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1 / 1)

若不是有诸多顾虑,云浓必定是要起来同他争辩一番的。

然而此时已是夜深人静,顾修元又是这么一副模样,她也不敢真闹起来,万一动静大了将翠翘招过来,届时就又是麻烦。

所以心中虽气,可最后却还是只能挠了顾修元一把,不了了之。

云浓翻了个身,强迫着自己合上眼。

顾修元在她身后侧身躺着,一手松松垮垮地揽着她的腰,指尖还绕了缕长发,不声不响,像是已经睡过去一样。

云浓试着想要挪开,可刚一动弹,就又被顾修元给按了回去,手臂甚至还收紧了些。

两人谁也没出声,就这么沉默着较着劲。

最后还是云浓让了步,她觉出些困意来,也没什么力气折腾,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等到她呼吸渐缓渐平稳下来,顾修元不动声色地睁开了眼,带着些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云浓这次并没挣扎,反而还下意识地向他怀中缩了缩,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顾修元见此,不自觉地露出些笑意来。

不管面上如何争执,身体却是要熟悉许多的,两人相处数年,不知不觉中早就养成了些习惯。

虽说这也代表不了什么,但在如今的情况之下,对顾修元而言倒算是个慰藉。

自昨夜起积攒的闷气总算是散去了些,顾修元绕着她的长发,嗅着房中盈着的浅淡香气,也睡了过去。

离了徐家后,云浓便再也没什么顾忌,也嘱咐了翠翘不要打扰,若无意外,每日里起得实在算不得早。

可如今有顾修元在,却是没法再随心所欲地歇息,天还未亮就被扰醒。

顾修元起身时已是十分小心,可两人贴得近,怎么都不可能做到完全无声无息。云浓不情愿地睁了眼,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继续睡,”顾修元替她掖了掖被子,低声道,“我先走了。”像是为了安抚云浓,他又补了句,“我不会让人见着的。”

这算是对昨夜争执的让步。

云浓撑着坐起身来,看着他穿衣束发,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顾修元并不像她这样,整日里闲得没事干,想怎么消磨时间就怎么消磨时间,他还有那么多正经事要处理。就好比如今,他离了这里,还得回府去梳洗换朝服,紧赶慢赶才能不错过大朝会。

云浓着实不能理解,他何必非要折腾这么一遭。

“我乐意如此,”顾修元看出她的疑惑,走近了些,俯下身在她唇角亲了下,而后低声笑道,“这就值了。”

他这一下猝不及防,云浓也没来得及躲,呆呆地被他占了个便宜。

顾修元忽而想起昨日的事,又道:“四方斋里的丫鬟不懂事,我已经换了,也知会了掌柜,你若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尽管去拿就是。”

“拿我的东西充大方,”云浓懒洋洋地笑了声,摇头道,“不过还是算了,我若是真搬了那些东西回来,只怕是要吓着翠翘她们的。”

昨日那柄青玉骨折扇就已经够呛,她手头也没什么银钱,再拿四方斋的东西,可是寻不着什么合适的理由了。

顾修元想了想:“你那香料铺子……”

“顾大人,”云浓打断了他,“时辰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大朝会都来不及了。那么多家国大事等着,您就别惦记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顾修元抬眼看向云浓,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云浓究竟是为了他好,还是不想让自己插手她的事情。只不过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若是不想再打破如今的勉强维系的平和,就必须见好就收。

“那好,”顾修元理了理腰间的环佩,“近些日子朝政繁忙,我或许不会再过来,你若是有什么难事,尽管让人找我去。”

他也没再看云浓的神色,说完便离开了。

云浓倚在床头,听见这话后略微松了口气,但也说不上高兴与否。

等到顾修元离开后,云浓怔了会儿,便又躺回去想要继续歇息。但或许是与顾修元的闲聊驱散了睡意,翻来覆去,她都没能再睡过去,只好漫无目的地发了会儿愣,等到外边传来动静后,自个儿起床梳妆。

翠翘早就对她的晚起习以为常,见她一大早就起了身,关切道:“姑娘昨夜可是又没睡好?”

云浓点了唇脂,轻轻地抿了抿唇,回头笑问道:“如今我早起一回,都成稀罕事了?”

其实若刨除一大早被顾修元扰醒这件事,她昨夜睡得倒是挺安稳的,一夜无梦。

翠翘走近了些:“姑娘今日是要出门去?”

云浓穿了件嫩黄色的齐胸襦裙,鬓发梳得整整齐齐,略施粉黛,笑起来唇红齿白的,看起来很是娇艳。

她对镜打量着自己,抬手扶了扶珠钗:“在家中呆着也无趣,咱们到绮罗香去看看。”

翠翘连忙应了声,出门去吩咐小丫鬟摆饭,又让人准备马车。

配着小菜吃了半碗白粥后,云浓知会了祝嬷嬷一声,便带着翠翘出了门,到绮罗香去了。

大抵是来的早,绮罗香这边还没什么客人,只有阿菱在柜台后坐着,正在摆弄着新折来的桃花。一见云浓,她随即站起身来,笑道:“姑娘怎么来的这样早,可用过饭了?我这里还有些自己做的糕点,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拿些来。”

“好啊,”云浓点点头,“我早就听四妹妹提过,说你的厨艺甚好,如今也好让我见识见识。”

阿菱抿唇笑着,从里间取了个三层的食盒出来,摆开来。

这食盒中盛了各色糕点,卖相极好,精致得很。

云浓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如今却是真起了食欲,拈了个捏成兔子形状的芝麻糖包,小心翼翼地咬了口,立即夸道:“甜而不腻,又仿佛带了点槐花香,好吃极了。阿菱你可真是什么都会,样样精通。”

打从见着第一面起,云浓就很喜欢阿菱,脾性对胃口,又是个有本事的。

“姑娘谬赞了,”阿菱又让着翠翘尝了,含笑道,“我自小在大院里长着,东家学一点西家学一点,会的自然也就多了,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云浓又拿了块糕点,笑道:“是你太过谦了。我若是个男子,必定是要把你娶回家去的。”

阿菱同她玩笑几句,又沏了茶来,见云浓不再动糕点,便收了起来:“说起来,四姑娘今日大抵是要来的,姑娘若是多留会儿,说不准还能遇着她。”

云浓绕到柜台后,在一旁的高凳上坐定了:“我也没什么旁的事,那就在这等着吧。”

当初她不告而别离开徐家后,又有许多事情缠身,便再没见过徐思巧,如今这么巧遇上,倒也免去了想法子邀约的周折。

上午的客人并不多,云浓与阿菱闲聊着,问了些新铺子的装潢进度,又琢磨着这生意该怎么改进才好,不知不觉就过了半日。三人到巷尾的铺子里吃了碗阳春面,及至午后,才算是将徐思巧给等了过来。

徐思巧一进门就见着了云浓,惊喜道:“云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我闲下来了,便想着来铺子看看,可巧阿菱说你要来,我便专程留下来等着了。”云浓打量着她,“怎么像是瘦了些?”

“前些日子老太太病了,少不得要侍疾。”徐思巧叹了口气,熟门熟路地向阿菱讨了点心和茶,而后又道,“这两日她病情好转,我这才敢出门来。”

云浓点点头,示意自己听了进去,但却并没追问。

毕竟打从她离开徐家,就跟那些人再无干系,至于她们为什么病、如今又怎样,就更不关她的事情了。

她虽没问,但徐思巧却是忍不住主动提了。

“近来府中诸事不顺,年初朝中有考核,父亲原本得了消息是要晋升的,可不知为何最后却又泡汤了。”徐思巧在家中并没什么知心姐妹,这些话便都攒到了云浓这里,“兄长在国子监念书,也不知是掺和到什么事中,遭罚撵回家来。府中托了关系想要送他回去念书,不知怎的,又没能成……接连几件事碰到一处,老太太便没撑住,病倒了。”

云浓没出声,只听着徐思巧继续说道:“大夫说是心气郁结所致,我看也有几分道理,她老人家近来是看谁都不顺,就连三姐姐也挨了申饬。”

听了这些,云浓倒是明白过来当初老太太究竟想让楚家帮着做什么了,无外乎就是这几件事。她将定亲信物索要回来,又托景宁还了楚家,楚家意识到这其中的猫腻后,自然不会再帮忙。

说不准不仅不帮,还会顺势踩一脚。

老太太这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初若不是她动了歪心思,如今也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府中乱成一团,老太太病倒了,三姐姐还同太太吵了一架,摔了杯盏。我虽没细听,但想来也无外乎亲事。”徐思巧往日是爱看自家三姐的笑话的,可如今也提不起什么精神,只叹道,“闹成这模样,可真是难看。”

有先前的事横着,云浓对徐家实在生不出什么同情来,不说风凉话就已经算是厚道了。

像徐家这样的,可以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风不正,不去好好教导儿孙,反而整日里想着如何投机取巧,就注定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可惜徐思巧这样的姑娘家,没做什么出格事,却难免会被带累。

徐思巧感慨道:“像你这样无牵无挂,倒也少了许多烦心事。”

云浓抚了抚衣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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