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里斯掏出钥匙,打开了库房房门,转身对徐思齐说道:“巡长先生,请进吧!”
库房内的陈设一眼就能看个通透,大约十五六平方米的样子,四周是一圈木制货架,上面摆放着面粉豆油之类的生活用品。
徐思齐缓步走进室内,那股奇怪的油味愈发浓烈。
鲍里斯站在门口,语气里略微带着一丝讥讽,说道:“巡长先生,你觉得,这里可以藏得住一个人吗?”
库房西南角位置,码放着三十几个容量为10加仑的铁皮桶,桶身喷印着中英文两种标识:大德机器榨油厂。
大德机器榨油厂是上海最大的食用油生产商,他们的产品远销东南亚,在国内外极负盛名。
接下来的猜测顺理成章,小林彦五郎肯定也来过库房,他可能是亲自打开过油桶,所以手上才沾上了油渍。
徐思齐四处看了看,对鲍里斯说道:“神父先生,打扰了。”
说着话,他迈步走了出去。
“巡长先生慢走,愿上帝保佑你。”鲍里斯微笑着说道。
从教堂出来,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徐思齐展开攥成拳头的手,在鼻子近前闻了闻。
刚才在库房的时候,借着货架的遮挡,他摸了一下明显打开过的油桶盖,手上自然也沾了油渍。
这次的气味比较直观,徐思齐凭着经验判断,油桶里绝对不是豆油,而是军用的高标号汽油。
之所以气味比较怪,是因为在油桶外包装上,故意涂抹一些香油,用来掩盖汽油的气味,两种气味混在一起,就会变得不伦不类,分辨不出是什么气味。
三十桶汽油也就300加仑,如果按照军方标准来衡量,其实也做不来什么。
徐思齐当然不会这么认为,这次是300加仑,那下次呢?
还有那个鲍里斯神父,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和伊藤商社之间是一锤子买卖,还是有长期合作计划?
正常来说,若是在租界进行油品交易,只要持有工部局颁发的营业牌照,无论是和哪国人做生意,这种事本身并不违法。
但是,教堂是传教布道的场所,神职人员也不应该是生意人。
徐思齐几乎可以断定,鲍里斯绝不是一个神父那么简单,没有哪个神父会做这种事。
更何况,能搞到数量众多的高标号汽油,对于管控严格的军需物资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临近傍晚时分,徐思齐返回了福煦路巡捕房。
“徐巡长,您回来了?”阿勇殷勤的递过来一条热毛巾。
徐思齐接过毛巾,擦了擦手,说道:“蓝蝶儿的笔录做完了吧?”
“做完了。她刚走不长时间。”
“你们中午就回来了,她怎么才走?”
“不知道怎么搞得,我们刚把蓝蝶儿带回来,跟着来了好几个记者,堵着门口要求采访,蓝蝶儿不想接受采访,所以就一直躲在巡捕房。”
“看起来,当大明星也不容易啊。”
“可不是嘛……哦,对了,下午的时候,顾小姐来找过您。”
“她说什么了吗?”
“没说啥,听说您不在,就回去了。”
“好,我知道了……”
徐思齐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六点钟,巡捕房除了夜间值班人员,其他人都已经下班回家。
“阿勇,都下班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一直等着向您汇报情况,要不然也早就回去了。”
“回去吧,天都黑了。”
“您不走啊?”
“结案报告还没写,明天要交给总探长,你先走吧,我再等一会儿。”
阿勇一脸的仰慕神情,说道:“徐巡长,我可不是捧您,在巡捕房当差十几年,像您这样尽职尽责的巡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我一点都不夸张。”
徐思齐拿出纸笔放在桌上,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回家?没办法,谁让我是新人呢,起码态度要做到端正,你说对吧?”
阿勇竖起了大拇指:“您说的太对了,依我看,用不了一年半载,您准能升探长!”
“借你吉言。”
“您忙,我就不打扰了。”
听着走廊里脚步声渐渐远去,徐思齐又坐了一会,起身把暖水瓶的水倒进花盆,然后拿着自己的水杯走了出去。
巡捕房库房在后楼,紧邻着茶水房。
这个时间,库房人员早就下班了,徐思齐先到茶水房接了一杯水,观察了一会周围情况。
确认无人经过,他立刻绕到库房一侧,从兜里掏出一截铁丝,在锁眼里捅了几下。
咔哒!
锁头应声打开。
徐思齐闪身走了进去,他上次领取装备来过一次,注意到了警用器械里面,居然有最新式的定时器。
连半分钟都没用上,徐思齐拿了一个定时器,又顺手拿了一盒子弹。
库房每半年盘点一次,即便发现数目不对,库房人员也不敢声张,这种消耗品本就无法核实去向。
回到家里,徐思齐拧开十几个弹壳,把里面的黑火药倒出来,做成火柴盒大小的固体,如果连接上定时器,就是一个简易的定时炸弹!
之所以说是简易炸弹,是因为黑火药太少,威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比起普通的烟花也强不了多少。
…………
入夜。
一个身穿黑色短褂的青年来到一户门前,他四处看了看,然后有节奏的伸手敲门。
“谁?”
“我,阿四。”
房门打开,阿四闪身进了屋子。
屋里的人是王冠樵。
阿四也是斧头帮的人,主要负责安徽会馆和王冠樵互通信息。
“九哥,有人要见你。”
“谁要见我?”
“是一个安徽口音的年轻人。”
“他叫什么名字?”
“他不肯说。”
王冠樵皱了皱眉:“非常时期,这种藏头露尾之辈,一律不见!”
阿四说道:“这个人留了一句口信,他说,您听到这句话,就知道他是谁。”
“神神秘秘的……啥口信?”
“是抽屉里的婴儿救了你。”
王冠樵闻言一愣,随即语气急切的说道:“他人在哪?”
“九哥,这个人来意不明,我担心会不会……”
“我问你,他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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