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破城,这个度之前有没有不知道,但自徐卫重建西军以来,绝对算快的诚然银州城小,守军兵力也不多,但砲击以后,鄜延军一鼓作气破了城防,进城之后,投降的守军还有将近三千人,这个战绩还是拿得出手的
“大帅,石州的辽军在集结,据信,应该是要向我军进攻何重他们已经在道路隘口布了防,若是快,今天下午敌军就可以赶到我军是不是立即向西推进?”
银州街市上,十数名文官武将簇拥着徐洪前进,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将士们纷纷避让这些家伙几乎没有一个空着手的,带满了缴获的战利器
“这是自然”徐洪点头道“但不是去阻击什么援兵”
“大帅的意思是……”部将不解地问道没等徐洪回答,他又自顾言道“进攻石州?”
徐洪神情冷峻:“不错将这里的降兵都带上,我们下午就向石州推进打下石州,再往夏州打,去端萧合达的老窝”
“可是,石州辽军正在集结,我军就算要进攻,是不是也要等到将这股援军击溃?”
徐洪大摇其头:“甚么援军要说援军,也是去救援夏州,与我何干?”
一众战将听了主帅这话,仔细一琢磨,得出道理来担负进攻夏州任务的,是泾原军多年来,泾原军一直执西军牛耳,倒不是说泾原帅司的战力就一定是最强战绩就一定最辉煌,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一直以来,泾原军的兵力雄踞陕西诸路之上最多时,西军中传说泾原有马步十万
如今的泾原大帅徐成是当年泾原老帅徐茂之孙,徐原次子,又曾经在其堂叔徐卫的军中历练,如今扶了正,无论人脉、能力、声望,那都是没得挑的他亲自出马,率领泾原健卒,恐怕够萧合达头疼的石州兵马集结并不是来增援银州,而是去救援萧合达
想明白这一点,诸将大振有人道:“这地盘,原是徐宣抚相公借予萧合达立足的如今既然撕破脸皮,那我们就得讨回来”
“不是这话”徐洪道“也可以这么说,但是,最主要的辽军的主力,集结在东南两线我们正好夹在其中必须尽快解决萧合达,否则,一旦辽军两线回援,我们处境就不秒”
“不是还有女真人么?只有少帅扫清金军渡河障碍女真人就可过河助战到时,辽军再多又何足惧?”
“女真人?我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女真人”徐洪说完这句,大步往前走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部下怎么?听经略相公这言下之意女真人靠不住?不能?这好歹是两国缔结了盟约的当年虽说宋金也定了盟约,但女真人灭了辽国之后就翻脸,但这回盟约还没履行呢,脸就能翻了?
鄜延文武们大多不信,虽说他们很多都跟女真人生死搏杀多年,仇深似海,但是契丹人跟女真人的仇那是非得要你死我活才能化解得开的现在打契丹,女真人能不出力?不过说来说去这事也真有些糊涂了,打女真、打党项、打契丹,我们这是纵横四海呢?怎么谁都打?
不过,现在可没空让他们去想明白,当天下午,鄜延军裹着几千降兵铺天盖地袭往石州还真让徐洪说中了,一路上,根本没有遇到抵抗和截击,因为只隔着几十里路,前头部下没到傍晚就赶到了石州,一看,空城城中一个守军没有,就留下一城惶恐的百姓还有人在门前写个牌子,“世辅官于此,良民免屠”
鄜延军进城的官兵一问,啥意思?结果才知道,现在大宋神武左军的大将李显忠,当年叫李世辅,在石州任过职这些人是希望有这层关系,宋军进城以后,不要屠城官兵们不禁暗笑,真要屠城,你挂个牌子就能免了?
徐洪主力不入石州,就在城外宿营休整,次rì一早,大军便直奔夏州而去如果一切顺利,那又将是西军的一个奇迹十天之内,甚至可能用不到十天,就横扫三州,绞灭萧合达势力这口气可出得太顺畅了
但事实,却不容乐观萧合达一收到西军“进犯”的消息,就知道大事不妙,这是徐宣抚的军队来报复了先拿他开刀所以他压根没想过什么逐城据守他心知银州太靠近边境,一打起来准保不住,所以不等鄜延军打到石州,先把两万部队撤回夏州老巢
正在此时,他派出去阻击徐成的部队,让泾原军打了一个落花流水经此一挫,萧合达再不作他想城里集结jīng兵,城外,扎下两座大寨,并紧急向兴庆府的萧朵鲁不求援
萧合达对自己的部将说了这样的话,当年我起兵反夏的时候,也自认为兵jīng将勇根本没把夏军放在眼里可进攻受挫,夏军强力反扑可就是这样jīng锐的部队,在徐宣抚大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就不说夏军了,金军够强?这一二十年你们几时听过金军击败西军的消息?西军在徐宣抚的统率下,兵强马壮,器械jīng良,诚不可与之战我们现在,只管坚守城池大寨,等萧总管派出jīng锐之师来,才可与西军争雄
泾原大军在三岔口大败萧合达所部后,徐成心里很着急,火攻往夏州他为什么急?首先,萧朵鲁不在南线,也就是陕西边境上,集结了重兵,主要是在西平府,也就是原来大宋的灵州此外,在鸣沙,应理两地,也有相当规模的部队而这一带,直面徐成的老家,泾原边境,尤其是当年从党项人手里夺来的威州,首当其冲
他攻得急便是希望萧朵鲁不急调这些地区的部队赶来救援到时,他与五叔徐洪会师,足可与之一战
所以,泾原军行军神萧合达从三岔口溃下来的败兵刚窜进大寨,泾原大军后脚就到徐成眼见萧合达如此阵势,便知他决意坚守萧合达原是辽将,素以善战而闻名,这城池且不说,两处大寨扎得颇有章法,中有交通,互为响应若攻其一处另一个可以支援,若分兵去攻,则绝难奏效
但是,不要忘了徐成是徐卫的堂侄而且是徐家第三家里,最受徐卫器重的一个在他升任泾原帅以后,泾原军得到了极大的补充,这主要是指装备方面此次北上作战,徐成的大军携带了足够的火器
他并不像他的堂叔徐洪那样带了几十座威远巨砲他带的,是大量的飞蝗箭、奔雷箭、震天雷,还有就是装备了一千支五眼铳的突火骑因此,他盯上了萧合达的两处大寨
夏州于党项人来说,大概可以算是“龙兴之地”早在唐僖宗时党项部首领拓跋思恭就被朝廷封为夏州节度使,因平黄巢起义有功一度收复长安,被赐姓李,封夏国公从此,李思恭及其李姓后代就成为当地的藩镇势力
到了本朝,太宗皇帝赵光义削藩镇兵权,将李氏亲族一锅端到东京汴梁,准备根除这一西北割据势力当时党项首领叫李继捧,他不足道,但他有个族弟,叫李继迁此人很有些心思,志向亦不凡,知道到了东京,那肯定是回不来的,纵使不被杀,也没了往rì的风光因此借故逃离,遁入茫茫草原
大宋朝廷当时对此并不以为意,但李继迁很有些政治头脑与他逃难当地的许多豪强联络结亲,势力逐渐强盛后来,李继迁诱杀大宋银州守将曹光实,并占据银州,又攻破会州,与大宋决裂并同时向辽国请降,契丹人封他为夏王此后,李继迁接连向大宋发难,又是截夺宋军粮草四十万,又发兵包围灵武城
太宗皇帝大怒,派五路大军击夏,皆败北,没一路成的当然,这在西军历史上是不太光彩的宋太宗死后,真宗继位,为了息事宁人,割夏、绥、银、宥、静五州给李继迁,事实上承认了西夏的dúlì
后来,李继迁相继攻陷大宋的灵州,改名西平府,又攻陷凉州,改名西凉府,宋军缺马,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的儿子,叫李德明,他的孙子,叫李元昊……
所以,不难看出,夏州是西夏政权的发祥地萧合达敢据此处反夏,那叫有恃无恐,夏州城池大,城防坚固,一应设施完备他自信可以抵挡住西军的进攻为了不完全陷于被动,又为了安置守城过剩的兵力,所以在城外扎下两座大寨
是夜,月黑风急夏州城在城外两处大寨的映衬下,犹如一座蹲立于旷野之中的巨兽,张牙舞爪奔走半rì的石州驻军已经睡下,大寨中,除了零星几堆火之外,便只有偶尔往来巡逻的士卒穿梭
六里地外,是泾原军的大营萧合达立在城上,夜风吹得他战袍猎猎作响,他却纹丝不动映入眼帘的,是泾原军宏大的军营营中的火光,几乎映照得半边天都泛出红sè西军来势汹汹,直将自己作为打击目标,jǐng示大辽的用意非常明显
其实,早在去年,自己就建议萧总管,不要与陕西摩擦挑衅如与大宋闹翻,对大辽的复国大业而言,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可是,萧总管听不进去,再加上事态逼迫,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当年,自己身陷困境,走投无门是徐宣抚相公施以援手,诚然,徐宣抚这是有他自己的利益考量,但也确实拉了自己一把实在不愿意跟他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不仅仅是因为情义,多是因为,西军是一个可怕的对手这支军队二十年来不停地的攻伐,造就了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将佐和无数悍不畏死的健卒徐宣抚前控六路之师,后据四川之财,其锋不可掠
现在虽说他不在任上了,可西军不会因为离开了他就变成一群脓包再说,谁敢保证徐宣抚不会重上台?此次西军来犯,若是我方败了,可能还好说西军得胜,出了恶气,兴许班师而还若是我方胜了,大宋朝廷把徐宣抚搬出来,到那时,紫金虎雷霆之怒,复兴大辽的伟业……
“唉,此时笑的该是女真人呐”城头上,萧合达一声长叹
他在这里长吁短叹,可他目下的对手徐成却没有闲着在泾原军大营帅帐之中,这位年纪比徐卫还大两岁的“少帅”两眼放光拳头不时挥舞,大声讲述着下面,整整齐齐坐着两排全副武装的泾原战将
“今夜起风,是天助我泾原军成功我们有足够的火器,问题只在一个距离我们shè程最远的八牛弩,过重,派不上用场,神臂弓也不行所以只能依靠飞蝗车,奔雷箭白天我们已经察看了地形万事俱备”
“但是我军来,萧合达也是沙场老将他必然防着我们摸营所以,你们方才说的声东击西是对的我的意思,佯攻距离我们最近的西营这事我派突火骑去,就在他营外奔驰开火此外,军中带着十多门飞火炮,都拉出去,照着他西营轰,打不着没关系,吓吓他等这边闹够,偷营的部队才摸上去,注意距离,不管是飞蝗车奔雷箭,任意发shè这叫先声夺人我先打压他士气等鄜延徐经略到了,这两座大寨,只能付之一炬”
徐成唾沫横飞地说罢,诸将频频点头佯攻距离最近的西营,反去偷袭距离稍远的东营,这仅是声东击西,还是出其不意倒不在乎能给萧合达造成多大的损失,吓他才是真的
只要等鄜延徐五经略到了,莫说这两座大寨,便夏州城,也不在话下打到这份上,还怕萧朵鲁不不来援?
“经略相公,萧合达不足虑,他手底下的人马不过是西夏残余而萧朵鲁不的辽军才是jīng锐当初我们与辽军并肩作战,弟兄们都见识过契丹人的剽悍倘若他大举来援,必有恶战”
“不错,卑职对契丹的骑兵印象深刻十几年前的女真铁骑,也有这般模样”
徐洪看了一眼两个发言的部将,冷笑道:“女真铁骑?金贼的‘铁浮屠’让我们打得不成军了拐子马,也让西军狠削了几回,算得甚么铁骑?辽军骑兵确实骁勇,可我的骑兵也不是摆着看的到时候,本帅不管是两军对阵,还是奔袭穿插,定要与他较个高下”
众将听了这话提气,但帅司一名参议此时道:“经略相公,此番是刘宣抚下的令,我们何必如此卖命?打毛了契丹人,又与我们有什么好处?他刘宣抚坐镇兴元,远离前线,我们泾原军是处在边境上,以后的rì子,就难过了一头是辽军,一头是金军……”
此言得到了许多将领的附和,看来,徐成是把九叔的命令吃透了所以,泾原文武官员们没有谁对金军抱有幻想
徐成听了,也叹一声,坐下去:“这是没奈何的事朝廷要这么搞,我们有什么办法?且不说我们,徐宣抚都被朝廷那帮人逼得辞了职现在,听说在四川作渔夫朝廷还不放过他,派人监视这是要逼死叔父啊”
这话出来,泾原将领们的反应倒不如鄜延同袍们强烈首先,泾原军和熙河军一样,是西军中最具“私军”xìng质的部队徐家三代,徐茂、徐原、徐成,都出任泾原帅,经营rì久,徐卫对泾原的影响,相较而言,比其他路要小
“唉,这是jiān臣当道,忠臣蒙难连徐宣抚也不能幸免”
“我看也不至于,徐宣抚是什么人朝廷还不清楚?那是能轻易动得的么?再说,徐宣抚有什么罪过?有什么过错?如此行事,就不怕西军上下寒心?还要不要我们戍边御敌了?”
徐成听了一阵,才道:“行了,我等就不必妄议朝政了,由它去现在时辰还早,让士卒歇息一阵,养足了jīng神才好办事你们也下去,等我命令一下,即刻出发”
众将起身,拜退
部属们走后,徐成单独留下了一个亲信泾原经略安抚司参议军事,孙伯望此人五十多岁,原是渭州华亭县的一个读书人久试不第,投到徐原麾下,一直受到器重,因功,徐原替他谋到了出身但凡徐成升帐,在场部属一水戎装战将,独此人长衫纱帽,另具一格
那孙伯望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捋着长须,神情从容,目光却透着一股深沉
“少帅,女真人是绝计不会出兵的我们早晚要退,又何必如此认真?”
徐成摇摇头:“先生有所不知,这是不想落人口实,到时候打嘴皮官司刘光世命令我进攻夏州,我就全力去作,左右萧合达不在我眼里我如何不知道金军定然失信?九叔在命令中说得清楚,这战局,早晚要变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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