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被好心人救起,何士德一行人狼狈致谢。

钱喜说道:“衣裳都湿透了!表哥怎么这么不小心,赶快回家换衣裳吧!”语气满是焦急担心。

何士德却以为她在责怪他让她丢人了,本因落水怒火中烧的他差点没忍住火气,连一阵扭曲,才神色不明地说:“天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走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说完,不等她开口,往前走去。

钱喜担忧的朝剪翠看一眼,不知道刚才表哥是怎么了。剪翠赶忙推推她的胳膊,催促她跟上去,别误了表少爷的好意!两人这才急步跟上。

行至城中偏东,一户人家偏门停下。一路上被冷风吹醒了头脑,何士德又恢复了平常态度,嘴角微弯:“赶快回去吧。晚了,姨妈、姨丈发现你不在该生气了。

“表哥…”没等她说完,何士德截住她的话,“刚才因为落水,头有些晕。现在已经没事了,赶快回去吧!”

见表哥还是往常的表哥,钱喜这才放心带着丫环进门。

见门关上,何士德扭身子朝自己家方向走去,脸上的扭曲再也掩饰不住。今晚明明计划好的,再哄一哄表妹,说些体己的话,拿灯会做借口让钱喜送他一个贴身之物,手帕也好、荷包也好,他也好拿着东西当借口到姨妈面前,就说两人已两情相悦,交换过定情之物。

到时,虽说姨丈不愿自己娶表妹,有了定情物,表妹也已经被哄得七七八八,姨丈不愿自己做他的女婿都不成。

可谁想到,刚到河边没多久,就不小心落了水,他一身狼狈还怎么执行计划,只好先送人回家。

今天,是谁推他下水?不是他多想,当时离河沿还有好几部,他又一直小心,忽然有一股力打在小腿上,他稀里糊涂就落了水!

是谁跟他结怨?他平时不愿搭理的都是些无钱无势的文弱书生,难道一时不察得罪了富家公子吗?

想半天,没想出个人来。何士德愤恨地想:即便是意外落水,老天待他也太不公!几次三番没让他如愿!

本来今次考试,他有希望得个案首,倒是哪里还用他费心去哄骗表妹;得了案首,有院长和提辖学政的重视,怕姨丈要大开中门欢迎他做自己女婿。

可案首被顾清源摘了不说,他的排名远在十名开外。他还记得拿着榜单去报喜时,姨妈略显嫌弃的脸:“书都读了十来年了,可不是得捧个秀才回来!”当时要不是还记得他读书还需姨丈资助,早就翻脸了。

今晚本计划哄些表妹的贴身物,让姨丈以为两人有些首尾,他就此做了钱家的乘龙快婿。日后自己读书、人情往来、做官的钱也有了出处。谁知又出纰漏。

何士德心有不甘,他父亲早丧,母亲又是个无用的,整日只知道在家织布喂鸡。若不是他从小机敏,知道在姨丈面前做低伏小,在姨妈面前跳桥面怪,哪有今天这一步!

可他不知足,凭什么别人十载寒窗,一朝高中,名酒、美女、银钱源源不断地往府里进。这些东西别人能有,合该也应该是他的!

何士德被满腔戾气激出一股志气,还有乡试和会试在后头,咱们走着瞧!他不信凭自己的手段挣不出一个前程。

那厢,戏弄完人,天色已晚,街上的灯笼都收的七七八八,徐佑依和柏云峥才慢慢哒哒往回走。

想了一刻,柏云峥朝她交待:“何士德是城外元里村人,家中父亡母务农,靠着嫁进钱家的姨母资助才得以进书院读书。他有心求取钱家小姐为妻,得更多的倚仗。今晚和他一起的估计就是。”

他不查她的底细,不代表不查冲撞她的人。刚才犹豫再三才开口,是怕她误会,以为他连她一起监视了。

冯启也在奇怪,这何士德的底细是第二天主子让他去查的,怎么现在跟徐姑娘说起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徐佑依听他说完,只是闷头走路,过了好一会儿,柏云峥正想要不要解释一下,徐佑依叹气开口:“你家大业大,做生意多年,难道不曾见过许多比他心狠手辣的小人?”

听不出她话里意味,柏云峥不开口。

“你瞧!”说着脸也朝路旁看去,暗夜中河水已经静谧如深,只有点点灯光诡异照在河面,“即便是这黑夜。这城,这水,可有骇人的地方?”柏云峥接着不吭声。

徐佑依也不管他是否回应:“照说你也在这城中住了几年,不知你印象如何。我眼中,现时现今,这城里的一草一人,与我都是无害的。”

“你可知为何?”可能是夜已深,徐佑依此时说话显得温柔如良夜。

因为你懒得去分辨善恶,更悠闲得不愿处置善恶相立后带来的结果。他心里说道。

像是听到柏云峥的心声,或从他眼中读出情绪,徐佑依浅浅一笑:“我不信佛。”话又往别处岔,“是不信有神明渡世人。但我却信因果、信轮回。这几年我在姑苏住着,无闲气可生,无闲事可理,并不因着我诸事不管,而因着我管了也从不上心。”说完顿了好长时间。

“知道我为何不上心吗?”

又是一问。柏云峥却不像刚才面目平静,虽不知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但他不能希望她今晚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像是听到他内心的要求,又或本来就没打算给出答案,徐佑依止话不语。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走回徐家。门口,徐佑依浅浅一福,便推门而入。

柏云峥盯着关上的院门伫立不动,冯启在身后也不敢吱声。刚刚明明再说何士德的事,怎么徐姑娘又是信佛、又是上心不上心的扯。反正他没听懂,不过看主子的神色,估计听懂了也不是什么好话。

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若不是打更人路过,烟袋狐疑的看着两人,柏云峥怕还要继续站下去。

“知道我为什么不上心吗?”看着一句问话,是徐佑依在告诉他: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心吗?

他知她一向聪慧,有时显得笨拙不过是慵懒所致。可今天,她把两人几个月相处一来展现的最聪慧的一面用在了拒绝他上。

他!他还只是送个帖子邀她看花灯,连他对自己的心思还没确定。徐佑依就伸手掐断一切可能。她今晚一晚温顺,看着灯光下的她在人群中拥挤。柏云峥甚至想:哪有什么心思不心思,他愿看着她事事无忧!

是,后来徐佑依告诉他:她本就事事无忧。事事无忧因着她事事不上心!事事不上心因着她根本无心!!!

光是徐佑依拿着自己无心当拒绝他下一步任何目的不明举动的借口,他就怒火中烧,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什么人!什么事!让一个孤身住在城中的姑娘没了心!!!

回家路上,主子越走越快,周身怒气也越聚越浓,冯启只敢一溜小跑在后面轻声跟着。

这厢,徐佑依进了院子,一直在廊下守着的墨画见人终于回来了。本想扬声数落她几句,见人兴致不高,改为温声说道:“怎么回来这样晚?”

徐佑依笑笑,“有人送回来的。”说完进屋,挥手让墨画下去,自己在榻上半倚着:今晚,她原本没打算说那段话。

柏云峥给她递了帖子看花灯。她只当他是个朋友处着。后来何士德落水,柏云峥告诉她,他派人查了何士德的底细,她一路无话,感知到他想开口,知道他要说什么:肯定会隐喻告诉她:放心,没查你的底细,要相信我的人品。

想到这儿,徐佑依弯眼一笑:她身边的人又不是死的。若是任何一个对她身份有疑虑的人都能把她底细揪出来,她早就死在出京路上了。不管是哪路人马有没有派人查探她,一有动静,她会知晓的。

再来,她还信得过柏云峥,不是信得过他的大家子弟涵养人品,而是信得过现在两人之间没有利益冲突。

那番话,她没有事先准备,就着何士德的事想到哪说到哪,但她觉得柏云峥应该听懂了。

今晚不是她要他莫多管闲事,而是柏云峥因为何士德冲撞她就去查人家,这样的动作在她看来已经超出他们之间的交情底线。

她不需要他这么来关心,不管这关心出自什么。

其实,每次相处,徐佑依都能感受到来自柏云峥的迁就和包容。但当时贪图轻松以及这迁就不含任何意味,所以徐佑依毫无负担享受。

现在,柏云峥已不止于此,想要插手更多,背后的心意,徐佑依不明。但她知道,怕柏云峥自己都没摸透自己的心思。

但不管心思出自何处,徐佑依不喜的事,就是她的底线。而这底线,连臻和都不曾踏过。

一晚上不曾闲着,这会子一点没有累意。徐佑依复又做到等下,开始画纹样。细笔在宣纸上蜿蜒,画出的线条也带着几分隐忍、执拗。笔悬纸上,足足两刻,才画完一个团花纹样。

世人喜富贵,好繁华,这样花团锦簇的纹样绣在衣服上,显得富贵喜气。

可这世上,又哪有什么富足、喜气。若真有,怕是她无福,从无缘得见。

那一团喜气的纹样,里面各个线条交错,丝毫不乱,好像这富贵荣华也像这线条般,平顺地就来了。

可徐佑依从来看到的都是线与线之间的纠葛。你看着是一团和气,满目承平的景象;又不知这图案内,线与线之间如何绞杀,它能让你看见,是不是压在了好几条线身上。这两边纹样能对称,是不是其实一边不愿意,而另一边把它骨头打折了硬掰成温顺对称模样的。

就像这人生;

徐佑依便是被命运打折了全身骨头,硬掰成现在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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