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瑾,时二少一直杵在门口,也不知道要干嘛。”
门才一踹上,陈山就开始跟时瑾告状:“他看起来跟犯病了似得。”
陈山说这些的时候,还隔着透明的医院门板,瞥了一眼门口的时二少。
时二少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胸口处沾了一小片嫣红的血,眼窝深陷脸色铁青,看上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陈山还真就没见过时二少这么狼狈的时候,一时间八卦心起,满脸都写着幸灾乐祸,都恨不得拉开门亲自问问时二少这是怎么了。
顾青也跟着开嘲讽:“管他干什么?他可死不了,自私自利的东西。”
王钊没说话,只是扫了一眼封咎。
他们昨天一起喝酒的时候都喝得烂醉,而且都断片了,据说封咎还莫名其妙精神力暴动了,王钊觉得有点奇怪,他记得自己喝的不算多,总觉得哪里对不上线,后来去重新看了一下包厢,包厢早都被基地的员工收拾好了,包厢内部也没有监控,他们也没有损失任何东西,刘队长也没放在心上,也就只好算了。
王钊的视线扫过封咎时,时瑾当时正在喂封咎吃饭,自从昨天封咎暴动了之后,时瑾就把封咎当成了个易碎的玻璃娃娃,恨不得把封咎供起来。
封咎安静的坐在床上,他昨天暴动时的绑带已经都被换下来了,枕头垫在他身后,他靠坐的时候手叠在身前,他骨架大,斜躺着时比坐直了的时瑾都要高一线。
时瑾正低着头给热粥吹气。
他侧对着封咎,封咎看他的时候正好能看到他线条漂亮的侧脸,流淌的金色盖到细长的眉梢上方,长长的眼睫盖住了艳丽的瞳色,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和,一边舀起来一点粥,一边轻声回:“不用管他。”
说话间,那勺子就递到了封咎面前。
粥是甜的咸的封咎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只手指甲圆润,手骨纤细,记得时瑾凑过来时身上带着的淡淡的皂角香味儿,记得时瑾一探身,腰间紧绷的弧线。
那时候正是清晨,光线从窗外照进来,为时瑾镀了一层柔光,他抬眸看过来、把勺子递过来的时候,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一瞬。
封咎心如擂鼓,猛地垂下头,一口吞掉勺子,手掌抓着被单,像是要将被单拧碎了一样。
“怎么了?”时瑾察觉到他的不对,靠的更近了些,那双漂亮的瞳孔里映着封咎的眼,让封咎不敢直视。
封咎的唇线紧抿着,过了三秒,偏过视线,低沉着回了一声:“疼。”
——
时二少离开后没多久,时天城也走了。
时天城怎么说也是一队队长,手底下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忙,没办法一直陪在时跃身旁,所以很快,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时跃一个人。
时跃再难忍住见见自己精神体的冲动,从病床上下来,钻进了洗手间里。
之前时天城在离开之前叮嘱他不要随便召唤精神体,要等到一切体检都做完,确定身体无碍后,再尝试召唤精神体。
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但时跃忍不住了,他太想看看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精神体是什么品种的了。
是凶猛的飞禽,还是乖巧的走兽呢?也许是鹰,也许是爪牙锋锐的老虎,不管是什么,都应该是很厉害的动物吧?
时跃怀着激动的心情,站在镜子前面,召唤出了他的精神体。
召唤出精神体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阵虚弱,就像是自己的力量被缓缓的抽出一样,时跃兴奋地一张脸都涨得通红。
他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就在时跃期待的目光中,一只黑漆漆的飞禽出现在了他的手掌心中。
和他想象之中的高大威猛不一样,这个小东西趴在他手心上,没毛,长得有点像是老鼠,一副不是很讨喜的样子,和时跃一对上视线,这只飞禽就立刻飞了起来,在整个洗手间里疯狂乱撞。
时跃猝不及防,急匆匆的想要控制它,但是时跃这时才惊骇的发现,这只飞禽根本不受他的管控!
他控制不了这个精神体!
时跃几乎将唇咬白了,最后一咬牙,直接伸手去抓,手背上都被划了三道痕迹,才抓住这只乱窜的小东西。
直到时跃的精神力逐渐枯竭,这只飞禽才被时跃收了回去。
时跃呆呆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只精神体难道是...蝙蝠吗?
“时跃?”笃笃的敲门声和清冽的声线从门外响起,时跃一惊,匆匆从地上爬起来,洗了一把脸,开了门,昂起笑脸来喊了一声:“随风哥哥。”
沈随风手里拿着一些水果和零食,身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眉眼间有些疲惫,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口。
沈随风是直接从监察室里出来的,他们因为脱了防护服,所以有被感染风险,一直被观察到现在才被放出来,他被关的时候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在过来的时候还跟神情恍惚的时二少擦肩而过、他刚跟时二少打招呼,时二少也没理睬,而且还在隔壁看见了三队的队员。
听见时跃的动静,沈随风轻“嗯”了一声,又问:“身体怎么样?时队跟我说你受伤了,让我有空多来照看你一下,隔壁...是怎么了?”
彼时正是正午十点钟,初夏的烈阳还不算太刺眼,亮堂堂的经过透明的玻璃,然后落到沈随风的身上,为沈随风的脸镀上一层暖蜜色,驱散了一些冷冽。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衣,喉结若隐若现于脖领子下,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带着一股勾人的禁欲感。
让人想扒下他的衣领,咬上他的喉结,看看他失声闷哼时的模样。
时跃本来心情不太好,因为他那个精神体不太听话,但是一见了沈随风就立刻又高兴起来了。
沈随风是他最喜欢的哥哥,从小到大,就因为他没有精神力,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看不起他,讥讽他,只有沈随风不会。
沈随风生来优秀,是被豪门世家培养出来的君子,知礼明事,极为耀眼。
而且沈随风是真的疼爱他,从小到大,他有什么事情,沈随风都不会推辞,能帮忙都会帮,还会贴心的在意他的情绪,比蛮横无理粗枝大叶的时二少好多了。
时跃其实从小就喜欢这个哥哥,只是以前他没有精神体,所以从来不敢和沈随风多表达什么,他知道自己不配,可他现在有了,心底里的想法就压抑不住了,他把时天城叮嘱他“结果出来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说你精神体”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去,难掩兴奋、暗含期待的和沈随风说:“随风哥哥,我有精神体了。”
沈随风进门时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病房的门外,像是门外的走廊上有什么东西牵扯着他一样,乍一听到时跃的话,他回神了两秒才开口:“精神体?你新开发出来的吗?”
帝国里也有一些人超过了十岁、到了二三十岁才有精神体,案例比较少,但确实是存在的,所以沈随风没有很惊讶。
更何况,沈随风知道时跃来850就是为了开发精神体,时天城一直在筹划这件事,他只是觉得这一天来的稍微有点快而已。
时跃的脸蛋激动得微微发红,他的手指捏着衣角,重重的点头,尾音兴奋地上扬:“嗯,就在昨天晚上,我...突然就激发了精神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时跃还强行召唤出了蝙蝠给沈随风看。
他明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已经面临枯竭了,但还是想让沈随风看看自己的精神体,这回他提前做好了准备,一召唤出来蝙蝠,就立马将蝙蝠握在了手心里,献宝似得捧给沈随风。
当沈随风看到那只蝙蝠的时候,眉心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他的精神体就是飞禽,所以他对这些飞禽都比较了解,时瑾手里的这只蝙蝠叫“音波蝙蝠”,可以悄无声息的对人的精神力造成冲击,并且属于群攻状态,谁踏入了它的领地都会被攻击,当然,也可以治疗人的精神力,但是治疗的能力比不上攻击的能力。
这种精神体很难控制,一般的精神体会对主人产生依赖感,但音波蝙蝠不会,这种蝙蝠甚至会攻击主人,十分危险,以前就有很多音波蝙蝠攻击主人、攻击其他人,导致意外发生的案例。
所以沈随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什么等级?”
“A级。”时跃小声的回答,唇角都压不住了,还没忘谦虚一下:“有点低。”
其实也不算低了,毕竟他们帝**校的招收标准就是A级,能达到A级的人都算是优秀,只是放到人人皆为S级的850部门,就显得没那么够看。
A级,那还好,杀伤力不是很强,时跃还可以控制。
“这只蝙蝠,你以后要少拿出来。”沈随风的目光扫过蝙蝠,上半身微微后昂,和它拉开距离:“它的能力很容易误伤,你怎么会——”
他想要说一句你怎么会觉醒出这样的精神体,但他眼眸扫过时跃,又突然意识到这是时跃好不容易盼来的精神体,所以喉咙里的话匆匆吞了回去,挤出了另外一句:“你好好训练它,以后也会有用的。”
但时跃已经看透了沈随风那眼眸里面深藏着的厌恶。
时跃满心的兴奋都被浇下去,他性格敏感,又足够了解沈随风,他已经听懂了沈随风藏在舌头下面的潜台词了。
“随风哥哥不喜欢这个吗?”时跃昂起头来,勉强挤出些笑容来:“是,是它还太弱了吗?”
“不是。”沈随风有些懊恼于自己刚才说的话,匆匆找补了几句:“音波蝙蝠其实是一种不错的飞行系,到时候可以让时队教你如何训练,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些话本来是时跃很想听的话,他想看到随风哥哥揉着他的头夸他厉害,想成为大家的焦点,但是现在从沈随风的嘴里说出来,他又一丁点都不信了。
眼见着时跃整个人就像是枯萎了的枝桠一样垂下去,沈随风微微有些尴尬,他像是往常一样说了些话来安抚时跃,但这些话似乎并不能奏效。
时跃依旧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就算是笑,脸上也蒙了一层凄惨的光。
沈随风兴许是看多了时跃自怨自艾的模样,又一直惦记着隔壁的事情,也没有多待,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说有事要忙。
沈随风走的时候,时跃几乎是一步一步跟到病房门口去送的,他那双眼睛生的像是会说话,里面的留恋和不舍几乎都黏在了沈随风宽厚的脊背上。
但沈随风如同看不见一样,快步出了病房。
他出病房的时候随手带了一下门沿,力道不够,并没有把门关上,时跃的目光就望着那扇晃动的门,一直望到沈随风最后一片衣角离开。
时跃低头在心里安慰自己,随风哥哥有事要忙,顾及不上他是正常的,他只需要好好休息,调养身体,训练好精神体,等到时候去跟队一起出发就行。
但当时跃准备回房的时候,却听见了沈随风的声音。
“时瑾,你,你现在有空吗?”
时跃浑身一颤。
病房的门没关,他又觉醒了精神体,听力比以前敏锐了数倍。
他甚至能够听出来沈随风声音略微紧绷的音调,隔着一扇门,针一样刺进他的耳朵里。
时跃捏着精神体的手指都跟着泛白,蝙蝠被捏的挣扎,低头在时跃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时跃痛的松手,下一秒,他听见了时瑾的声音。
“嗯?”淡淡的上扬语调,声线里暗藏着几分慵懒,像是只矜贵的波斯猫一样,漫不经心的磨着爪子。
“我,昨天受了点伤。”沈随风声线有些轻,又似乎有些犹豫,磕磕绊绊的落下来:“你有空帮我治疗一下吗?你,你的等级跟我相似,比药剂师准备的药剂好很多。”
时跃听到这里时再也忍不住了,他颤着手,猛地将门板摔上,泄愤一般狠狠地蹬了一脚。
果然,果然还是嫌弃他的精神体不如时瑾!
——
巨大的关门声从隔壁传来,在药剂部的走廊里回荡,时瑾站在门口,顺势瞥了一眼隔壁门。
他当然知道隔壁住的是时跃,早上的时候陈山特意出去打听了一圈,只不过药剂部对每个病房的病人状况都是保密的,所以陈山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只知道时二少受了很重的伤,会影响精神体那种。
“不了。”时瑾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到了沈随风的身上:“你有你自己队伍的医疗兵,不需要我。”
沈随风被时瑾的话说的心里一颤。
这句话...在不久前,是他在训练的时候亲口说的,他以为时瑾不知道,却不想,原来时瑾当时就听的清清楚楚。
并且在今天,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我需要你的!”沈随风顾不上丢脸了,他怕时瑾因此而记恨他,匆匆解释:“我当时只是随口一提,时瑾,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医疗兵,我们现在还一起在850,我一直都会需要你的。”
时瑾当时正靠在门框上,抬着眼望过来,那双圆眼清澈见底,红色的瞳孔里迎着清晨的光,一开口就是略显疑惑的清脆声音:“你需要我,可我凭什么医治你呢?我跟你又不是一队的。”
时瑾本来生了一副精致漂亮的皮囊,像是西方神话中雌雄莫辩的美少年,但是他性子太独,说话毫不留余地,细眉一挑,这份美丽中多添了几分锐意,十分扎手。
沈随风被时瑾扎的眉头紧蹙,多少有些恼火。
他已经屈尊降位至此了,时瑾为什么还是如此冷淡?
联想到刚才时瑾瞥向门口的那么一眼,难道是时瑾是在在意他去看时跃吗?
心情诡异的好了些,沈随风刚想说“我只是受时队嘱咐去看了一眼而已”,但他还没有说出来,就听见走廊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时瑾!”顾青在外面喊:“刘队叫你们快过去呢,又来活儿啦!”
有外人来了,沈随风下意识地闭了嘴,而时瑾直接回了一声“来了”,丢下沈随风,然后转身去病房里叫封咎。
封咎早都能下床活动了,只是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时瑾过来喊他时,他蹙着眉在床上翻了个身,壮硕的身体努力的缩成一团,闭着眼,嘶哑着声音喊:“疼。”
“疼?”时瑾伸手过来摸他的额头,一边摸一边治疗,实在是没摸出来什么不同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治疗精神力的能力——封咎看起来明明是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嗯。”封咎被时瑾摸上了头,原先紧蹙的眉头舒缓开来,一双锋锐的眼眸微微软下来,像是只哼哼唧唧的大藏獒一样,一直把自己的脑袋往时瑾的脑袋上凑,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大概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磕磕绊绊的扯谎:“你治一治,就不疼了,你一松手,就疼。”
时瑾就又坐下,耐心的揉着封咎的脑袋。
封咎的头发茬儿很短,像是小刺猬,头皮底下热乎乎的,刺热的手感在掌心漫开,有种诡异的舒服,像是在撸着什么小动物一样。
时瑾手指温凉柔软,带着轻柔的力道,顺着封咎的头顶向下摁,一边摁一边低声安抚:“没事,不会疼了,我——”
恰好门边传来动静,时瑾的目光才刚看过去,封咎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时瑾侧过头看他时,他那张悍戾的脸居然涨得通红,在时瑾惊讶的注视下,从牙缝里又挤出了一声“疼”来。
时瑾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的人就冲进来了。
“封咎,你实在难受就别去了。”顾青站在门口,叉着腰喊:“我去跟刘队给你请个假?也就是个D级任务,你也可以歇着不去。”
顾青进来时,封咎立刻以不符合他壮硕身形的敏捷速度窜起来了,时瑾的手指还悬在半空中,有些惊讶的看着封咎:“不疼了吗?”
“不疼了。”封咎那双带着疤、凶悍异常的眼垂着,像是对门外突然有了莫大的兴趣一样,大跨步的往门外走。
只是如果时瑾这个时候能看一看封咎的耳朵,就会发现封咎的耳朵红通通的,配上他那张悍戾冷漠的脸,像是一只故作凶狠的大狗狗,你向他伸手,他表面上正襟危坐,背地里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
封咎出门时,眸色凌厉的左右扫了一眼,语速极快的问了顾青一句“看见别人了吗”,顾青没听清,回了一句“啊?”,封咎又扭回头,假装自己没问过。
时瑾这时候正跨出病房的门来,他一只手整理着作战衣的袖子,头也没抬的跟两人说:“你们俩先去楼顶集合,我去取点东西,取完直接去顶楼,很快,不用等我。”
顾青转头就开始催封咎:“快点快点,队长等着咱们呢。”
封咎走在顾青身侧,他步子大,顾青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一边跟一边絮絮叨叨:“没想到出任务出的这么快,刘队长说这种低等级任务他们一个月要出二十多趟,如果不愿意出这么频繁,就得去挑B级A级的,一个月一两次就行,但是会有伤亡,所以一般不是强制任务,刘队都不去接B级以上的。”
他说了半天,发现旁边的封咎一直没什么回应,并且脚步还慢了几分,他抬眸一看,正看见封咎目光凝向前方。
在那个方向,沈随风正走向顶楼的电梯,似乎是察觉到了视线,沈随风回过头来,远远的跟封咎对上了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顾青的错觉,就在那一瞬,顾青觉得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空气中像是有火花迸溅,两人两两对立,像是随时都能抽出光刃来拼一把似得。
但下一秒,沈随风和封咎都若无其事的别开了视线,安然的走进了同一个电梯里。
顾青最后跟进来,手指头戳了戳电梯按键,突然间觉得电梯里的气氛十分逼仄。
我不该在电梯里,我该在电梯井。
到了顶楼的时候,顾青就急不可耐的钻了出来,顶楼大概有一千来平,特意修建成可以停飞船的样子,顾青跑过去的时候,王钊正在接受刘队长的训话。
刘队长说的话大概也和上次差不多,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顾青在跑过去的时候,还看见了隔壁的一队队长和时跃。
巧了,这次任务来的时候,基地里其他队伍还是没回来,能凑出俩队伍上阵的还是只有一队和三队。
来850基地有几天了,顾青自然知道时天城、时二少、时跃和时瑾之间的关系,只是时瑾从来不提,他也就不问,但是难免对这几个人有点关注。
在他经过时天城的时候,清晰的听见时天城和时跃说:“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任务,时跃,你应该好好休息。”
“哥哥,我知道。”时跃昂着头,他不过一米七多,站在时天城面前时依旧像是小时候一样,乖巧懂事,一笑起来满目璀璨,像是小太阳一般明媚开朗:“哥哥,带我去吧,以前都是哥哥保护我,今天,我想来保护哥哥。”
时天城满肚子的条款规则都被时跃这一声“哥哥”给泡软了,他刚强了一辈子,对上时跃却不忍说一句重话。
他这弟弟啊,让他又心疼又骄傲。
“好。”满肚子的话就这样被吞了回去,时天城垂下微凉的眼眸,揉了揉时跃的头,将无数的疼爱压到了最下面,声线冷冽的开口:“先登飞船吧。”
时跃点头,准备上飞船,恰好这时沈随风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故意慢下脚步,等着沈随风一起走。
“时二少没来么?”沈随风随口问。
时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时二少当然来不了了,他受伤严重,又是单兵,不会有人保护他,更何况,他之前才刚跟大哥吵过架。
想起来时二少说的那些话,时跃心里都跟着堵得慌。
不过是被他误伤了一下,就全然忘记了以往的亲情,原先时二少口口声声说的“我把你当亲弟弟看”的话,大概也是假的吧。
时跃苦笑一声,随口回道:“他和哥哥吵架了。”
沈随风本来也就是随便一问,并没有太将时二少放在心上,闻言抬脚往飞船上走,临上飞船之前,他还回眸瞥了一眼三队的方向。
那时顶楼的电梯正被打开,时瑾从里面匆匆跑出来,十点的太阳温和明媚,时瑾跑来时覆在眉眼上的微卷发丝随风飘起,露出精致白皙的额头,迎着风身姿矫健的跑过来,从小腿到腰际都绷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说不出是那天的阳光太好,还是时瑾眉眼的笑,总之沈随风的脚步顿了两秒,竟有些晃神。
“随风哥哥。”直到他身边的人又轻又慢的唤了他一声,沈随风才猛地回过神来,冷着脸“嗯”了一声,借此掩盖自己的失神,继而大跨步的进了飞船。
一队进入飞船之后,三队的人终于到齐了,按个头大小排序,封咎陈山王钊顾青时瑾,五个人军姿站好,被刘队长絮叨了几分钟,才跟在刘队长屁股后面上飞船。
这次上飞船时还是上次的分区,三队的人坐在左边,一队的人坐在右边,一队的人只有沈随风,赵柯,时天城和时跃。
刘队长在光脑上发了新的通知,叫他们自己看。
时瑾点开光屏,接收了这个新星球的讯息。
这个星球毁灭于极端天气的,据说是全球各地接连降下大雪,气温降到-70度,活生生冻死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生物,剩下的百分之五苟延残喘的生物都在深海里,整个星球都变成了一颗冰球。
而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在冰面上开采一种长在冰层下面的、拳头大的虫子,被称为“冰虫”,通体晶莹雪白,位于千米冰面之下,厚厚的冰层之中,需要人工开凿才能挖出来,可以治疗某种病症,很受欢迎。
他们的任务是一人开采十五颗,超额开采出来的冰虫百分之七十上交,百分之三十自留,任务时间为五个小时。
听起来好像有点枯燥,没有战斗,没有敌人,他们只需要在艰苦的环境下干上五个小时,然后就能回来。
简直像是矿工一样。
战舰跳跃了大概四个多小时,到地方的时候照样是刘队留守,不过这回刘队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必须穿好作战服,谁都不能中途脱掉,包括头盔。
“你们的作战服会调整恒温,保护你们不受冻伤,否则下面的﹣70度气温会让你们有去无回。”
“拿好你们的装备,冰层开采需要特殊的仪器,保存冰虫也需要特殊的匣子,这些东西价格昂贵,丢了咱们小组要扣分。”
刘队开舱门时,还细细的叮嘱他们:“这回就不需要分开跳伞下去了,你们自己开战斗机下去,团体合作,跟紧一队队长,期间要完全听从命令,时刻注意自己队友的安危,有危险立刻通知我,我去救援。”
下来之前,陈山还对刘队这样细致的叮嘱不太在乎,他觉得刘队就是爱叨叨,但当他坐上战斗机下去之后,才明白刘队为什么这样反复的警告。
他们的战斗机漂浮在半空中,从上往下看,整个星球都是冰面,远远地一望,冰面和天空凝成一色,让人生出一种苍凉之感。
但等战斗机接近地面了、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些广阔洁白的冰面上处处都是两米到五米宽的窟窿,有的窟窿旁边没有人,而有的窟窿旁边有人拿着光刃、举着光枪守着,窟窿和窟窿之间大概相距一百多米,这一片苍凉的大地上,硬是被这些窟窿和守着的人群营造出了一种奇异的热闹感。
“这都是啥人啊?”陈山趴在战斗机上,一脸诧异的问。
这星球上的人不是都死绝了吗?怎么地上还有这么多。
“是遗迹猎人,哪里有利益,那里就有他们,闻着血腥味儿而来的鬣狗,鬣狗的目标不止是这颗星球上的资源,还有所有活着的人——抢别人的东西,比他们自己开凿要快的多。”
驾驶战斗机的时天城看准了落脚点,缓缓降落,发动机轰隆轰隆的响,时天城的声音肃杀紧绷:“所有人听我调遣,进入战斗状态,还有十秒钟准备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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