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检测到能量极速攀升——!]
简邪耳边的女声正在急促地播报。
莫名烘托出了危险的气氛,给人一种极度无力的焦躁感。
如果不是因为简邪自己心理素质很好,可能早就因此草木皆兵了,所以从这方面来看,设备太过贴心了也不好。
在离开安全区后,他就已经重新打开了探测仪器,随着他穿过楼梯,从旅客刷卡点通行的时候,他始终能够听到耳侧叫响不停的警告声。
可见,随着他越接近地底,也就越接近那只怪物所在的地点。
但感觉奇怪的一点是,简邪一路过来,并没有见到任何一个调查员守在路上,想必认为不会有人自己主动去作死。
不过他认为自己这不算作死,顶多算是觅食。
出于谨慎考虑,他绕了一点远路。
简邪穿过死寂的通道,到达候车点站台,自动楼梯两侧分布着平时地铁的排队区域,黄色的警戒线异常醒目,好像这里发生了凶杀案件,所以特地用黄色胶布封起来了一样。
这里本不通风,但不知为何,他能够感觉到一股潮湿腥热的风从未知的地方吹来,带着腐烂的腥臭味。
他的t恤被这股风掀起,好像一只温热的手在抚摸他的腰部,却在即将真正露出皮肤的下一刻,衣角被强行按压了下去,不允许这股风造次。
简邪:“……”
不用多说,这种情景,必定是祂的手笔。
祂似乎很不喜欢简邪被别人觊觎,哪怕是一点点渴求的目光,可是刚才那只怪物出现,祂竟然一言不发。
现在却又连空气掠过祂都要管了,简邪认为自己搞不懂祂。
“刚才发生的看够了?”他道,“我以为你已经消失了。”
明明之前是自己在生气,结果这家伙竟然全程保持了沉默,也不知道该说到底是明智好,还是该说祂漠不关心才对。
【我不记得了。】
极其突然,熟悉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
简邪一怔。
如同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里一样,空气竟然因为从祂口中吐出的几个字节而产生了涟漪,好像祂的话音本身就带着无法衡量的强烈能量,不过只是说话,就已经让呼吸焦灼起来。
【人类呼唤我的真名的方式有很多种。】祂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因此,我不确定哪个才是我的名字。】
地狱业火,罪恶本源,人类恶意凝聚物……
祂有太多称呼。
正是因此,名字这种用来建立沟通的东西,对祂这种极端存在,已经早就失去了意义。
如果不是因为它所包含的特殊性,如果不是透过简邪的眼睛看到了其他人被他叫出名字的样子……
祂也不会一时兴起以自己的名字为两人的约定,却发现无法再以娱乐的态度去获得这个亲密的机会。
【但无论你想叫我什么,我都会做出回应。】祂淡淡道,【就像很久以前,我回应你那样。】
那天晚上,祂从燃烧的烈火中苏醒,在骨头被烧碎的痛楚中,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最终从地狱来到了人间。
也正是如此,简邪得到了祂的全部。
或许对简邪来说,祂是一个凭空闯入他的世界的怪异生物,但对祂来说,他却好像灼热业火苦闷中的清流。
这是不平等的吗?
也许看来不可思议,祂几乎是全知全能的,却甘愿为区区一个人类保驾护航,而对方甚至不记得他到底做了什么。
极其可笑。
他看祂的眼神分外陌生,拿到周年礼物很警惕,肌肤接触的时候肢体很僵硬。
祂透过他的眼睛看向镜面,而镜面里的少年却没有回给祂相同的视线,他们在这一年中无数次通过飞鸟的眼睛、雨后堆积的水滩、高楼大厦的玻璃展柜对视,但其中一人却对此完全一无所知。
祂一直在看着他,观察这个人类。
尽管对方并不知道祂的存在,又或者只是遗落在了记忆里。
“……”
简邪不知道自己对此该做出什么表情。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却得到了对方前所未有的认真回答。
他不得不重新端正对待他们之间诡异的共生关系。
【不过,我已经大概想好了。】
祂勾唇,随心所欲道:【既然你不可以成为邪神了,我决定和你一样,拥有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名字。我喜欢秦,听说那个时代酷刑很多?而且,擢发难数是指罪恶难以数清吧?那我就叫做秦擢好了。】
——秦擢。
一个新鲜出炉的名字,就这样从祂的口中诞生了。
简邪:“……”你也太随便了。
而且什么叫做平平无奇,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很普通,也不觉得祂的名字听起来很正常。
其实单字名邪就已经很古怪了,毕竟没有哪个正常家长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不吉利的名字,每次简邪需要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别人都会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好像在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在开玩笑。
可能就像是贱名好养活,越是不吉利,越能够远离邪祟吧。
但谁也没想到,他现在和一个可以轻松碾压所有怪物的存在过上了另类的同居生活……由此可见,生活真是无常。
“秦擢。”简邪不适应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有一点拗口,“你确定?”
和他的名字一样不吉利。
【我喜欢和你一样短音节。】祂给出了回应,【也喜欢只有你我知道的名字。】
不是其他人类用敬畏的声音称呼祂的真名,那是一个光是念出不可名状的含糊音节,就会让大地颤抖的恐怖名号。
祂不喜欢它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祂应该拥有一个完全人类化的名字,一个可以在祂的人类唇齿间厮磨的特指。
【现在,就是我们的秘密了。】
所幸的是,简邪不用现在就对祂的话做出回答,而是装作调试自己的耳机,没有听见祂懒洋洋略带调侃的声音。
而且,他的耳边一次又一次地传来了能量探测仪器的警告声,已经到了他根本没办法忽略的地步了。
所以……
嗯,这并不能算逃避。
简邪正站在地铁站台上,而整个空间都是空荡荡的,似乎说话声音大一点,就会引起一阵地动山摇的回响一样。
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闲聊的时候,他却完全忽略了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威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祂……
秦擢在自己身边的缘故。
不管他是否愿意承认,无论在什么凶恶之地,秦擢的存在的确能给他带来极度安全的感觉。
哪怕是在别的特a级怪物的捕食域中。
[调查员请注意!!峰值已经超过60,确认为a级,超自然管理局的连接即将接通,是否确定?]
简邪回过神来:“否。”
[您好,根据您的设置,已自动为您接通。]
简邪:“……”
这什么东西。
付环宇虽然嘴上什么都没问,难道暗地里给他开了一个安保设置?
……这关怀方式,还挺闷骚的。
他顿时想要摘掉耳机,但是不过在他思考的这几秒钟,那边就突兀地在“滴”一声后接通了,耳边顿时传来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让他放在耳机上的动作顿住了,没有立刻关掉通讯。
“啊,已经开始行动了吗?”接通的调查员语气疑惑,“还是说,难道其他地方也有a级以上怪物,不会吧?”
竟然是程理。
“你好,还在听吗?”程理没有听到对面的声音,于是低下头看了看通讯,发现并没有断开,于是皱眉追问道,“不管你是什么等级,最好离那个地方远点,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门的调查员?”
还是熟悉的絮絮叨叨,他似乎很习惯关心别人,先是劝诫,然后才变成了质问。
不过是认识的人也是好事,他正好有个问题想问他。
因此,简邪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程理,是我。”
“…………”
通讯那头的追问瞬间停止了,诡异地安静了好几秒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通电话的人正在进行头脑风暴。
半晌后,程理才怒气冲冲地说道:“是付环宇那个家伙故意给你的,是吧?我就知道他一点都不省心,哪怕是要死,也得找个一起去死的,之前还觉得他可怜,真是活该!”
话里话外,好像付环宇已经死定了一样。
这和先前余荆河提及对方的时候,无助耸肩的动作吻合了,他们知道他不知道的东西。
说罢,程理又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你在哪里?是不是在昨天那个孩子说的医院附近?千万别进去!”
“我已经在里面了。”简邪道,在他面前就懒得装了,程理很清楚什么该说,“是我主动的。”
程理:“……哦。”
他喉咙一梗。
与此同时,他痛恨自己的大脑,竟然如此迅速就回忆起了这几天被简邪支配的恐惧。
在看到简邪的时候,他总认为他应该受到保护,而忽略了对方可能根本不用动手,就能让怪物原地去世的事实。
究竟是为什么?是过于迷惑人的孱弱外表吗?程理不懂,他恨自己跟个老妈子一样。
其他推荐人有像他这样吗?
要么被不可名状之物恐吓,要么就为对方担惊受怕,血压飙升,很可能会英年催生白发。
“其他调查员会被派来吗?”简邪问。
这是特a级怪物,还是问清楚比较保险,他不希望被撞个正着。
尤其是他现在并没有接触过特a级的调查员的情况下,就算真的有人来了,他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闻言,程理怔了一下:“a级任务,为什么会派其他人,余荆河不是就在那里吗?是局里点名指派他去的,再高等级的调查员并不在总部,他应该能够解决吧?”
程理不知道。
还是说,他没有权限知道。
而他的话里似乎藏着一个暗示。
在程理话音落下的瞬间,忽然,一阵呼啸的急速的飓风从地铁甬道传来,机械碾压铁轨的声音交叠着在空旷的站台剧烈回响,压倒了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简邪侧脸,看到一列标注着6的地铁从远处飞速驶来,就像再平常不过的一次搭乘。
呼吸几刻后,伴随着嗡鸣声,地铁缓缓停在了站台前。
简邪的发丝被风吹的往后乱飞,几乎遮挡视线,随后,被从他身后浮现出的黑雾探出的触手轻轻别在了耳后。
伴随着震动的嗡鸣声,车门缓缓开启了。
里面赫然坐满了乘客,全部是熟悉的面孔,呆坐在椅子上,神情麻木。
——竟然,是刚才他在安全区域看到的那些普通人!
他们不知何时,居然被完全转移到了这列地铁上。
简邪伸出手,摘下耳机,单方面挂断了通讯。
能量已经到了峰值,说明怪物就藏在6号列车上,混杂在普通人当中。
“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胆小。”简邪啧了一声,“在我面前,还想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他追,它逃,它插翅难飞.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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