然是阿强的班出事虽然这些不是他管也该征询一下或许有什么注意事项。于是我急急忙忙地跑去找阿强去商量该怎么办。到办公室却看见昔日活泼的阿强痴痴呆呆地站在桌边两眼无神的样子。我吃了一惊赶紧问他怎么了。阿强定了定神勉强笑道:‘正好小李有件事必须跟你交代一下。如果一个月内我在这桌上留下什么东西你要是猜得透就罢了猜不透就想法夹在记录中留给后人看。总会有人猜得出来的。’我笑道:‘阿强你设谜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饶这么多圈子干什么?’阿强的脸色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毫无血色苍白无比声音也沙哑得很。他不理我的调笑自顾自地说道:‘我也许会有什么嘱咐留下来小李我自觉平日对你不怎么样今天你却万分要记住按嘱咐行事不但可以保住你还可以造福一方。’
“我终于感到有点不对劲了他简直是在交代后事。我惊异万分一把抓住他的手惊惶地问:‘阿强你到底怎么了?生了什么事?有人要害你?’面对我连珠炮般的问阿强只是轻轻推开我的手冷静道:‘不用问了我拼一拼可能也许还是一样的。’接着他挥手叫我走开。我问他冬蕗的消息怎么处理要不要表出去。阿强的身子似乎震了一震半晌答道:‘你去问学生科吧。’学生科那时除了管放教材已经没有其它权力了我觉得这样的做法不妥但见他失魂落魄的只好退出来。
“后来那几天我都相当注意阿强唯恐他有什么不测。时间一天天过去阿强那个班已莫名死了四个人当时全级大乱唯独他们自己班镇定如恒。那时候猜测纷起都说和冬蕗自杀有关。据说冬蕗是被误诊为癌症绝望而自杀的至于跟这个班级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来索命却没有人能够说得出一个所以然来。冬蕗自杀的消息我自作主张轻描淡写处理过去那时的学生会天天应付外面的流言压力很大。阿强的脸色越苍白成天自言自语在办公室里摆弄着一堆小石头。我担心得不得了好几次强行冲进去问他先前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却很奇怪地反问我他有讲过这些话吗看我张口结舌不知所措的样子便粗暴地把我赶出来。
“谣言越传越广开始是全年级然后迅地扩散到全校所有师生人人自危人心大乱我穷于应付终于惊动了校方把阿强和我叫去问是怎么回事。正当我结结巴巴寻思着怎么搪塞过去时阿强回答说有人造谣并且承诺会在7天内摆平这件事。我当时非常奇怪何以阿强这么有把握须知‘众口铄金’啊!
“29日有人把我从床上叫醒告诉我一个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消息:阿强走了!我疯似地冲到他宿舍只见阿强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青黑似中毒而死有一种相当痛苦和一种看不出感情的神色交杂着。我伏在他的身上号啕大哭。他的身子冰冷而僵硬。我摸到他的手紧握成拳头于是使尽气力掰开来看现里面只有三颗小石头。我猛然想起他死前跟我交代的那些话来赶紧擦干眼泪跑回办公室果然桌上有三张纸。警察局的车已在外面‘嘀呜嘀呜’地响了我来不及细看揣进怀里便冲出门。仗着副主席的身份并没受到搜查和盘问那三张纸终于没被现。
“等我再次跑回阿强宿舍时已经喘不过气来。里面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拿着纸笔在问那两个跟阿强同住的男生。那两个男生什么都说不知道。看他们脸上那种冷漠的神色说不定阿强就是他们毒死的。我真想冲过去狠狠揍他们一顿不过我忍住了。后来警察叫了看门的阿伯来对质阿伯很肯定地说看见阿强昨晚出去过一次大约在一两点时那两个男生却狡辩睡得很熟没有觉。我再也忍不住了站出来指正:‘你们说假话!阿强上个月初告诉我他宿舍的门出了点问题一开一关就响得很大声跟雷轰一样。’他们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交头接耳了一阵好像在商量怎么对付我。再后来他们被警察带走前一个人突然劈头劈脑地问我一句:‘阿强没告诉你什么吗?’我愣了一下没有答话。
“两人带走以后我才想起怀里揣的三张纸。我把自己锁在宿舍掏出纸细看。每张纸上写的都是些叫我目瞪口呆不明所以的怪谜。第一张就是那怪诗第二张是一份记录第三张最令我触目心惊是他的遗嘱。他这样吩咐道:‘在我死后七日内收集我班其余同学之骨灰齐埋于孙中山铜像奠基处。至嘱至嘱!切记切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第二天传出消息两名男生在拘留室割脉自杀。第三天十五名阿强班的学生集体投水自杀。第四天剩下的六名上吊自杀。至此阿强的班级无一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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