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这么说,但大家谁也不会把她当成真菜鸟了。安星宇将任务复述一遍,提出了自己几点设想后,一双无机质的黑色双眼静静注视她,希望她能提出一点儿意见。
林初思考了一会儿后,很快提出假设:“任务要求我们完成祭祖,但祭祖的流程并没有说过,也就是我们必须从上仙村的村民那里得到祭祖信息。这样的话……”
他们得到了村民身份,自己也变成了村民,能否自己设定祭祖流程?比如说上个香就走?
这个猜想令大家短暂地寂静了一瞬,安星宇摇摇头:“最好不要。”
“以往有过类似的经验,如果为了规避风险特地去修改规则,结果很有可能会遇到更大的恐怖。”
这话让林初不得不放弃:“行吧,到了再说。”
不知道,那个世界是怎样的。
陆言礼躺在床上,呼吸平缓。
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他才猛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从窗户上看见黑影,但现在,屋内明亮,屋外漆黑一片。所以,他看见的黑影并不是在屋外,它就在这间屋子里!
陆言礼一动不动,装作睡熟的模样。他听见了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却分辨不清那是什么声音。
紧接着,什么东西爬上了床,能察觉到明显的重物感。
但他感觉不出那个东西是什么,说不上是人,也不像动物,只觉得那个东西浑身冰冷僵硬,压在身上后,浑身越来越重,越来越沉。湿冷气息从被子上那个东西传来,渗入全身。
陆言礼本是自己装睡保持着不动,现在是真的动弹不得,手足全被僵硬地固定住了似的,连手指头蜷一蜷都困难。
糟糕,是鬼压床!
或许在世界异变前,鬼压床还可以用科学解释,但现在经历的鬼压床……必然是真的有鬼!
陆言礼并未慌乱,他控制着,让自己心跳放平,因寒冷而生理性激起的皮肤表层小疙瘩也尽力控制下去。
如果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必然会被眼前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一个黑影伏在陆言礼身上,和他正脸相对,几乎要钻进他身体里去。
等一等,再等一等……
蓦地,大门砰一声撞在墙上,屋内狂风大作!
窗帘狂卷而起,门窗、桌椅、衣柜……房间里能动的东西都因那股狂风震动,啪啪作响,油灯被吹落在地,摔得粉碎。狭小屋内乒铃乓啷动静极大,隐约还能听见狐狸的尖啸和不知名动物的怪叫声。
这么大的动静,其他房间里的人却没有出来,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刻意不出现。
陆言礼忍受着身上传来的剧痛,那个东西有爪子,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身体不放,几乎要抓出血印。他的额头渗出细密汗水,却咬死了不松口,不睁眼。
直觉告诉他,不能睁眼,也不能呼救。
张伯家请来的保家仙似乎更愤怒了,狂风几乎要掀翻屋顶,和那道黑影做拉锯战。不知过了多久,陆言礼突然觉得浑身为之一轻——那个东西离开了。
不过一瞬间,吵闹声戛然而止,屋内恢复死寂,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仿佛刚才的动静不过是错觉。
但肩膀和手臂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告诉陆言礼,这并不是错觉。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屋内凌乱不堪,房门大开,门外就是黑洞洞的长长走廊,冬日冷风从外头穿进来,还卷了些院子里的松树香气。
就着不明显的月光,陆言礼起身,走到门边去关上门。
他突然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呼唤。
“陆言礼……”
那声音太微弱,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但又那么清晰,几乎是贴着耳边的轻唤,让人下意识地想答应它。
“……你听到什么声音,别答应,别出来……”
张伯母的话还在脑海里回荡,陆言礼权当没听见,径直往屋内走,重新躺下,拉上被子闭目养神。
“小陆,开开门,是我啊。”
那声音还不放过他,不一会儿,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那道声音,和他记忆深处的妈妈的呼唤一模一样。
“小陆?你睡着了吗?”
“小陆,外面好冷啊,开开门让妈妈进去好不好?妈妈很久没看见你了。”
“小陆,别不理妈妈……”
陆言礼躺在床上,却只觉得厌烦。
他早就知道,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永远只会用这一套,第一次他尚且会中招,但经过十次、百次后,哪怕那些东西顶着他母亲的脸坠落在自己身边,他也不会再多看一眼!
“小陆!小陆快开门啊!有东西,救我啊!!”门外的女声忽然变得惊惶,敲门声急促起来,还能听到类似野兽的喘粗气的声音。
“快开门啊!救我啊!小陆救救妈妈……”
野兽撕咬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女人的痛呼声。慢慢的,女人惨呼声微弱下去,撕咬、咀嚼、野兽咆哮的声音同样远去。
“救……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救妈妈?!”
“啊——”
蓦地,又是一声女人绝望的尖叫。
再也没声了。
陆言礼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一点儿不明显的液体将将溢出眼眶,又消失在睫毛颤动间。
天亮前,敲门的声音换了好几个,全是陆言礼曾经熟悉的声音,无一不例外都是请求他打开门,哀求也有命令也有,折腾了大半夜。
又过了许久,张伯母敲响了门:“小陆?还好吧?没事了,太奶奶把那个东西赶跑了。”
陆言礼刚想回答,头脑中名为直觉的那根弦猛地绷紧,突然抬眼看见隔着厚重窗帘依旧遮掩不住的深沉夜色,立刻闭口不答。
“小陆?你没出事吧?你别吓婶子,小陆?!”敲门声更急促,“你没事的话就应我一句,别吓我们啊……”
陆言礼看一眼手表。
还不到四点,门外的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但绝对不是真正的张伯母。他打了个哈欠,闭目思考。
第一次,应该是保家仙的功劳。为什么第二次不管了?是因为没有造成生命危险吗?
想到这儿,他甚至有种拉开门试试的冲动,但很快这股冲动被压制下去。他再次思考起其他事情。
晨光熹微,一声嘹亮鸡鸣响彻云霄。
敲门声戛然而止。
陆言礼知道,自己安全了,他放心地真正睡过去。约摸两三个小时后,天光大亮,张伯母来敲门:“小陆,起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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