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语:“明天找杨鸣替我设计个新发型。”
默了默,李季突然说:“那个开理发店的,你还是和他保持些距离。”
周语抬头看他,“为什么?”
“你一个女孩子,总该注意自己的名节。”
周语好笑:“男未婚女未嫁,注意什么名节。要不是在杨鸣那儿学了几手,这次去九曲水库哪能那么顺利!你真是一点没变,还把我当学生呢?”她将头发全撩到一边,盘腿坐沙发上,正面对着李季,“哎对了,有时候我经常在想,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李季也看着她,目光没有一丝撼动。
她催:“说啊。”
半晌,李季说:“亲人。”
周语啊了一声,眨着眼,“荣幸之至!”
周语起身去卫生间洗手。回来时揉着鼻子,“鼻炎越来越严重了,该不是对你这儿的香过敏吧?”她指尖夹着烟,说话间,青烟从嘴里吐出来。
李季皱起眉头,“跟你说了多少回,禅室不能吸烟,”他走过去开窗,“你这是对佛祖的亵渎。”
周语往沙发上一倒,“唉”一声,“佛祖要操心的事太多了,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他老人家管不了吸烟这等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是李季的忌讳,李季沉声打断:“小语!”眼看又要说教。
“得得!李老师,”周语掐了烟头站起来,“您千万别念啊!我怕你了,我回屋去抽。”
李季叹口气,拍拍身边的座位,“你过来,陪我坐会儿。”
周语伫立片刻,还是走过去坐下。
李季倒了两杯热茶,递给周语一杯。趁着水烫,他喝了一口。促膝长谈的架势摆足了,这才看着她,语重心长的神态:“这次出去,是不是交了新朋友?”
她瞥他一眼,“那得看‘朋友’二字的定义了。”
周语贪凉,将茶水捧在手心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吹着。
李季添水,随口提起:“听说顾钧还有个弟弟?”
周语唔一声,坐没坐相,软骨头似的东倒西歪。
李季又问:“多大了?”
“小顾钧两岁,身强力壮四肢健全在镇上跑摩的企图发家致富现在西南医院陪他哥看病。”她一口气说完,抽一张纸撸鼻涕,掀着眼皮儿看他,“李老师,还有什么要问的?”
李季蹙眉,“没大没小。”
周语讪笑。
静了会儿。
李季说:“下个月皓皓会回来。”
周语坐直身子:“那我回避一下。”
“那倒不必,皓皓长大懂事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无理取闹,和你过不去。”
“无理取闹不见得吧,我害得他爸妈离婚,他要恨我不是人之常情?”
李季叹气:“都是一家人,什么恨不恨的。”
周语皮笑肉不笑的扯嘴角。
周语脑中勾着图,手在半空量了量,“那熊孩子得有这么长高了吧?”
“差不多,他正是长个儿的年龄。”
李季提起儿子,笑容温厚而慈爱。
周语突然问他:“说真的,你就没想过和Helen复婚?”
空气中是他喝茶的声音,李季放下茶杯,冗长的出气。盯着桌上袅袅滚水,良久才说:“她已经再婚了,是一位加拿大人。”
“心里不爽?”
“没有。”
周语一脸谁信你的眼神,嘁一声。
李季笑了笑,伸手去揉周语的头发,“真的,我真心希望她幸福。”
周语瞥他一眼,“你倒是想得开,”过会儿又说,“干脆你也找个人结了。”
李季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沙发上不作声。
周语来了兴致,半开玩笑:“我给你介绍?”
李季气笑了,拍她一巴掌:“胡说八道,”过会儿又喊她名字,摸摸她的头,感慨一句,“才三个月,你怎么瘦成这样。吃苦了罢。”
那三个月的高山深涧在周语脑中一晃而过,她不愿提,话里全是敷衍。
周语起身洗了手,捏着一颗药丸,就着茶水吞下。
李季说:“还是得吃这个?”
周语唔一声,拧着眉,再咽了一口水:“不吃就睡不着。”
李季在她背上轻轻拍打。
周语抬头,见他鬓间生出两根白发,有些发怔。喊他:“李老师。”
李季教过周语几年语文。
那时候周语每天被高强度的训练压迫着,却仍是贪玩,隔三岔五逃出校门去上网,被捉回来就是骇人的处罚。
碰上李季,李季会替她求情。
遥想那会儿,周语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青春正盛,剪一头短发,踌躇满志只想飞。
李季是体校里最年轻的文化课老师,温文尔雅,慈眉善目,举着书本诵读雨霖铃。
那时周语就爱像这样,轻声细语的喊他李老师。
李季也许同样想到往事,有些愣神,应她:“嗯?”
“你这几年老得好快。”
李季莞尔,轻轻摸她脑袋,“那你听话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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