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睿白一直很安静的走在我身边,许久都没开口说一句话,微风吹着他的刘海挡住了眉眼间该有的情绪,我看不到他最真实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可谈的,刚才只是为了摆脱林瑾男,现在真的出了图书馆,我却没了心情再说任何话。
我一直看着前方的树荫发呆,不知道林瑾男现在怎么样了?他这次……一定很生我的气吧。我心里乱极了,第一次有种百爪挠心的感觉。
“易暮橙?”
陆睿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连忙敛了敛神,微微笑着掩饰刚才的失态,“嗯?”
他看着我,轻蹙的眉间带着些审视,最后低笑道,“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有在听么?”
“啊?”
我挠了挠头,有些赧然,不好意思说是但也实在不好厚着脸皮承认说不是。
陆睿白好脾气的没有再接这话茬,继续往前走。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有些胸闷,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奇奇怪怪的,每次似乎都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藏得极深。吊人胃口的人最不厚道,他到底是藏了多少秘密呀。还是经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沧海桑田?这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还真与他的外形不符。
“陆老师?你很不快乐吗?”
我三两步追上他,歪着头细细打量他的侧影。他其实真的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可是为什么一直都单身呢?这么八卦又隐私的问题我实在不好意思问他,于是只好重新吞回肚子里。
陆睿白似乎怔了一下,一双眼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总是把自己藏得很深,我从来也看不到真实的你。”
说完这话之后,陆睿白刚才蹙起的眉心更深了,好像有些纠结,又有些意外。他最后说出的话却是和我的回答全然无关的。
“你曾经真的很喜欢林瑾男么?”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呆愕过后便是急切的摇头,“陆老师,我可是个特遵守校规校纪的好学生,早恋神马的,我家是明令禁止的。您就放心吧!”我郑重的拍胸发誓,就差高举拳头像党旗宣誓了。
陆睿白无奈的叹气,依旧是鸡同鸭讲的接了下一句,“上次,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那么怕水。”他犹豫了下,很认真的俯视我,“我是真的想了解你,所以才向林瑾男私下打听了些你的事。知道你怕水,我本来想帮你克服这点的。谁知道……你会原谅我么?”
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呆,傻乎乎的点头,“嗯,会。”思忖片刻之后,我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的歪着头悄悄撞了撞陆睿白的胳膊,“但是,陆老师,你要了解我做什么?”
“……”
“陆老师,学校给你的薪水很高么?”
“?!”
陆睿白状况外的样子还真有些好笑,浓密的睫毛扑簌着有些呆萌呆萌的。我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你的爱岗敬业真的让人钦佩,可是为了学校这么点薪水搭上自己的名节真的很不值。陆老师,不要再试图试探我了。我是真的被林瑾男那家伙抹黑的,我其实真的特单纯。学校的男生,我都还来不及染指他们半根手指头呢。”
“……”陆睿白再次哑口无言的看着我,好半天才扑哧笑出声来,“易暮橙,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在逗你玩,还一直以为我是想以身作则,好好感化你?”
“……”
陆睿白拳心虚握在唇边,眼睛弯弯的。他忽然走近我一些,低下头在我脸畔低声说,“看来不管我怎么说,你都感受不到我的诚意。既然说的不算,我们就直接做吧。”
我脸颊一热,脑子里忽然浮现之前林瑾男在图书馆的那句异曲同工之妙的话。有些微妙的东西痒痒的划过心尖,我尴尬的转开脸,“呃,陆老师,潜规则这种事对我不管用。我一不入党,二不求上进,三没有挂科。潜规则我你也找不到理由——”
陆睿白忽然伸手扣住我的手心,我低头吃惊的看着我们十指交握的掌心,再抬头看他。他脸上带着笑,在阳光下忽然灿烂得很耀眼。我还来不及质问出声就被他用力拖着往旁边的小径走去。
浓密的树荫晃动着细碎的阴影,阳光歪歪斜斜的从树缝中偷偷洒下金黄。我和他面对面站在小树林里,看着轻风拂过他额际的黑发,他的衬衫也被风灌得有些发胀,偶尔还有属于他的气息弥漫在我的鼻尖。
这样的静谧让我的心有些怪异的宁静,这是和林瑾男在一起时刺激兴奋的感觉截然相反的体验。我微微轻喘着,忽然他的手臂一用力就把我带进了怀里。
我踉跄着撞进他的胸膛。他的身体和林瑾男一样的刚毅结实,只那么轻轻撞击了一下,我胸口都有些酸痛。我下意识的伸手抵住他,结巴道,“做、做什么……”
“说的是爱,做的当然也一样。”
我瞠目结舌,彻底的目瞪口呆了。这、这是一个身为天底下最光辉职业的老师该说的话吗?我吞了吞口水,不敢置信的再次试探到,“陆老师,您,宿醉还没醒?”
陆睿白揽在我腰间的手臂一点点收紧,另一只手覆在我耳畔,“橙子,你心里藏着的那个人,我会帮你慢慢忘记他。我有信心,你呢?想试一试吗?”
我心怦怦的跳得极快,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似乎比我想象的知道得还要多,难道……林瑾男都告诉他了?那,了解了那样的一个我,他还会喜欢么?我喉咙发紧,垂下眼,茫然的顾左右而言它,“我……我其实很坏,一点也不好,你不懂,你知道了就不会这么想我了,就会讨厌我的。”
陆睿白乌黑如暗夜的眼眸深邃的凝视着我,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我的耳垂,“橙子,我懂。真的!也许我不够了解,可是你可以都告诉我。等你真的接受我的那一天,好么?”
此刻的他似乎很不一样,有一种类似于巫蛊的魔力在吸附着我。我讶然的仰着头,全身的细胞都敏锐的感知着他微凉的指端在我耳际抚触的酥麻感。
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惊愕的瞠大眼,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我不断警醒自己,易暮橙,他是你的老师。他不会潜规则你,你要镇定。不要冲动,可是看着他近在尺咫的脸,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潜藏的暴力因子。想也不想的挥拳冲他鼻翼砸了过去。
陆睿白一把遏制住我的手腕,眼神黯淡了几分,“你真的想摆脱他吗?想的话,为什么刚才没阻止他,现在,却偏偏不能是我?”
我呆住,被他攫住的手腕也一点点滑下他的掌间。我不喜欢林瑾男,因为他总在试图提醒我一些事。我现在也开始讨厌陆睿白了,因为他总在试图探索我的过去。那个被我埋在心里4年的……肮脏的,秘密。
我心情很不好,没精打采的回了易家。易小聊和易柏笙终于旅游回来了,看我失落的样子,易柏笙居然没一点同情心的又对我冷教育了一番。
所谓“冷教育”是我家易柏笙自己发明的教育方式,心理教育加冷处理。他对我进行了长达两小时的心理教育,带有语言谈话内容的时间不到15分钟,剩下的105分钟都在无声的冷气压下煎熬我脆弱的承受能力。
他拿出了在警局提审犯人的威严,环胸而坐,犀利的注视着我。我头皮发麻、眼睛发涩、困得不行,但是又不敢公然抵抗我家暴君。易小聊时不时的进来端个茶送个水果,当然对象必定是她挚爱的老公易柏笙先生。至于她可怜的女儿我,只有吞口水的份。
在120分钟的心理折磨与生理极限后,易柏笙终于发话了,“说说看,这次又是劈的谁?蔫茄子似的,看样子是栽了,被人家给踢了?”
看着易柏笙幸灾乐祸的模样,我实在忍不住想问一句,我还是不是您亲闺女了?有自己老爹这么咒自己女儿的嘛?
我心里偷偷翻白眼,面上却是恭敬的回道,“没有啊,我都说了好多遍了。我没谈恋爱,那些个什么劈腿的事更是子虚乌有。您要明察秋毫,千万不能错判冤案呐!”
易柏笙冷冷的哼了一声,拿着茶杯喝水,最后还特鄙夷的瞪了我一眼,“你那当然不是谈恋爱,任何不以真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这就是耍流氓。”
“……”我真想为易柏笙拍手较好,我43岁的老爸多么与时俱进哪,还知道改词。我心里默默腹诽,现在早变了,人家都说任何不以上床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这么想,我的确是耍流氓啊……这么想,我就舒坦多了。
易柏笙看我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怒其不争的斜眼瞟我,“吊儿郎当的样儿,也不知道遗传的谁。”
“……”除了您和易小聊,我身上应该没别人的基因了。
易柏笙看我委屈的小眼神,终于有了点动容,大手一挥,“出去吧,再不老实我就找个男人把你给嫁了,省得我成天操心。”
我眼角抽了抽,还有比易柏笙更不负责任的爹吗?怎么可以把教育子女的责任推给未来女婿?那是我老公,可不是我后爹!!
我的好日子还没几天麻烦就来了,而且还是个——让我极其莫名奇妙的大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