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小心说道:“姑娘,好歹人家施了援手,让墨言当面一谢也是应该的。您要是不喜,之后咱们送客就是。”
知道她说的有理,“你去库房备件礼物。”既然要谢,把礼全了,省得之后纠葛。
墨画出去迎客,把人引致前厅,“姑娘一会儿就来,公子稍等。”
李芸让小厮把药材奉上:“不知对不对墨言姑娘的病症,都是些温补的药材,请姑娘收下。”那小厮双手奉上一个锦盒,墨画犹豫半天,“公子等我们姑娘来了再说吧。”就转身出去了。
一刻之后,徐佑依才带着墨言缓缓行来,“那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现在人已经醒了,并无大碍,让她给公子行个礼,聊表谢意。”墨言从身后出来,脸色并无多少虚弱,朝他深深一拜。
“不需如此客气,看见不平之事,出手帮忙本就是应该的。”李芸谦和说道。
“那日受伤者、围观者众多,只有公子一人发力,可见高风亮节。”既然谢人,徐佑依愿意把帽子戴得再高些,反正是一锤子买卖,日后不交际的。
李芸反而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也是那主仆不堪大用,我与下人才能将人驱赶走。假如要是真遇见强人,芸怕也有心无力。”此时脸上的表情倒符合十七八岁的年纪,显得有些青涩稚嫩。
这话引得徐佑依朝他脸上看去,倒没想到是个说真话的。徐佑依这才愿意花费一些心思,真心说道:“什么事都是时机所促,照公子的话就是合该那草包主仆遇上公子,没什么其他假如或者的。”
李芸竟一脸受教的表情,说道:“姑娘说的是,是芸没有想明白。那日驾车乱闯的,不知姑娘有何头绪?”
略显惊讶扬眉,“怎么,公子知道这是哪家的人吗?”一脸想要知道的表情。
李芸赶快说道:“不,不是,是我见墨言姑娘伤得重,以为姑娘不会就此放过,所以问问姑娘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伤了墨言姑娘。”
略显为难的低头皱眉片刻,徐佑依才显得有些苦衷地说道:“倒不是我不愿查探替墨言解恨,只是我们三个姑娘家住在姑苏,没那个能力去随意招惹人,我,也是更不愿再惹麻烦的。”说完,脸上一副回忆过去的深远表情。
李芸体贴说道:“倒是我的不是,没想到姑娘的境况。我今日来,一是送些滋补的药材,再来是看看姑娘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公子的心意我收下了,这是我替墨言备的薄礼,请公子不要推辞,不然我是没脸再受公子的助的。”今天的徐佑依显得格外谦虚客气。
刚去库房取东西的墨画手里抱着一个锦盒,递到李芸面前。犹豫片刻,李芸让小厮接下了。
随后徐佑依便端起茶碗,他识相说道:“叼扰够久了,墨言姑娘还要养病,芸先告辞了。”
嘴角上翘:“墨画,送客!”
这厢,徐佑依伴着墨言往后面院子走。她开口说道:“刚才我对李芸说的话你听见了?”墨言笑着点头。
“他是外人,有些话,是不能对他说的。”解释道。
刚才对李芸说不替墨言找人家算账的话,墨画在库房取东西没听见,墨言却一直在她身后站着。
墨言看着自家姑娘笑笑,墨画今早跟她说了一些,即便墨画不说,她也不会有任何意见。事情自然要按着姑娘的心思办。
徐佑依这才放心,走到院内,对她嘱咐道:“回房休息吧,其他不用多想。”墨言温顺点头。
回到自己屋里,躺到床上,才露出沉重表情:她真不中用!想要救人还没本事了结,替姑娘牵出这么多麻烦。
今天早上墨画回来一说:“姑娘要把查那家人的事往后缓缓,说是背后说不定有其他牵连。”
她心里就沉了下去。她就害怕,这是别人借着她的手给姑娘设套。
可姑娘既然说了只让她休息不多想,她就只能先躺着。紧紧闭眼:荀墨言,这么多年,你都没长进吗!
这几日,因着柏云峥的忙碌,徐佑依就像好不容易逃学成功的孩子,日日在家逍遥鬼混。至于冯启查岗,她到不信他真敢怎么样!
徐佑依地主似的在家躺着,就差叫个人来家里唱小曲儿了。冯启在意平书铺犯了难。
他一来就往二楼跑,袁掌柜就告诉他东家没来。冯启想着:万一徐姑娘是让袁掌柜逗他玩儿呢?不死心跑到楼上一看:真没人!
冯启这下犯了难,皱着眉头下楼,在大厅一坐,也不急着回家。
主子让他看着徐姑娘作息规律,那是关心,他不听谁的也得听主子的话;可徐姑娘向来是个有脾气的,她在主子面前犯横,自有主子应付。让他打徐姑娘的小报告,冯启觉得,自己的脖子长得还不够结实。
两头犯难,冯启只能在大厅坐着。期盼徐姑娘就是晚些,一会儿马上就来。两刻钟过去,冯启也等不起了,家里主子还等着他回话呢。
眼带希翼地朝袁掌柜望去:您伺候那位主儿的时间久,有没有对策帮兄弟一把呀!
看着冯启发光的小眼神儿,袁掌柜赶紧把脑袋低下,装作算账。别说徐佑依的脾气谁也拧不过,他就是真有法子帮冯启,自从上次受了徐佑依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警告,袁掌柜就没打算再在柏公子和他家东家的事上插一手。
冯启无奈,徐佑依脾气怪,书铺里的人也是油盐不进,除了小福子年纪小,还能哄出一两句。但那就是个打下手的,多的什么也不知道。
冯启无奈,只好回家向主子报告。
城东,住着得都是姑苏城里非富即贵的人家。刚到姑苏不到一月的李芸便住在这里。
刚从玉柳巷回来,便收到家中来信。递上信的随身小厮说道:“爷,咱们回去吧。若是让老爷发现咱们偷跑出来,该生气了。”
李芸淡然笑笑,并不说话,把信封拆开。信中,父亲询问他在庄子住着如何,可有奴仆怠慢。还告诉他,再耐心等些时日,就能让他风风光光地回家。
看着信封中虽然周正,但并无多少风骨,泯然与众的字迹,李芸就像看到自己的父亲。他一生无多少作为,唯有些运气使然,可又为了这个唯一的儿子耗费心思手段。
想起今天徐佑依说的那句话:事情讲究时机。合该什么人遇见什么事。
既然事情让他碰上了,就不容许他躲避。
昨天与徐佑依相见,她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今日拜访,总算正经说上几句话,从今日她的应对来看,李芸摸不准,他这趟姑苏,到底来得对不对。
把信收起,“隔壁那条街的可看好了。”这会儿,青涩气质浑然不见,只剩大家公子的阴谋手段。
小厮立马上前:“已指派人暗中看着呢!从昨日回来后,今天倒安生不少,没再见出门。”
李芸皱眉,引得她出来,可不是盼着她安生的。
坐到书桌前,一气呵成,寥寥几行。“去把信送到那家府上。你知道怎么做。”
“小的明白!”虽然不知公子做的什么事,但自小伺候,又眼见公子在府中有了超然地位,他自然相信主子的判断。
晚饭时分,城东一户人家,被一个孩童敲了门,递上一封信就跑了。信封写着魏家主人收。
管家不敢怠慢,赶快把信传到后院。魏仪正在丫环伺候下梳妆,婆子递进信封,听说是孩子送来的,就觉得奇怪。
带着不耐烦拆开信封,看清上面写的话,脸猛一震,“你们都下去!”
姑娘来了姑苏性子愈发乖张,下人恐怕动作慢了,都赶快轻声退出。房门合严的声音传来,魏仪把手里的纸再打开,认认真真看一遍。
脸色不明。这人是真要帮她,还是知道了她在京城出的丑,故意戏弄于她。
思虑再三,她决定准时赴约。如若那人说不出个什么,别看她被家里流放到姑苏,依然能要他的命!
可如果那人真能帮她回到京城呢?想到这,魏仪两眼放光。
是夜,姑苏城内河边望春厅。
魏仪晚了整整两刻才到。一来让人随叫随到有失脸面,再来她想看看给她写信的人是不是真有诚意。
看着依然身子绰约的魏仪,李芸心里冷笑:到这个时候,魏其伯家的二小姐还不忘端着架子吗!
魏仪走近,见厅中坐着的并不是京中故人。“公子约我前来?”
李芸一派安然坐在凳上,让人猜不出身份:“我约姑娘前来的用意,信上已经写明。”不跟她绕圈子。
不愿被人牵着鼻子走,魏仪优雅坐下,“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去招惹她?”硬石头不是谁都啃得起。
李芸微笑看着她,一副好意说道:“就凭你昨天车马冲撞闹市,已经得罪了她?”这个理由可充足?
“你,你胡说。”见她吓得竟然结巴了,李芸心里嘲笑:这就是昔日名满京城的魏其伯家的小姐,这么不中用。
脸上依然一副真挚表情,“我骗姑娘,干什么。不信,可以让下人查查,是不是昨天冲撞一位姑娘,人被送到了医馆。那是她的人。”
魏仪嘴硬:“她的人如何,又不是她。”随即想到她护犊子,瑕疵必报是京城出了名儿的。
变变脸还是不愿被他牵着走,“大不了我上门赔礼就是。看在爹的面子上,她能拿我怎么样?”
李芸没想到她竟然胆小到这种地步:“那恕某说话不敬了。姑娘因着什么来了姑苏应该记得吧。令尊会为了已经名声尽毁的女儿得罪她吗?即便令尊疼爱,请姑娘想想,令尊怕并不与她交好吧。”又哪来的情面求情。
接着追击,“而如果魏小姐凭着自己的本事成了事,恐怕到时候,不止魏其伯要把姑娘恭敬接回,就是京中“贵人”,也对姑娘另眼相待。到时,姑娘受的委屈,尽可平反了。不是吗!”
这番话,李芸说的隐晦,她都听明白了。魏仪内心激荡,他说出自己内心最大的渴望。如果她不做任何反抗,最终只能在这姑苏城憋屈终老。
她从小苦读诗书练才艺,又花费多少心思维持京中名声。当时迎头一击,把她所有的富贵都打没了。她不甘心。如今,有机会放在眼前,她不帮自己谁帮。
依旧怀有戒心,“那对你有什么好处?”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为了什么。
李芸笑笑:“姑娘在京中经常走动,又是聪慧过人的。应该知道,与魏其伯交好的大有人在,与魏其伯不相交的也有。”他不过正好是和魏其伯一头与徐佑依相对立的。
魏仪点头,虽政事上所知不多,但她也知朝廷内党派林立。当年那徐佑依在京中,并不与父亲交好。后来她被赶出京城,父亲回家很是开怀。
“就为了这个,你便愿意透露消息给我?”还有最后一丝戒心。
“若说全无私心,连我自己都不信。可魏小姐只要事成。到时名声地位俱来,还会害怕在下对小姐不利吗?”一句话又勾起魏仪的欲望。
富贵险中求,她已落到如此地步。拼一把才有出路。魏仪不再疑虑,点头说道:“就按公子说的办!”一脸踌躇满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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