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兰对这个孩子,心里特别想念,练武要的是心无旁骛,孩子喜欢,她便得支持。因此,那边不回,她也不去打扰。
“怎么回来了?”
说着,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长高了不少。”
上次回来还是半年前呢。
潘子海笑呵呵:“师父下山访友,顺便让我回来探望你们,我都不知道家里买了新庄子。”他左右观望了一圈:“挺好,比家里那个小院要好得多。”
柳纭娘笑了:“你要是喜欢,娘过段日子买一个送给你,让你师父也搬过来陪你住。”
没有母亲不想念自己的孩子,林玉兰想要靠近,那是有心无力。柳纭娘制药,也是想要把潘子海搬到身边,哪怕每年只在边上住半年,也比母子分离要好得多。
潘子海摆了摆手:“娘,不用花这笔银子。师父要是不住,可就白费了。”他六岁离家,别的不知,学着节俭还是知道的。
柳纭娘没有多说,带着兄弟俩回到院子里。
这边宽敞得多,院子里都是药材,除了收下的两个弟子,还有不少帮工的人。
潘子海挺兴奋的,他一兴奋,就喜欢练剑。
剑招精妙绝伦,出手迅疾,潘子峰满眼惊叹:“子海又精进了。”他自认做不到弟弟那么认真,叹息过后就放下了,好奇问:“娘,你住在这里,他还上门找茬吗?”
算算时间,应该可以下地了。
柳纭娘摇头:“没来,肖满满来过一回。他应该知道我的落脚地,大概是没脸来。”
有些人就是不经念叨,母子三人过了挺愉快的一天。翌日,天刚蒙蒙亮,潘元武就到了。
彼时,兄弟俩已经起床,正在院子里比试。潘子海未尽全力,潘子峰也应接不暇。
如果说住在庄子上有什么好处的话,就是门口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听到守门的婆子来禀,柳纭娘看了一眼兄弟二人,拔出边上的剑,大踏步去了门口。潘元武负手转圈,心里想着见到小儿子之后的措辞,一回头就看到了气势汹汹而来的妻子。他想到自己还隐隐作痛的小腿,忍不住小退了一步,真的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不过,他又一想,自己又不是上门找茬,只是来探望儿子,林玉兰没有对自己动手的理由。
两个月的伤养下来,那点不多的积蓄花得精光,他已经去找了总头,想要最近就启程。刚回来呢,就听说子海到了。
妻儿做的金创药得不少人盛赞,今日总头还提及,话里话外表示他想要买一些。
潘元武想要应承……毕竟,几个月不上工,早已有了能顶替自己的位置。他想要横插一脚,若是总头不愿意,他兴许会彻底失去这份活计。
如果是几个月前,他还没这么着急,失了广宁山庄庇护,他也不至于山穷水尽。可现在不同,积蓄花光,伤还未痊愈,可丢不起这份差事。
因此,他想过来争取一下。半路时得知小儿子回来,只觉得老天爷都在帮自己。
“来得正好。”柳纭娘提剑就上。
潘元武:“……”这是个什么路数?
怎么一见面就砍人?
想到自己还没养好的伤,他不敢有丝毫轻忽,急忙往后飞身而退。柳纭娘怒斥:“拔剑。”
潘元武又不是来打架的,当然不拔。
可不待他说话,剑锋又至,直奔自己要害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剑格挡,兵器交击之声传来,他手都被震痛了。
这一接招,他立刻便知,林玉兰的力气不小,他……打不过。
“玉兰,不要打了。”
柳纭娘置若罔闻,凌厉的剑招不客气地朝他刺去。十几招后,剑扎入他胸口。带起血光一片。潘元武胸口一痛,心中大怒,正想提剑反击,确切面前的女子已经收势:“畅快!”
竟然像是只为了比试。
潘元武:“……”
他手握剑,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关键是不一定打得过,如今又受了伤。虽说不是要害,可伤口挺深,至少得养上半个月。否则,若执意启程,汗水流入伤口,会引起高热,搞不好一条小命就这么没了。
再说,他身上有伤,广宁山庄的货物价值不菲,以防万一,总头也不会让他启程。
也就是说,他这一次又不能出门赚钱!
潘元武忍了又忍,才没有当场发作,缓和了语气道:“子海呢?”他往院子里瞧:“我都一年没见过他了。上一次他回来,我刚好在外地,人又走得急。听说他来了,我就想过来看看他有没有长高?”
他捂着胸口,到底还是忍不住,埋怨道:“你把我刺伤,我还怎么启程?”
柳纭娘一脸无辜:“刀剑无眼嘛。只能怪你自己懈怠,这怎么能怪我呢?说起来,你比我还大两岁,又长年在外行走,我以为你比我厉害来着。”她若有所思:“你都可以做把头,我应该也能。对不对?”
潘元武:“……”
他抿了抿唇:“女人不能太要强。”
“这算什么歪理?”柳纭娘一脸不解,随即恍然:“哦,应该是你不喜欢要强的女人。不要紧,你不喜更好,我害怕你粘粘糊糊,又跑来求和呢。我现在过得挺好的,飞宇很贴心,照顾我处处妥帖。”
潘元武顿觉自己像是吃得太饱了似的,心头堵得特别难受。
他不耐烦听这些:“子海呢?”
他身为父亲,想要见儿子天经地义,谁拦都不好使!“在里面呢。”柳纭娘转身:“我不好放你进去,怕飞宇误会。他特别小气,忒不好哄,你就在这等着吧。”
潘元武:“……”
他发现这个女人离开自己之后,整个人鲜活了不少。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又等了许久,才看到傻笑着跑过来的小儿子。
“爹,你是来找我比试的?”潘子海说着,已经做了起手式:“一年不见,会不会不太好?”
去年父子俩见面,潘元武就已经不是儿子的对手。这会儿他腿伤未愈,胸口又挨了一下,哪里打得过,急忙道:“我不是找你比试,就是太久没见,想来见见你。最近如何?”
潘子海收了剑,偏着头道:“哥哥说,你在外头找了女人,还和娘分开了?”
潘元武心神一凛,这孩子生性单纯,脑子里只剩下各种剑招,他以为林玉兰母子不会告诉他。
“我和你娘都不愿意和对方共度余生,我们俩算是好聚好散,没有谁对谁错。”
潘子海点了点头:“爹,那你独自在外,千万保重自己。等你年纪大了,我会来奉养你的。”
潘元武:“……”
也就是说,年纪大了可以问他要银子。
要不是他知道自己儿子是真的单纯,会以为他是借此来堵自己的嘴,他捂着胸口:“子海,你娘伤了我,我几个月没有上工,手头有些拮据。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借给你?”潘子海皱眉:“我孝敬你应该,可你要是让我帮你养外头的小娘,是有点过分的。这样吧,我把银子给大哥,让他每个月给你送一点,反正你自己够花就行。”他叹口气:“没想到时隔一年不见,你竟然是来问我要奉养的,以前总听说有师兄弟家里的老人年纪轻轻就等着儿孙孝敬,我还以为你们通情达理。”他摇了摇头,很是失望的样子。
“一个月一两足够了的。”
如果是一个人花,那绝对够。可那院子里好几个人,一两银子,还不够她们的脂粉钱。潘元武还想要开口,潘子海已经道:“爹,当初我去广宁山庄,身上只有十多两银子,习武费银,我这些年泡了不少药浴,没有要家里一分银子。广宁山庄如此大恩,我不好再厚脸皮拿银子回家。一个月一两,是从我月银里抠出来的,等娘老了,也是同样……”说到这里,他有些欢喜:“娘如今过得挺好,我不担忧,就是放心不下你,听说你院子里养了好几个女人,这人呢,有多大的本事办多大的事,既然养不起,就送一些走嘛。还有,世间难得有情人,娘身边就只留一个人,你却三心二意……”
潘元武被儿子训了一顿,眼看他滔滔不绝,急忙打断:“你先给我一年的月银,成么?”有十几两银子过渡一下,足够了。
“我身上没带。”潘子海一脸无奈:“放心,绝对不会少了你的,再说下去,就要伤父子情分了。爹,你要是没其他事,就赶紧回吧!我还练剑呢。”
一年不见,父亲跑来见他一开口就是银子。着实让人失望。
潘元武:“……”
他能怎么办呢?
又不敢跑去问林玉兰要银子,只能拖着一身伤往回走。
云彩看到他垂头丧气地回来,心里就咯噔一声,走得近了,就看清了他胸口那片猩红,顿时急了:“怎么又受伤了?”
除了担忧之外,还带上了点责备之意。
“你还说要启程,怕是又走不了了。”云彩满脸焦灼:“有银子么,我好让人去帮你请个大夫。”
“没。”潘元武真心觉得林玉兰是个疯子,每一次见面自己都要吃亏。
云彩哑然:“那家里怎么办?”
说要把李琳琅送走,也始终没动静。那丫头也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脸一直赖在这里。
潘元武也想问这话,沉默半晌,道:“我去城里借一点,顺便治伤。”
云彩急切道:“我陪你一起!”
潘元武没有拒绝,两人到城门口找了马车,跑了一天,只得了几钱银子。云彩的神情随着潘元武敲的门越来越多后,也越来越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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