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鼓噪
谢振脑子里瞬间闪过好些念头。
他打探过的,这‘顾记’食肆在京城算是小有名气,女厨子是李家的私生女,刚进京就闹出不小的动静,同最近风头正盛的云家也有些关系。
还有人说,她手底下养了不少厉害觉得,能降龙伏虎!
谢振打探完,却没把这家‘食肆’太当回事。
打手护院?呵,这年头豪族里谁不养打手?可那些蠢物能做什么?别看个个趾高气扬,可都是被拔了牙,剪了翅膀的货色,谢振可从不当一回事。
在京城地下的世界,不是那些好吃好喝被养着的家伙们能理解的,他有数十种法子让这些人听见他的名字就要躲。
至于云家,云家一家子都是读书人,换成他那位白痴大哥肯定要担心的,说不定真听见云子瞻的名头就懵了,自己可不怕。
谢平害怕,那他尽管怕去,他是来给谢平出气,可真当他在意谢平的前程?谢平那个傻子总以为能拿捏得住他,却不知,那傻子只不过是他无聊时最爱逗弄的一个乐子而已。当然,也是要给别人留个弱点。
他也要吃饭,他还要养一帮弟兄,便是烂泥,总归都要活下去的,这年头,想在京城这等地处活下去,没弱点怎么成?
谢振无妻无子,没爹没娘,不信神佛不信命,现在摆一个大哥搁在明面上,让人知道他好歹有些在乎的东西,在别人心里,大约也就把他当成个可以掌控,可以使唤的人。
诸般念头闪过,谢振回过神,谨慎地审视这临时搭建的彩棚,还有店小二和食客们,角落里两个书生脸上带着些惊惧,却是稳稳当当地坐着,那边小孩子小心翼翼地偷瞥他,却依旧动都不动,瘦子正惊疑不定地瞪着那书生,那书生白白净净的,脸上既无愤怒也无惊惧,偏也不是那种木木呆呆,反而挺机灵聪明的模样。
可分明每一个人的反应都不正常。
谢振眨了眨眼,招了招手,他身边那五个弟兄就把那螃蟹步给收敛了一二,晃悠一圈,四下看了看,又走到谢振身边,寻了个靠近门口的空位,一屁股坐下来。
“老大,这美——人——呢!”
瘦子张口就拖长了音调,喊了一嗓子。
“瞧瞧这一屋的妖魔鬼怪,哪个是美人?”
谢振啧了声,啪啪拍了两下桌子:“就是啊,乐子呢,你们不是极乐宴么?酒在哪里?肉在哪里?美人何在?”
门口两个店小二默默回头看他们,面无表情。
谢振心中越发感觉怪异,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遇见那些个权贵公子,当面可以说跪舔就跪舔,但心里其实是不怕的,背过头去,指不定哪天看哪个公子哥不顺眼,就能整得对方哭爹喊娘,恨不能赶紧死了了事。
可这会儿呆在大相国寺外,京城地界最繁华的所在之一,光天化日之下,他却不由心里有些烦闷——食客们没给他该有的反应。
都闹了这半晌,‘顾记’食肆的人也没给他任何他希望看到的反应。
没人过来驱赶,也没人过来呵斥,同样没人过来带着一脸嫌恶塞钱请他们走人。
谢振眯了眯眼,眼角的余光就见到那个女厨子双手抵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正朝他这边看,他猛地转头也看过去,一咧嘴,露出个轻佻的笑容:“你就是那个,让赫赫有名的,二十几年都端方雅正的张家大公子鬼迷心窍,在御前和李家公子大打出手的妖女?听说连京城那位狄小公子,也对你情有独钟,为此不惜上怼君王,下怼父母,简直要闹得天翻地覆?”
顾湘:“……”
“老子本是想着直接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地处了事的,谁让你得罪我哥?”
谢振啧了声,“只是看见你们家的招子,当然得先见识一下,张大公子心尖上的大美人办的极乐宴。”
他声音极高,从目光,表情,到语气,都轻佻至极,任何人听了这话,都要愤怒生气。
谢振从不怕人生气。
果然,在座的食客脸色都变了变,所有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盯着他看。
谢振心里总算踏实了些,可也只一瞬间,他忽就感觉背脊发寒,本能地伸手握住腰间的匕首,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
张乔安暗道了声晦气,连想都没想,径直走到谢振的桌上坐下,压低声音:“知道上一个在‘顾记’提起那些流言的人,现在如何了?”
谢振一怔,随即就见周围几个听到这话的食客,面上都露出个惨不忍睹的……绝望表情来。
他一时竟口拙了下。
张乔安不等他开口,又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郑重道:“至少在‘顾记’,别漏了口风,否则——你等于和这京城九成的人在作对。”
“你个小子,找死啊!”
谢振身边几个混子闻言,齐齐鼓噪起来,扯开嗓子大声呵斥,“敢这么跟我们振哥说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算什么东西,狂个屁!再狂,老子现在就让你把‘后悔’俩字带坟墓里头去。”
谢振却是没吭声,目光只落在顾湘身上,却见她面容平静,笑容温婉和缓,眼底略带几分好奇,就如围观看热闹的外人一般。
“振哥,这女人也未免,未免太邪门了些。”
京城的风气,开放虽是开放,可也万万没开放到未出阁的贵女搅和到这等风月事里,还能仿若无事的。
顾湘饶有兴致地扬眉:“听你这意思,我还有做妖女的潜质?说不定能史书上留下一笔?”
谢振猛地扭头看过去。
秋丽在后台正忙,听见动静过来一瞧,捂了下额头,赶紧把自家小娘子给拖回去。要光是自己人,说说也就得了,外面立了一帮找茬的,还有好些食客,这等不着调的话,怎能乱说?
张乔安眨了眨眼,忙高声问道:“顾厨,这极乐宴的水牌好像没挂出来?什么时候可以点菜?”
其他食客也纷纷应和,只当谢振不存在。
此时风一吹,门帘吹起,外面走进来两个中年书生,皆是眉头紧锁,转头四顾,眉宇间的不悦到是少了些:“敢问可是顾记食肆?为何打这样的招子?着实不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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