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欢要回楚国待嫁,她现在出发不比以往,得把公主的架子撑起来,所以整理收拾的东西有些多,阿桂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还亲自快马去见了海棠一面。
海棠听到乔欢真的变成了公主,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
阿桂看着海棠冷冷道“这几年你虽然没替主子干什么事,不过主子说了,你男人干活勤勉老实,你把后宅操持好了也是功劳。我过来只是特意提醒你,主子就是锦绣公主,谁过来问你都得这么回答!要是有了一丝一毫的错处,或是你言语里对主子不敬,那就是以下犯上的罪!海棠,这么多年主子待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如今主子的身份能拨乱反正是老天开眼,你要是嘴巴不紧……如今你享受的一切灰飞烟灭也在顷刻之间!”
海棠心下一凛,她看了看阿桂,想开口辩解,阿桂继续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的心或许没不好,却不长脑子,不过以前我们没什么可牵挂的,出了事也就一人一条命罢了,如今你丈夫,子女全都有了,不过脑子的话说出来就是害了全家,你自己掂量着办!”
海棠不由得闭上了嘴,脸色难看。
阿桂又道“你是如今好日子过惯了,忘了当初在宫里战战兢兢的日子,主子虽然待我们宽厚,可将来她又是越国王后,又是楚国公主,她身边服侍的老人给她丢脸,我第一个不答应!”
海棠的心狂跳起来,身上都出了薄汗。
她不由得站起来,对着阿桂行了一礼,“多谢桂公公指点,奴明白了!”
阿桂脸上露出了笑意,“这就好,你也知道公主早年被小人欺凌,身边也只剩下我们三个,石头身上有差事,不能回来,他这人我知道,一直听主子的话,主子好了他只有高兴的,你呢,得主子恩典,如今当了富太太,可你不要忘了我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说实话,要不是乔欢长情,视海棠为姐妹,阿桂很可能会把海棠也给除了,因为海棠嘴里把乔欢当主子,言行间却一直把她当紫藤。
乔欢过来巡视产业,不能说海棠待她不好,肯定也是招待十分周全,但是海棠总是一副和乔欢十分亲昵的模样,甚至在人少的环境里还会你来你去,阿桂统统看在眼里。
以前这种事乔欢不放在心上,阿桂就能忍耐,现在不行了,乔欢即将一步登天,阿桂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变成乔欢的绊索。
哪怕越王和楚王都知道乔欢是个假公主,阿桂也要把这种流言蜚语扼杀掉。最起码不能从乔欢身边服侍的人处流出不好听的话。
临走前阿桂告诉海棠,“公主给我赐了名,如今我大名叫乔桂庭。”
海棠怔了片刻,她的名字依旧是海棠,她想换名字乔欢也没意见,但是乔欢从未替海棠改过名字,主人除非特别信任手下,否则不会赐下姓名。想当初大家都是小宫女小太监,跟着紫藤逃出来,原本以为这辈子能活着就行。
后来慢慢的紫藤越发能干,居然靠着锦绣公主留下的财物折腾起了好大一片家业,海棠也成了大管家夫人。
说实话海棠真没什么可抱怨不甘心的。
可今天阿桂说的一番话却让她冷汗涔涔,她以前虽然认乔欢为主,可确实不是奴婢对主子的态度,可紫藤也不是真的主子啊,不不,从今往后紫藤就是公主了,甚至她连紫藤这两字都不能提及。
而且临走时阿桂说公主赐名,那就是说他宁愿不当这个大总管,而是非要跟着主子回楚宫了。
海棠虽然是婢女,因为在楚宫待过,也有一些见识,阿桂又回到了以前的圈子里,那以后她见到阿桂,怕是也只能弯腰磕头了,阿桂成了公主身边的大太监,她这个小小的管事娘子又算的了什么。
海棠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这时候小儿子在门外一叠连声的叫娘,海棠一个激灵,是的,如今她有一家子要维护,所以绝对不能行差踏错,公主就是公主,她也只是公主的奴婢。
等到车队准备好,乔欢启程回楚国,她的身份是楚国公主,要嫁人当然得回到娘家待嫁。
越王给的聘礼也是随队到楚国。
他们这一行人走的速度比当初锦绣出嫁那磨磨蹭蹭的架势快多了。
马车又是乔欢改良过的,一路走来轻快无比。
到了楚国边界,楚王早就派人来迎接乔欢。
阿桂,现在可以叫他桂公公,出面代乔欢接待前来拜见公主的官员,在没得到楚王亲口肯定之前,乔欢不想见任何一个外人。
很快乔欢就到了楚宫,作为女儿,楚王不可能特地来迎接她,但是乔欢此刻的人设是一个受尽小人迫害,坚贞不屈,历尽千辛万苦归来的公主。
楚王便是不能迎接她,还是在大殿里专门等着见她。
乔欢回到了锦绣的宫室,看着熟悉的建筑物和摆设,她也不禁觉得物是人非。
锦绣走的时候几乎把伺候她的宫女都带走了,如今都是新添上来的宫女下人。
乔桂庭和乔欢身边的大侍女山茶山药带着小宫女把宫室内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让乔欢进屋更衣洗漱。
楚王先接见了越王派来的客曹使。
等到换了一身拜见楚王的衣裳头面,乔欢才去见楚王,温嫔等人得等乔欢见过了楚王才见面。
进到大殿,乔欢俯身行大礼参拜,“不孝女参见父王!”
虽然双方就乔欢的身份达成了默契,此刻乔欢的心还是提了起来,要是楚王不认,接下去可怎么办?
楚王满脸激动,甚至走下王座搀扶乔欢,“起来,不用多礼,你才是本王的公主啊!这几年可委屈你了!”
乔欢顺势站起来,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她看着楚王,自己满脸都是泪,乔欢心里在想,“妈的,阿桂在香囊里放了啥,忒刺激了!”
面上却一片僵硬的孺慕之色,“父王,女儿不孝,未能完成和亲任务,反遭小人谋害蒙蔽,让父王脸上无光,让楚国蒙羞了!”
这他么都是锦绣这傻逼干的,乔欢骂起来毫无内疚。
楚王也是老泪纵横,面容还有些扭曲。
‘父女’两抱头痛哭,越王派来的使官和楚王身边的侍人都上前劝这对‘父女’不要伤心太过,如今父女团圆也是上天的恩德,没有让小人的奸计得逞。
乔欢和楚王演完了父女相认的戏码,然后各归各位,开始叙旧,以及一同责骂庄放鸣这贼子的险恶用心。
其实就是对口供,没人敢问道楚王头上,你这闺女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楚王身边的侍人长着嘴,这种消息也会传出去,那当然得有一套统一说辞。
楚国的官员得把这件事当成正式的文件传达下去,那时候不能楚国一套说辞,越国一套说辞,两国得统一口径。
还有就是乔欢这回带了多少‘聘礼’来,楚王认个假闺女,没实在好处他可不认,毕竟锦绣给他丢的脸都风干了,早成了过去式,楚王不会只为了挽回面子答应越王。
这个简单,乔欢给了一些铜铁矿和煤,最多的却都是玻璃制品,这玩意外界价比黄金,对乔欢来讲,便宜的犹如大萝卜,给楚王几十车都不心疼。
而且以后楚国购买铜铁矿也有一定的优惠价。
果然,当成套的玻璃器皿拿上来,那晶莹剔透的光芒,让楚王不禁连声赞叹,还有玻璃绘画屏风,更是让楚王看的不住称奇。
乔欢手里工匠多,彩色玻璃都做出来了,结合如今的审美,玻璃和上好木材结合,制成的各种生活用具确实十分精美。
越国来使趁机把‘聘礼’单据呈上去,楚王看的舒心不已,以前嫁女儿楚王一直倒贴,如今这位假公主却给楚王补上了好大一个窟窿。
这女儿认的值。
接下来乔欢就是见一下王后温嫔等人,然后等着备嫁就行了。
见过了楚王,乔欢再见王后和温嫔就已经安稳多了。
大BOSS都认了乔欢,温嫔哪怕再不甘心也不可能违背楚王的意思。
果然,温嫔一见她就红着眼擦拭眼泪,嘴里嘀咕着辛苦了。
接着她和温嫔都比较克制,没有继续抱头痛哭。温嫔也就拭了一下眼睛,然后让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上前见乔欢,“这是你弟弟,你……走了之后我生下了他。来,轩儿,这是你姐姐。”
小男孩上前给乔欢行礼,规矩的叫了声“姐姐。”
乔欢给了一堆见面礼,给温嫔的其中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个多棱面玻璃花瓶,晶莹剔透,美丽无比。
给那小男孩的就是玉佩布料文房四宝等物,也都是极好的东西。
看到乔欢给的见面礼,温嫔暗暗松了口气。
她自然不想认这个假女儿,可如今由不得她。锦绣已经让她和自己的儿子在楚宫里举步维艰,要不是锦绣改道去上虞,她生下儿子后早就升了位份,就是因为锦绣,她如今还是个嫔。
如今这个假公主回归,楚王愿意认下,她就不能说不认。
见了一圈‘故人’,乔欢要休息了,山茶山药和阿桂替她打理内务以及接待各方来宾。
温嫔回到自己宫室,儿子有些小兴奋,“母妃,姐姐很和蔼,对我也很好!”
只有这位才真的认为乔欢是自己的姐姐。
温嫔苦笑一下,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楚王的内侍过来颁旨,大意就是温嫔贤良淑德教育子女有方,锦绣公主的美好品德有她这个母亲的功劳,所以楚王给温嫔升职了,温嫔终于成了温妃。
温嫔接旨,她的宫女们都喜气洋洋,哎呀,娘娘这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乔欢回来,楚宫明面上欢欣无比,暗地里也有人嘀咕说这位不是真公主什么的,然后不消楚王吩咐,王后直接动手,让人当庭杖毙了几个嚼舌根的宫女侍人,然后上下的口风就一致起来。
乔欢偶尔在御花园散步,见到她的人都躬身弯腰或者下跪称呼公主。
阿桂甚至把乔欢从庄放鸣手里逃脱说的惊险无比,把乔欢说成了集智慧果敢坚韧等等美好品质于一体的神人。
“那小人自己想要去阿谀上虞国国君,却想哄骗公主前去,不料却被公主察觉他的险恶用心,公主略一思量,就知道明着做不了什么,那些护卫也和那庄贼一路货色,公主有什么?只我们这些奴婢而已,偏好些奴婢也被那庄贼控制。”
“于是公主只能想法设法逃离庄贼之手……原本以为公主逃了,那庄贼手里没了筹码,便威胁不得咱们王上,谁知道那庄贼居然用一宫女冒名顶替公主,然后堂而皇之去了上虞。”
“公主原本想以死谢罪,可一想到那贼子可恶,哄骗了王上和天下人,还要给公主泼这一盆不孝不悌的罪名,公主只能忍辱偷生,以期将来有机会揭破这贼子的真面目。”
“公主带着我们少少几个奴婢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又得防着那贼子四处搜捕公主,那几年公主过得可真是苦……我们这些奴婢看了都忍不得……好在老天有眼,公主遇到了越王,越王对公主一见倾心,得知公主的身世,越王义愤填膺,于是就揭破那贼人真面目,让公主得以回归故国!”
“再来说那庄贼,这人吃着楚国的米粮,你们道他如何丧心病狂,想要掳掠公主去上虞?那贼子是庄家庶出,生母是上虞女间,长大后他因着自己身份卑贱,又无才华不得重用,于是心怀怨愤,那时候他被那女间生母影响,终于投靠了上虞,当了叛国贼!”
故事编的荡气回肠,听者无不惊叹连连,乔欢无意听见,然后躲屋子里闷笑,阿桂这编剧的才华可真行啊,简直是颠倒黑白的个中高手。
这个故事就从楚宫流传出去了,然后流向四面八方。
这个故事其他人听了也就惊奇一下,楚国人却十分高兴,一个违背王命,差点引发两国战争的‘假’公主,和一个忍辱负重,一心惦念故国的‘真’公主,那个好?都不用说啊。
就连吴王,哪怕也知道楚国这个真假公主有猫腻,到底还是喜欢如今这个版本,总比原本说自己媳妇被人拐跑了强。
现在楚国和吴国都站在了舆论的至高点上。
只有上虞,得意了十来年,现在被人通知,“您辛苦从楚国拐来的是假公主,现在人家真公主回来了,假公主露出原型啦!”
你说憋不憋闷。
上虞国君气的脸都歪了,急招庄放鸣过来商量对策。
庄放鸣有什么办法,人家楚王亲口承认了那个假的是真的,他这里就是把锦绣挨个介绍给人说是真公主,现在旁人都不带信的。
他特别恨越王,在庄放鸣眼里,乔欢压根算不了什么,没有越王操控,假货就真不了,这明摆着是越王要和楚王勾结才弄出来的事。
庄放鸣安慰上虞国君,“王上,楚国再怎么澄清也晚了,当初那一大批嫁妆我们都拿到手了,如今他们不过沾些口舌便宜,而且我们这里的才是真的,这真的当然假不了。”
这不是废话,嫁妆又不是母鸡能下蛋,十来年过去也早就用干净了,至于身份真假,人家当父亲的都认了,其他人能放什么屁,看样子庄放鸣也是没办法。
上虞国君皱着眉头把庄放鸣打发走,心下十分不喜,当初难道我就是为了锦绣那一点嫁妆吗?为的是在楚国和吴国之间下蛆,哪怕楚国后来着急忙慌的补救,吴王心里不爽也是事实。
吴国不爽楚国,上虞国就能从中谋利,现在一下子出了这个事,吴国和楚国之间的芥蒂就不存在了。
现在反而上虞国两头不是人,上虞国君能高兴才怪。
锦绣知道后也是晴天霹雳一般,当初她被庄放鸣忽悠来了上虞国,一开始她不懂,后来也慢慢明白过来,可那时候来不及了。
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上虞国君和楚王差不多年纪,锦绣当时把庄放鸣恨死了,可她也不是全没脑子,知道无法挽回,只能变着法笼络上虞国君。
上虞国君对锦绣也不错,毕竟这个是娇滴滴的公主,而且当时确实给上虞带来了极大的好处,上虞国君很是娇宠锦绣。
如今锦绣已经生下一女,她在这个女儿之前也有过孕,不过没保住。
一晃十多年过去,锦绣也就是上虞国君后院一个地位较高的妃嫔罢了,上虞国君的王后还在呢。
如今听闻自己被人顶替了,锦绣焦躁的摔了一地碎瓷片,谁劝也听不进去。
上虞国君让锦绣修书一封回楚国,要楚王承认她的身份,否则他说他也不想要个假公主。
锦绣面孔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生气。
芍药和蔷薇这些年还在锦绣身边服侍,远离故国,她们也熄了出宫嫁人的心思,这次听见公主成了假的,她们比锦绣还无措。
当初把紫藤推出去是公主和那个庄大人做主,这么多年过去,只听闻紫藤逃了,这种逃奴有什么好下场,人多半已经没了。
哪知道借着当初这个事,自家真公主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假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五千字更新,不少了,做人要厚道,我一向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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