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合作(1 / 1)

时跃颤着手,召唤出了他的精神体。

冰洞太冷,他的精神体缩成一团,在他的掌心瑟瑟发抖,他的脑海中天人交战。

他不想杀时瑾的,他不像是那些在外作战的单兵一样习惯血腥,他一个人都没杀过,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像是前十八年一样生活,可是时瑾偏偏要来逼他,步步紧逼,逼到他——

无处可退。

翅膀拍打的声音细小的响起,察觉到主人的强烈意志,音波蝙蝠锁定了一片昏暗中、地下躺着的人影。

但是在那声波传递过来之前,一只手捞起了时瑾的腰,直接将时瑾整个人都拖拽了过去,乳白色的针剂被猛地刺进脖颈里,一剂恢复剂被打进了时瑾的脖颈里。

封咎单手抱住了时瑾的腰,踉跄着站起身来,然后将自己半碎的、遍布蜘蛛纹路的头盔摘下来,扣在了时瑾的脑袋上。

头盔一摘下来,封咎脸上的鲜血肉眼可见的开始凝固,-70度的超低温使封咎的脚步缓慢,动作僵硬,喘息间,一口白雾顺着他的呼吸向外喷。

他太高了,拖拽起时瑾时,时瑾的脚尖点不到地,就悬在半空中,他踉跄着走一步,时瑾的脚尖前后晃一晃。

“你要带他去哪儿!”沈随风低喝一声:“我们要先原地等待救援,让时瑾接受治疗。”

沈随风的声音嗡嗡的传递到耳朵里,刺的封咎的头皮一阵钝痛,他并不想理睬沈随风,但下一秒,沈随风的手已经探向了时瑾。

封咎狠狠地甩开了沈随风的手,他的声线低沉,喉咙里带着血腥气,像是身受重伤随时都能拼命反扑的野兽,嘶吼着回:“救援时间需要半小时,时瑾等不了,他现在就要上去,要找医疗舱!”

和强壮的单兵不同,医疗兵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待得太久,会留下难以消除的寒伤。

“你自己又从哪儿走?地下千米,这里没有隧道,时天城昏迷,我们没有地图,也操控不了机甲,你就算抱着他走也走不出这里!我已经求救了,我们身上都有定位,只要等着上面留守的人来救就可以了。”

沈随风不甘示弱的回吼道:“更何况我们有医疗兵!你还不知道吧,时跃已经有了精神体,一只音波蝙蝠。”

沈随风去抓时跃的肩膀,又去抬高时跃的手,拿荧光棒去照,时跃被他抓的站立不稳,手里捧着的蝙蝠被荧光一照,微微瑟缩了一下。

时跃的嘴张了张,想说自己的音波蝙蝠只能治疗精神力,对于身体的伤势没有用处,但转念一想,让他们误会岂不是更好?反正他的精神体作用还没有被检测,时瑾要是被拖成重伤,也省得他暗暗下手。

只是他的念头刚想到这里,就对上了封咎的眼。

那是一双悍戾凶狠的眼,像是一头走投无路,逐渐陷入癫狂的凶兽,在那一刻,时跃的心尖都跟着抖了一下。

他第一次直面这种眼神,明明对方看起来已经身受重伤群穷途末路了,但在他的心底里还是瞬间升腾出一种惊慌感。

在那一瞬间,时跃突然觉得,如果他真的把时瑾给害死了,封咎就会杀了他。

不管封咎有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动的手。

“时跃,快。”沈随风催促似得推动着时跃的肩膀,时跃僵硬着手骨,试图操控他的蝙蝠。

但就在这时,封咎突然挥出了光刃。

光刃被挥动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也没有温度,可以以极快的速度切割过人体,时跃在那一刻以为封咎看穿了他的心思,想要杀死他,他的灵魂在尖叫,身体却根本躲不开。

但下一秒,光刃发出了“啪嗒”一声轻响,直到身后那只沈随风的手把他甩开的时候,时跃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有人在攻击他们。

被甩出去的时候,时跃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他的头盔重重磕在了地面上,受了伤的腿又一次被伤到,四周一片昏暗,荧光棒丢了,单兵都在昏暗中作战,血肉碰撞回荡的声音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尤为骇人。

来人应该是刚才对打的遗迹猎人,见他们现在重伤,就扑上来想要从他们身上啃下血肉来。

毕竟在遗迹猎人的眼里,没有胜负,只有生死,只要他们死了,遗迹猎人就算吃他们的尸体都能活下去。

时跃看不清东西,摔了一跤又疼,吃痛着松开了手,手里的蝙蝠受惊,直接从他的掌心里飞了出来,在受惊状态下,蝙蝠直接开始了音波攻击!

音波蝙蝠的攻击是范围性攻击,它的攻击范围长达三米左右,他连自己的主人都不会避开,自然也不会避开其他人。

而这冰窟里地方本就不大,蝙蝠的攻击范围涵盖了所有人,其中反应最大的是时跃——他第二次被自己的精神体攻击了,头痛欲裂,那种恨不得把头撞碎的痛感又来了。

时跃本能的蜷缩起了身体,被动的忍受着。

其他人的状况也不算好,一般人的精神体受伤,都是在精神体对战里,比如陈山的红马和时二少的蛮牛对踢,彼此能伤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该撤,他们自己心里都有数,也能避开,但是音波蝙蝠的精神体偷袭攻击几乎是百分百必中的,特别是在这种环境下。

攻击范围完全覆盖冰洞,音波如同钢刀一般,直直的刺入每个人的精神力里。

不过他们的状态比时二少的状态要好很多,当时时二少是毫无防备冲进去的,但他们是精神紧绷的在作战,音波蝙蝠攻击的时候,除了时跃以外的人都第一时间凝成了精神力防罩。

精神力防罩,就是专门防范精神力袭击的精神体的,也是军校的第一课,只是沈随风的精神力防罩凝的慢了,一片昏暗里,沈随风闷哼着,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他的视力极好,黑暗中能视物,在他晕倒的前几秒,他看见封咎双目猩红,显然是精神力暴动了。

对,封咎精神体本就受过伤,精神力极容易暴动,稍加刺激就会立刻暴走。

而封咎的对手是受伤最轻的那个——封咎的对手是个高大的男人,手掌上裹着一层黑色的光离子战衣,外面还穿着一层厚厚的大衣。

从他能以一敌二不落下风、被音波蝙蝠攻击时也游刃有余的状态来看,他们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出乎意料的,对方竟然没有继续攻击他们,而是扔出了一颗□□。

□□具有刺激性和遮蔽性,在空地上扔都能炸起一片白雾,更何况是在这里。

沈随风看到封咎提起时瑾就跑。

不好,时瑾受了重伤,封咎暴动,时瑾有危险!

沈随风头脑一热,下意识地跟着封咎追了出去!

谁都没想到,在场唯一一个什么都没参与,但同时也都参与了、并且要面对一个未知敌人的居然是最废的时跃。

时跃倒在地上,隔着光屏,他什么都闻不到,但四周更黑了,连荧光棒的光芒都看不到了,也太安静了,不知道战争结束没有,他倒在地上不敢动。

时跃突然开始无比怀念时天城的怀抱——就在几分钟以前,冰洞坍塌,时天城把他牢牢地护在了身下,他的头盔和作战衣都完好,只是磕到了左腿。

应该也没断吧?总之不太疼了。

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

时跃才想到这里,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来人没掩盖自己的脚步声的意思,直直的奔着时跃的位置走了过来。

时跃在“起来逃跑”和“继续装死”之间艰难的选择了几秒,然后决定继续装死。

他实力太弱,肯定打不过对方,现在就期待于对方不会发现他——呃啊!

脑袋里的盘算还没想完,时跃已经被人提起来了,对方的手下的很重,抓着他肩膀的力道像是要把他整个胳膊扭脱臼一样。

“就是你吧。”对方轻笑着,用力扯下了时跃脖颈上的头盔:“时家最受宠的小四少爷。”

头盔一被扯下来,冰冷的空气直接让时跃打了个哆嗦,而且不止是冰冷,这里的空气含氧量似乎很低,时跃喘不上气来,被迫张大了嘴,一口寒气混着刺激性气体直接吸进肺里,让他痛苦地手掌发颤,低头猛咳。

他的精神体早都收回去了,现在一点精神力都没有了,更何况就算他的精神体没收回去也没什么用,这个遗迹猎人最起码...也是SS级。

“你,你想干什么!”时跃不算太蠢,对方一提“时家”,他立刻明白这是针对时家的计谋,毕竟对付他一个A级医疗兵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他下意识地开始盘算:“没错,是我,你们有什么——啊!”

但他并没有说完,对方就直接给他的脖子扎了一针药剂。

时跃被他揪着胳膊拎着,后背被扭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完全没办法反抗,只能任由自己被注射。

“你给我打了什么!”时跃的牙关都在打颤,而对方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只是吹了个口哨,丢下一句“小少爷等着吧,半个月之后会有人联系你”,说完,对方一松手,时跃“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而对方看都没看一眼,转头直接走向了另一头。

时跃在地上痛苦的翻了一圈,拿出了一个荧光棒,借着黯淡的光泽,正好看到对方的两条腿。

腿很粗壮,上面沾满了冰雪,在往上看是一截腰,在往上,是被抱起来的人。

是他的大哥!

时天城头顶上的头盔早都碎裂成几块了,挡不住他的脸,四周雪白的冰洞里,荧光棒照到他的脸上,为他添了几分苍白。

时家的人长得都好,不同于时二少粗狂跋扈,浓眉鹰鼻的俊,时天城的俊美如同雪山高原,苍穹冷月,他的眉锋且长,鼻挺唇薄,是典型的寡情美人的长相,平时他那双丹凤眼冷淡疏离,总会让人下意识地不敢直视,但现在他昏迷着,浑身带伤,任由别人抱在怀里,那只握着光刃的手虚虚的垂在半空中,看上去无力又脆弱。

“你抱着我哥哥做什么!”时跃急了:“放开他!”

“现在倒是关心起人来了。”对方似乎是看时跃好笑,尾调轻扬着说:“刚才怎么不管他呢?如果不是我来的及时,你的大哥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好、弟、弟。”

时跃被嘲讽的脸色一白。

他、他当时被沈随风抓着,满脑袋都是要不要杀时瑾,自然顾不上大哥。

而且,他大哥是SS级别的单兵,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你把我大哥还给我!”时跃避开了这个话题,外厉内荏的冲这个遗迹猎人喊道。

“那可不行呀。”对方在笑,声线低沉黏腻,像是暗处的毒蛇,在嘶嘶的吐着蛇芯:“他现在,是我的俘虏了。”

——

时瑾醒来之前,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扛着奔跑。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炸D爆炸的那一刻,昏暗的山洞里,荧光棒在他的手里散发出淡绿色的光芒,他跑了没有几步,就觉得有东西砸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受控的向下扑倒,再然后——

腰部被人紧紧地勒着,他的脚尖点不到地面,头盔不断地磕碰到宽厚的肩膀,几次摇晃中,时瑾逐渐清醒过来。

四周一片昏暗,头盔似乎坏掉了,身体也被冻僵,但抱着他的人很热,像是一个移动的火炉,结实的臂膀紧紧地拥着他半个身体,时瑾像是一只被冻坏了的猫儿,下意识地在对方的身上蹭了一下。

对方急促的步伐一顿。

粗重的喘息声在耳畔响起,时瑾费力的动了动,从嗓子里溢出了一声轻问:“封咎?”

时瑾的声音响起时,似乎让对方分了一瞬的神,他们本来就奔跑在昏暗的冰洞里,对方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直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一下,是毫无挣扎、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冰面上,时瑾也跟着闷哼着扑下去,又手忙脚乱的爬起来。

他第一时间摁了求救按钮,然后掀开作战衣,翻找贴身腰间里藏的东西。

为了预防意外情况,时瑾除了所有人都背的大背包以外,还藏了一个贴身的两个小包在胸前。

他上辈子死过一次之后,性格谨慎了不少,总觉得备下多少资源都不够。

荧光棒亮起的时候,时瑾观察了一下四周。

是另外一个冰隧了,四周都是被开凿过的痕迹,但是没有人,无尽的淡蓝色冰体散发着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时瑾打了个寒颤,脑袋转了几下,就把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当时炸D爆炸之后,所有人都只顾着逃命,封咎那个时候精神体并没有受伤,那就只能是他昏迷之后,封咎又跟人打起来了,而且进入暴动状态,十分危险,只能先带着他跑路,所有物资装备都被丢下了。

时瑾检查了一下他自己,他受的伤在背部,暂时不影响活动,而且医疗兵可以给自己治伤,他问题不大,而地上的封咎却很危险。

封咎像是昏迷了,但在昏迷之中却还一直在挣扎,更像是梦魇,他额头青筋暴起,汗水还没来得及流出就被冻结,脸上一片青紫,身体在打颤。

封咎没有头盔,身上的作战衣破损百分之八十,时瑾召出小鹿为他治疗,上手一摸就心道不好。

封咎身体上的伤并不算重,关键是他精神力又暴走了。

一连两天,封咎好像一直在暴走的边缘徘徊。

这不太对。

时瑾上下打量着封咎,他这段时间查了不少关于精神力暴动的资料,只要封咎不主动召唤精神体,单纯用身体作战,不应该会暴动。

时瑾一边想,一边飞快拿起自己准备的两个小背包——其实也没太多东西,就是几瓶给他自己准备的营养液,几根给封咎备下的精神力针剂,几块给陈山准备的牛肉干,他挑着能用的给封咎打上,然后把头盔摘下来扣在了封咎的脑袋上。

头盔一摘下来,四周的冷空气没有阻碍的扑到脸上,时瑾被冻的呼吸都觉得鼻腔疼,他给自己打了一针恢复剂,然后拿出温和性的低等级精神力药剂准备给封咎注射。

“等等!”一声急促的吼声从身后传来,时瑾看到了满身狼狈的沈随风。

沈随风居然真的一路追着封咎来了这里。

沈随风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行动颇为迟缓,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声线焦躁的吼:“离他远点,他暴动了,随时都会伤害你。”

时瑾自然知道。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封咎暴动了,早在上辈子的黑森林里,他就见过封咎的暴动,和那时候暴动过后、疯狂斩杀感染者的封咎比起来,现在的封咎就是一只柔顺的小绵羊。

“我知道。”时瑾跪在地上,一边继续拿出针剂一边问:“现在跟地面上联系上了吗,队伍里其他人怎么样,那些遗迹猎人呢?”

时瑾的声音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冷静轻缓的,就算是在此时这个危急情况下也一样,他半跪在那里,脚踝和小腿都屈下去,臀腰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时瑾腰杆劲瘦,跪着的时候脊背挺直,他为了取下胸前的小包,将作战服拉到了胸口处,荧光一照,里面的白色像是软脂温玉一般,泛着柔柔的光。

四周是湛蓝幽深的冰洞,荧光一闪,跪坐在其中的时瑾如同精灵一般出尘幽静。

而时瑾却仿佛完全意识不到,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封咎身上,动作轻柔到像是在对待什么孩子。

这画面莫名的刺眼。

沈随风满心焦躁,顾不上回答时瑾的问题,而是下意识的走近,想要伸手去抓时瑾:“不是告诉你他暴动了吗!你离他远点!”

“暴动了又怎么样?”时瑾担心封咎,心里本来就压着火,他正要打针,被沈随风这样一拦,顿时横眉竖眼的拍掉了沈随风的手:“暴动了就要把他丢这不管吗?要活生生看着他发狂而死吗?”

沈随风被时瑾拍开,顿时恼火起来了。

他担心时瑾,一路追出这么远,甚至都顾不上治疗自己,而时瑾呢?根本不注重大局,居然因为一个暴动失控的人而和他争吵。

“你该知道精神力暴动的严重性,在外面还好,在这种地方,他随时能够杀了你!”沈随风的语气冷冽,整个冰隧里都是他的回音:“现在其他的队友正在等着我们营救,你应该把剩余的药剂整合下来,去救更多的人,而不是全都浪费在他一个人的身上,精神力暴动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救的,他是连军部都不会收的残次品!”

时瑾听的心头火起,用力推开沈随风,低头先将药剂扎进封咎的脖颈里,然后才站起身来,一手拉上作战服的拉锁,冷冷的抬起眼来问他:“你当初带着时跃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浪费?时跃受伤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严重?”

“你的队友是人,你要拼命的保护照顾,我的队友就是可以随时放弃的残次品吗?说起来残次品,还是时跃更残吧?封咎最起码是为了保护我,是为了战斗而暴动受伤的,时跃呢?从下来到现在不是一直在拖后腿吗?”

提到时跃,沈随风心头一惊。

他刚才为了追出来,居然将时跃给忘到脑后了!

也不知道时跃现在怎么样。

他当即就站不住了,想要回去看看时跃怎么样,但看着时瑾的脸和地上的封咎,他还是下意识的反驳道:“这怎么能一样?时跃他...他只是弱,又不能伤害到我们,封咎就不一样了,他可是会发狂!”

巧的很,沈随风才喊出来一声“发狂”,地上的封咎猛地睁开了眼。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总之时跃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明明他没低头看封咎,但他就是知道,封咎“醒”了。

因为那股锐利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的脸上。

脑海中那根名为“危险警报”的雷达哇呜哇呜的响了起来,让时瑾的心脏都跟着狠狠地颤了颤。

“不好,快跑!”沈随风下意识地推了时瑾一把,他力道过重,时瑾被他推得向后踉跄了半步,与此同时,时瑾的手摁向了他胸口处的另一个小包上。

他一共带了两个包,一个包在地上,另一个被他牢牢地拴在胸口前,小包通体黑色,里面包着一个小铁盒子,时瑾犹豫了一瞬,继而飞快取出里面的针剂。

这时,沈随风已经被封咎一脚踹开了。

沈随风该庆幸封咎的光刃已经丢了,如果封咎是用光刃划的话,那沈随风估计会被切成两半,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倒退着飞出去,又砸在了地上。

时瑾正爬起来,右手捏着针剂,左手点开胸前佩戴的胸针光脑,一边跑一边开始试图联系小队里的其他人。

这个胸针光脑自带定位功能和队内交流功能,信号覆盖到百分之五十的星系,并且还有无线电功能,只要他们距离不超过三千米,他们就能互相联系上。

但是时瑾这里“喂喂”了好几声,根本就没人回复他,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就在时瑾快步向前跑,想和封咎拉开距离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声音。

时瑾还没等回头,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熟悉的背后钳制又一次将他压到了地面上,只是这一回的地面不再是包厢里的瓷砖地面,而是冰冷刺骨的冰块,脸一贴上去,顿时被冰的发麻。

与此同时,火热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封咎一只手反扣着时瑾的肩颈,将他摁在地上,滚热的胸膛压在时瑾的肩膀上,他那体重一压下来,时瑾直接就趴下了,背后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身下冰冷刺骨,身上刺热难当,冰火两重天不过如此。

果然,普通的药剂对封咎根本没用。

后腰一痛,时瑾闷哼着被迫昂起了头。

封咎个老王八蛋,掐他的腰!

手掌用力的在他后腰上厮磨,喘息声喷到他的耳后,封咎的身体紧绷的像是一块铁。

时瑾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封咎发狂,稍微有些诧异。

他以前查的资料上面都说,精神力狂暴的人会无法自控自己的行为,做出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情,多数都是具有暴力倾向的,但是封咎怎么不动呢。

时瑾费力的,扭过头,看了封咎一眼。

荧光棒被摔到一边的地面上,浅浅的荧光照耀下,封咎的眼红的吓人,他像是盯住了什么猎物一样盯着时瑾,那双悍戾的眼眸里泛着势在必得的光芒,锐利的刺到了时瑾的脸上。

时瑾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些,他听见了沈随风的吼声。

“时瑾,快跑,他会杀了你!”吼声在隧道里回荡,时瑾却深吸一口气,抓紧了手里的针剂。

时瑾当时太过紧绷,自然也没发现封咎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奇怪。

那眼神像是带着扫描仪,在他的眉眼、唇瓣上细细的描摹,最后那目光又从他的下巴滑到脖颈上——作战服是直接到下巴下面的,包裹了浑身的肌肤,再往下,是精致的锁骨,以及一只手就握的过来的腰线。

封咎的喉头上下一滚,缓缓地向下压去。

等时瑾翻过身来的时候,才发现封咎人都傻了。

刚才还气势十足把他压倒的封咎此时像是个丢了魂儿的傻子一样,甚至都不会抓人了,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的脸看。

时瑾惊了。

精神力失控,变成傻子的案例也有。

完他娘的蛋了,封咎要是真变成傻子可怎么办?

时瑾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他租了一个小房子,封咎在房子里面穿着婴儿才穿的饭兜,哼哼唧唧的拿着勺子满地乱爬,奶声奶气的说“爸爸我饿”,然后挥舞起他的勺子,一拳打漏地板。

可怜,弱小,但十分有劲儿。

就在时瑾震惊的时候,封咎突然低下头来,直直的奔着他的脸砸了过来,时瑾没躲开,和封咎脑袋上的头盔正撞上,撞的“砰”一声响。

时瑾被撞的脑袋后仰了一下,封咎似乎很迷惑他为什么没有碰到时瑾,他一抬手,大手狠狠地掐住了时瑾的下巴,让时瑾不要躲,继而开始继续低头,一遍又一遍的奔着时瑾的脸奔过去。

一时之间,整个冰隧里都是人脸撞上头盔的动静。

什、什么毛病!

封咎发疯了之后,居然会拿自己的脑袋去磕别人的脑袋!

时瑾是没见过这种疯法,躲又躲不开,硬生生被撞的鼻子发酸,从牙缝里囫囵的挤出来一句骂,然后伸手一掀,将封咎脑袋上的头盔摘下来,然后右手猛地一用力,他攥着的碧绿色针剂直接刺进了封咎的脖子里,手指一摁,针剂全都打了进去。

针剂进入的时候,封咎正低下头,他不管什么头盔,也不管什么针剂,他的眼里只有时瑾的脸。

他就那样面对面的砸下来,终于用他的脸,砸上了时瑾的脸,然后呼吸沉重的晕了过去。

时瑾大松了一口气,他将药剂从封咎的脖子上拔下来,借着荧光看着针剂的模样。

这可不是普通的药剂,而是他从军演大会上得到的精神力药剂。

之前他在得到精神力药剂的时候,就想把这个东西给封咎,只是当时他不太清楚这个药剂的作用和含量,以及不知道封咎的精神力具体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他其实是想先等药剂的检查报告出来,然后再小队里开个会,跟队伍里说一下药剂分配,一切都处理好了,再找两个药剂师,在药剂师的监督下使用。

时瑾性子太过谨慎,走一步想三步,所以做起事来难免麻烦了些。

他是自愿把自己那份给封咎的,但这药剂还有陈山一份,他知道陈山不会计较这些,但他必须得先开诚布公的说明白,然后再给封咎。

只是还没等到那天,封咎就开始频繁出问题,时瑾害怕封咎这次在任务中也出事,所以在去集合之前,特意先去了一趟药剂部,把自己寄存过去鉴定的药剂给取出来了,用临时盒子带着,有备无患,用不上最好。

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幸好,他提前做了准备。

时瑾暗叹了一声气,继而抬起手来,温柔的捏了捏封咎的后脖颈。

“不要怕啊,封咎。”

“有我在呢。”

我就说嘛,不会再让你疼啦。

等沈随风踉跄着捂着胸口,拖着重伤的身体、喊着“时瑾你怎么样”冲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昏暗的冰洞里,时瑾被压在下面,满身血腥的封咎趴在他的身上,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时瑾全部覆盖住,只露出了时瑾肩膀往上。

封咎的头埋在时瑾的脖颈处,动作亲昵的像是在亲吻,他看不见封咎的脸,只能看见时瑾温柔的垂下眼眸来,一只手像是撸着狗狗的大脑袋一样轻柔的撸着封咎的后脖颈。

明明是危险至极的冰窟,但他们所处的地方却仿佛一片宁静,仿佛连空间都被凝固住,其余所有人皆是观众,谁都插不了手。

沈随风胸口一痛,“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后倒了过去。

在他晕倒的最后一秒,他好像听见了刘队的声音。

“嘿,找着了,这三人儿在这儿呢!”

——

暗无天日的船舱,潮湿腥臭的空气。

隔着一扇木门,隔壁似乎在进行一场审问,鞭子抽打在空气里,人们的惨叫和大笑声从木门缝儿里钻了进来,为房间凭空添了几分冷意。

屋内正在上演一场好戏。

“还不肯说吗?”

鞭子在地上划过,站在面前的人垂着眸,漫不经心的问。

时天城浑身剧痛,才刚刚一动,手踝处就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两条银色的锁链将他吊起,他那双泛着红、波光潋滟的丹凤眼一抬,正对上了他面前人的脸。

那是一张太过削瘦、阴鸷的脸,眉弓突出眼窝深陷,他生了一双细长眼,像是条蛇一样,眼眸一阖眼尾处带着几分冷郁,唇线又薄又长,下颌线尖锐利落,笑起来时显得邪气十足,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东西。

他叫蛇七,是遗迹猎人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是850部门的头号嫌疑犯,是军部和警部联手通缉的要犯,甚至在黑榜悬赏令上都名列前十。

同时,也是时天城的死敌。

他们之间的矛盾起源于以前的一次任务,蛇七是遗迹猎人,但也不是一般的遗迹猎人,大多数遗迹猎人都是去一些偏远星球捞捞偏门财,顶多黑吃黑,而蛇七不是,蛇七是专门的走私贩。

他去挖的东西多是官方明令禁止的,比如能源矿,禁忌药品,甚至是异族人口。

在那一次任务里,时天城恰好撞见了他们捕捉异族的现场,顺手救了一个被贩卖的异族小姑娘,也因此跟蛇七结下了仇。

时天城是不怕这些的,他从进850部门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时时刻刻处在危险中,他早就做好了死在任何人手里的准备,却没想到,蛇七并不杀他,而是将他囚禁起来,用这种方式...□□。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从他醒过来开始,蛇七就没停过。

时天城的指尖在发抖,他宁愿自己直接死了。

“何必呢?”蛇七脸上时刻带着笑,像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早点答应我不好吗?我们可以一起赚钱,850部门能给你的东西,我也能给,我是个生意人,你这么好的苗子,死在我手里,我会很痛心的。”

时天城的牙关紧咬,闭上眼不去看他。

而下一秒,蛇七的光脑突然跳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候给他打了讯息,蛇七随手拿过光脑瞥了一眼,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哎呀。”他的语调拖得细长,慢腾腾的传过来:“是你弟弟的消息呢。”

时天城浑身一颤,睁开眼眸去看蛇七。

他的弟弟!时跃现在——

时天城看过去,望着他低笑起来:“你看看,我就说,生意不就上门了吗?”

光脑拨通过去的时候,时跃正躲在休息室的洗手间里,封闭的环境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在拨通之后,焦躁的等着那边的人的接通。

他等了许久,等到甚至都要自动挂断的时候,光脑终于被接通,那边传来了一阵带着笑的低沉声线:“早上好,时跃弟弟。”

时跃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头皮都麻了。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哥哥被带到了那里去,他只知道,在昨天,这个人在自己的脖子上打了一针针剂。

当时,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这针针剂会让你每个月十五号疼痛难忍,生不如死,只有得到解药才能缓解症状,超过两次不打解药,你就会活活疼死。”

“你唯一活下去的方法,就是配合我,把你知道的一切讯息都告诉我,当然,我会给你一笔让你满意的酬金。”

“时四少爷,不要认为我是在威胁你,我只是请你和我做一场交易,你也可以选择把这些事情告诉给你的父亲,你的上司,但是代价是你的命。”

时跃拿着光脑的手都在抖。

他不想死,他好不容易觉醒了精神体,他还有无限的未来,他要活下去。

所以,他一定会拨这个光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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