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1 / 1)

塞外的春天来的特别晚,仲春时节,青草在雪水的滋养下,才冒出头。

草地上耸立着一排排军帐,威严肃穆,像耐心潜伏的猎豹,等待时机一口吞掉猎物。

最大的军帐里,夏渊慢条斯理的系着中衣的带子,这件中衣他贴身穿了半年,每次换洗都是折磨。

离京出发后不久,崔副官交给他一个包裹,是香桃提前一天拿给崔副官的,嘱咐他离京后再给夏渊。

接过来的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件中衣,蹩脚的针眼,柔软的面料,一看就是香桃亲手缝的。

临行这几天,她日日忙碌,也不知道熬了多长的夜,才缝成了这件衣服。

他紧抓着衣服,手上青筋暴起,骨指泛白,喉头仿佛被堵了一个石块,哽的难受。

在边关的这半年,他内里穿着她缝的中衣,外面还是她做的金丝软甲,如此武装以后,他心里只有一个必胜的念头。

他必须要活着,他亏欠一个人太多,这一世不能不偿还。

彼时他带领大军,风雨兼程刚赶到边关,还来不及褪去疲惫,呼耶的精骑如洪水猛兽呼啸而来,打个他措手不及,他冷静迎战,带着疲惫的军队杀出一条血路,呼耶的精锐损失过半,狼狈逃窜。

一场恶战过后,西北军还没顾得上喘息,六国盟军乌泱泱的翻过乌里山,带着气吞山河之势。他沉着排兵布阵,用最小的代价全歼了对方的先行部队。

几轮攻势失败后,呼耶放弃速战速决的攻势,改拖延战术,他是想等着西北军弹尽粮绝。

夏渊凑的军费很快用尽,行军打仗烧的就是银子,夏渊正准备带话让白掌柜出售手里的资产,就在这时,白马寺源源不断的送来银钱,数额之巨,令人不敢想象,这完全不像是一个佛寺能拿得出来的,倒像是开了国库。

没时间想这些,夏渊立刻着手反击,以十分之一的兵力,将呼耶聚集的六国联盟赶出了乌里山。

此时已入深冬,六国联军也不恋战,放弃了乌里山,开始回撤。

夏渊不愿浪费捉住呼耶的机会,他带领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穿过乌里山去追击敌军,谁知他们刚进山就遇到史上最大的暴风雪,积雪太厚,引发了雪崩,道路被阻断,他们和驻守在山外的军队失去了联系。

大家都以为他们遇难了,实则并没有,雪崩的时候他率领的部队已经通过了那个地段,落下的积雪只是阻断了他的回头路。

他也没打算回头,二话不说,带着军队就去追呼耶,塞外的冬天真冷啊,双方打打停停,不知不觉就追到了千里之外。

一晃这都入了春。

现在呼耶带着残兵躲进了山间的密林里,夏渊不知道里面的深浅,不敢贸然进去抓人,但初春时节最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算着呼耶在里面待不了多久,也就不急,在峡谷的温暖地带安营扎寨,耐心的等呼耶自己出来。

仔细的穿好中衣,身上流过一股暖流,他紧接着又套上金丝软甲。

打完这最后一仗,他的使命就已完成,往后余生,他只为一个人而活。

那个人正在京城乖乖等他。

心里仿佛被灌了蜜,他登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撩帘走出了卧帐。

见他出来,洛锦鸣和崔副官齐步走上前,拱手行礼后,崔副官先开口道:“启禀将军,斥候来报,今日一早密林方向有动静。”

夏渊唇角轻勾,眸光晶亮,“呼耶终于扛不住了。”

洛锦鸣主动请战,“请将军派末将去生擒呼耶。”

夏渊看着他和香桃肖似的眉眼,摇摇头,“呼耶此人狡诈多端,还是本将军亲自出马,会会这位老朋友。”

“我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夏渊带了一支队伍,静静的埋伏在密林出口,未待多时敌军现身,夏渊一声令下,西北军如扑向食物的虎狼,瞬间把呼耶的残兵撕的溃不成军,呼耶仓皇而逃,被夏渊截住了去路。

呼耶看到夏渊,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不过他能游说周边小国和他结成同盟,又是西北军最大的对手,心里素质不可小觑。

他像个老朋友似的对着夏渊灿然一笑,“夏将军用兵如神,本王的同盟军败在您的手下,实属荣幸,输了认罚,我承诺自脚下的位置往东的土地,都归北雍,至于将军你,将永远是我北狄的座上宾,若有人负你,本王亲自率兵把属于你的一切加倍的抢回来。”

这呼耶不仅能屈能伸,还善于攻心,看来他对北雍朝堂颇有研究,对于功高盖主大将军的尴尬处境了如指掌。

可惜,夏渊太了解呼耶,且不说他对这位国主口中的许诺并不感兴趣,就说这一时的示弱,没有半分真心。

六年前,夏老将军和呼耶对阵,呼耶被打的一败涂地,他也是伏小做低,信口承诺。

夏老将军被他口中的“永不来犯”,“边境友好”蛊惑,轻信了他,没想到握手言和的一瞬间,他将一把匕首深深刺入老将军的胸膛。

胡人天生桀骜不驯,骨子里带着攻击性,对付他们只有一种办法,趁他们没喘过气的时候,猎杀他们的头狼。

夏渊淡然一笑,曲身下马,缓缓走向呼耶,“国主所言,本将军很是心动。”

呼耶狡黠一笑,屈膝半跪,声音虔诚无比,“本王愿意协助将军图谋...”

话没说完,脖颈的鲜血喷涌而出,呼耶双目瞪的浑圆,刚从高筒靴中拔出的匕首“铛”的一声落到地上,他的身子亦栽了下去。

夏渊轻轻吐一口气,没有多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阔步离开。

“收兵!”

西北军整装往东走去,半年了,终于可以回家。

此处离京都已经很远,到乌里山尚有千里之距,这归途亦是漫漫征程。

夏渊带着军队还在山间迤行,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山峦都披上绿衣,早开的野花迎风绽放。

穿过一段狭窄的山沟,视野豁然开朗,谁能想到这高山之巅,竟有一个大湖,一望无际,碧波清澄,太阳正从山头冒出,铺了满湖的金光。

眼前的景象,美的似仙境,行走的队伍不经意间就放缓了进度,崔副官见夏渊对着湖水若有所思,打马赶上去和他并行,“末将听本地向导说,此湖是西域人心中的圣湖,关于它的由来,还有一段少年郎和牧羊姑娘的佳话。据传,这湖里的水很神奇,男女赤脚站在水中,共饮一口水,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

崔副官本想着路途劳累,说点有趣的话给夏渊解闷,可说着说着,他余光中感受到对面压过来的目光有点不对劲,故而抬睫看去。

只见夏渊凤目微敛,冷冷的觑他,“赤脚站在水中,共饮一口水,那不就是护喝洗脚水么?还有,你给本将军讲一下,怎么共饮一口水?”

崔副官被夏渊批判的面红耳赤,不满的小声嘀咕,“这人怎么恁没有情趣。”

说完,悻悻的打马离开。

离圣湖越来越近,远远的瞧见湖边有一个二十余人的队伍,这附近没有固定居民,偶有放羊的游牧民族经过,最多不过三五人,这个队伍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夏渊的注意,他极目打量了会。

洛锦鸣从后头赶上来,问道:“将军,湖边那群可是途径的商队?”

夏渊摇摇头,“商队可没他们训练有素,照我看,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闻言洛锦鸣眉心一跳,立刻撑大眼睛朝那群人看去,身经百战的战士还了得,在这里遇上的是敌军无疑。

可看着看着他面上露出疑惑,“怎么还有个女的,将军你看,那个在湖边洗脸的,绝对不是男子。”

夏渊视力极好,早就看到人群中有一个女子,若非如此,他早就排兵设防了。

他收回视线,“说不定是哪国皇家侍卫护送的公主,不用管他们。”

他们距湖边还有一段路程,女子蹲在水边,只能看到消瘦的背影,不过被这样一群武力非凡的侍卫保护,不是公主也是皇亲国戚了。

夏渊虽收复了这片土地,却并不想打扰原著居民,故而命西北军继续赶路。

心里想着不管,眼睛却不自主的往那个方向飘,那队侍卫在较远的地方修整,女子远远的跑到这边洗漱,刚好离夏渊的部队很近。

她一看就是来自富贵人家,衣饰很是讲究,但却没有光泽,像是赶了很远的路,有一种风尘仆仆的脆弱感。

鬼使神差般,夏渊心里突突的跳了几跳,末了他又嘲笑自己,他真是想香桃想疯了,竟然见个女人就能看到她的影子。

香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洛锦鸣见夏渊一瞬不瞬的盯着人家“公主”看,心里莫名不爽,反问道:“掳个公主回去当将军夫人?”

夏渊变了脸色看他,“将军夫人有人早就排上了队,信不信我回去把你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她。”

洛锦鸣心满意足的笑了,“末将失言,将军饶命,那位我可是怕的紧。”

夏渊收回心神,目视前方,继续率军前行,水边的女子被远远的抛在身后。

突然,她的身影又窜进了他的余光,他抬眼,只见方才的女子急切的奔向他们,双手不断的挥舞,嘴里似乎还在喊着什么。

夏渊猛然勒住马缰,掉转马头,女子跑的飞快,裹在头上的纱巾掀开,露出她莹白如玉的脸。

那一瞬间,夏渊以为看到的是幻境,直到洛锦鸣的吼声在他耳边炸开。

“是香桃,将军,是香桃妹妹啊!”

他翻身从马上滚了下来,懵懵中朝那纤瘦的人影跑去,直到对方撞进他的怀里,真实的触感拉着他回神。

“香桃?”他嘴唇颤抖道。

“将军!”

话音未落,他的胸前就洇湿了一大片,滚烫的泪水穿透中衣,凉到他的心口。

是香桃,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不远万里来寻他?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情景。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仿佛周遭的一切全部消失,只余怀里踏实的触感,和彼此砰砰的心跳声。

崔副官和洛锦鸣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除了惊讶,都带着一点潮润。

远处的一对璧人仿佛要抱到天荒地老,崔副官也不等请示,传令下去:天色将晚,在湖边就地扎营。

等众人走的远了,夏渊捧起怀里人的脑袋,仿佛还是不敢置信般,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慢慢拭去她的泪水,哑着嗓子问,“香桃,真的是你么,这不是在做梦?”

香桃把他的大手捂在自己的脸上,泪花又无声的滑落出来,“这不是梦,是我来找你了。”

夏渊瞳孔一缩,心跟着揪了起来,根本不敢问她怎么来的,这一路辛不辛苦。他只能更用力的抱紧她,恨不能揉进骨血。

天地仿佛静止了,两个人一息都不愿分开,仿佛就这样抱着,才能感知对方的存在。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头顶,又向西滑落,地上交缠的一双人影被渐渐拉长,不远处的湖边,一个个军帐像雨后的蘑菇般散落在青青的草地上。

抱得四肢僵硬的两人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动,夏渊粗粝的大手轻轻摩挲香桃小巧的下颚。

“你瘦了。”他喃喃。

经过半年舞刀弄枪的战场生活,他的手粗糙的不像话,覆在她娇嫩的皮肤上,有沙沙的疼感,香桃忍不住嗯嘤了一声。

压抑了半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崩塌,男人俊毅的脸俯了下来,使力衔住了她的唇。

圣湖周边是无边的草地,草地上摇曳着各式各样的野花。

一眨眼的功夫,阳光下拥吻的男女没了身影,草丛里多了一对打滚的人。

夏渊把香桃按在一片花海里,身体渴的想把小小的她吞入腹中,两个人扭在一起,靠的很近,一瞬间都抛开了矜持,打着滚儿,仿佛是草原上互相撕咬的小兽。

无辜的野花被蹂.躏的随风凋零,草地亦被滚出了一片片人形,幸得花草无情,否则怎么忍受这般明目张胆的虐身虐心。

两人俱都大汗淋漓,脖颈水洗过般,夏渊抱着香桃坐起,从怀中拿出绢帕帮她擦汗,香桃喘着香气,伸出手掌道:“药膏拿来。”

夏渊一愣,弯唇笑了,“你不在身边,我带着药膏干嘛。”

香桃锤他,“没有药膏你这么欺负我,等会还要见哥哥,哎呀,羞死了。”她用纱巾遮住了脸。

夏渊轻咬她的耳垂,嗔道:“小没良心的,我还不是看你喜欢。”

香桃一把推开他,用纱巾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咬牙娇哼道:“夏怀瑾,你赶快找军医拿药膏来。”

夏渊眉眼含笑看着她,意态懒漫道:“好啊,不过,你先跟我来。”

说着,他把香桃拉到湖边的浅滩,扶她坐下,而后脱去了她脚上的鞋袜,又把自己的也脱了去。

香桃悚了一惊,往后缩道:“你要干什么,这湖里的水,很凉的。”

夏渊抱起她,温声道:“别怕,就一下。”

走到水里,他把香桃放下,高山之巅的冰雪融水,透心的凉,下水的那一瞬间,香桃止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切齿道:“夏怀瑾,你等下最好能给我一个解释。”

话刚说完,夏渊的嘴贴了过来,灵活的撬开她的贝齿,渡了一口冰水进来。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生水,香桃怒目直视夏渊。

夏渊却仿佛没看见,仪式般做完这一切,才抱着她回到岸边,慢条斯理的帮她擦去脚上的水渍。

“你刚才在做什么?”香桃已然不再生气,满脑子都是疑问,这装神弄鬼的做派,俨然不是夏渊的风格。

等到帮她穿好鞋袜,夏渊才赧然把崔副官刚才的话给她学了一遍。

“哈哈哈...”香桃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亏你还是饱读兵书的大将军,话本上的素材你也相信。”

夏渊搂着她的肩膀往营地走去,一点也没把她的嘲笑放在心上。

“只要能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什么我都愿意尝试。”

夜幕降临,圣湖和天空是一样澄净的幽蓝,水天相接处压着一线墨黑的山峦,美的亦真亦幻。

军帐前燃着篝火,火上架着整只的黑绵羊,已经被烤成焦黄,油渍乱溅,肉香绕鼻。

香桃刚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浴,这会闻着味出来,头上还是裹得像个粽子。

只见两只烤全羊已经从火上取下,搁到一旁的长桌上,长桌两侧摆着军凳,一场丰盛的篝火晚宴即将开始。

看见香桃,洛锦鸣把手里的刀子交给一旁的士兵,并简单的指导他如何把肉削成片,装入盘中。

他边朝着香桃走来,边蹙眉问:“你怎么还戴着这个?难道你破相了?”

夏渊从黑暗中走过来,搂住香桃的肩膀,声音低沉,“这千里的奔波过后,她非但没有破相,还比以前更好看了。”

香桃乜夏渊一眼,低头弯了弯唇角,可惜掩在头巾里,谁也没看见。

洛锦鸣的目光落在夏渊放在香桃肩膀处的手上,夏渊注意到他的目光,大喇喇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占有欲。

唉,洛锦鸣兀自摇了摇头,迟早都得适应的。

故意避着不看夏渊张狂的脸庞,他对妹妹道:“快过来吃烤羊肉。”

香桃狠狠点头,爽朗的应了一声,刚要抬脚,却被夏渊按住了肩膀。

洛锦鸣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夏渊轻轻帮她拆去头上的缠绕,压着嗓子逗她,“天黑,肿再大别人也看不到。”

香桃横他一眼,扯下头巾仍他怀里,转身去找哥哥讨肉吃,这味道可太馋人了。

人员陆续到齐,夏渊招呼着大家就坐,他也在上首坐了下来。

香桃在挨着夏渊第一个位子坐下,她身边是洛锦鸣,对面是一路护送她的御林军副统领庞田,被夏渊邀着坐了上座。

夏渊举起酒杯,第一个敬他,“感谢庞统领及各位御前侍卫不辞辛苦,护送内眷来此。”

庞田忙回敬,“将军折煞我等,我们奉皇命护送娘子来寻将军,自当尽本分,况且这一路上,小娘一个女子都没喊一声累,我们更不敢谈辛苦。”

两人含笑一碰杯,各自饮尽杯中酒。

洛锦鸣看着香桃叹了一口气,“我怎么都不敢想,你这个娇气包怎么能从京都走到这里?”

香桃鼓着腮帮子,“谁娇气了。”

夏渊觑了她一眼,悠悠补刀,“是挺娇气的。”

香桃不理他们,咕噜咕噜的嚼烤羊肉。

庞田喉头有点哽住,他缓缓的吁了一口气,道:“将军娘子真的是我见过最坚韧的女子,这一路走来,遇到的艰难险阻根本无法想象,可是娘子...”

“庞统领!”香桃急声打断他,端了一盘子羊腿肉放到他的面前,“这一路,承蒙统领拼死相护,香桃才能走到这里,这羊腿肉最是有嚼劲,您先尝尝。”

庞田知道香桃不想让他说这一路的坎坷,从善如流的闭了嘴,抱拳道:“谢娘子恩赏,末将正好饿了。”

说完他就埋头吃肉,把一肚子的话烂到肚子里。

沉沉的呼了一口气,夏渊把眸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沉重,“我知道你们这一路会遭遇什么。京都到乌里山边境,千里之距,一路黄沙漫漫,没有人烟,需得忍受路途颠簸,飞沙走眼,缺水少食,熬到边境已是深冬,捱过最冷的月份,待乌里山冰雪刚刚消融,忍着刺骨的冰凉和打滑的路面翻越高山,而后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这里。”

“我说的这些难处,只少不多对么?”夏渊目光如炬,盯着香桃。

香桃吸溜一下鼻头,抱着奶茶小口啜饮,“都过去了。”

庞田却已眼圈泛红,“将军说的仿佛亲见一般,只是其中的难熬,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将军得此娘子,定是上辈子积了大福。”

夏渊眉骨上挑,缓缓渡出一口浊气,上辈子,他明明亏欠她更多。

两方的人紧绷的神经俱都放下,将士们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哭喊打闹好不热闹。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夏渊的军帐内,香桃在震天的吵闹中安心的睡去。

这半年经历的一切像噩梦一样,外界自然条件的恶劣和内心的煎熬,让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今夜她终于脱去负累,甜甜入梦。

夏渊坐在床头,用还算光滑的手背划过她的鼻梁、丰唇、下巴、脖颈,然后一路向下直至玉足。

一滴清泪从他的眼眶中掉出。

她瘦了太多。

本就小巧的身子更小了,仿佛他大手一伸就能握住,骨骼微突,有点硌手。

“让你受苦了。”他低头,深情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一定会加倍的补偿回来,相信我。”

入夜,帐外的欢声笑语越来越小,军士们渐渐散去,回到自己的军帐睡觉。

夏渊仍坐在床头,目光就没从香桃的身上离开过,他一点都不困,就这么看着他的姑娘,仿佛怕她下一刻就消失了。

香桃睡了沉沉的一觉,整个身子都感到舒坦。

甫然睁开眼睛,夏渊柔情的水目撞了进来,她心中仿佛淌过一股暖流。

“怎么没睡?”她温吞的问。

夏渊扶着她坐起,轻笑,“有你在床上躺着,我怎么可能睡着?”

香桃不想回他暗含挑逗的话语,娇嗔道:“我口渴了。”

夏渊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起身去倒茶。

一杯茶水进肚,香桃也全无睡意,夏渊抱她坐在自己怀里,突然问她,“你相信有上辈子么?”

“我相信啊。”香桃干脆的回答。

夏渊愕然,睁大眼睛看着她,“为什么这么笃定?”

香桃面对面看着他,郑重其事道:“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从上辈子来的。”

夏渊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你是什么时候重生的?”

香桃毫无保留的给他解释了自己何时重生,何时忆起那五年,又是何时知道他重生的。

“抱歉...”

“抱歉...”

两人同时开口说了同样的话,微微一愣,就笑着抱在一起。

上一世孰是孰非又怎样呢,重要的是他们重来了一世,还深深的被对方吸引。

高山寒夜已经过去一半,帐内的春宵才刚刚开始,行军床简陋,吱吱呀呀响到天亮,早已不堪重负,散成一片一片。

他俯在她的耳边,鼻息烫人,“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做一个结实的大床。”

她睡一大觉蓄起的力气又被抽干殆尽,檀口微张,嘤嘤哭泣,“你...你就想着欺负人。”

他孟浪大笑,“你刚才同我在圣湖同饮了一口水,可是要生生世世被我欺负的。”

香桃腹中一阵抽筋,手紧紧攥着被角,咬牙道:“你坏死了,两辈子都是。”

夏渊唇角勾起一丝狎笑,闷哼一声,把坏事进行到底,香桃心尖流过一阵苏麻,整个人如入云端。

夏渊和香桃彼此陪伴,回去的路变得特别短,仿佛游山玩水般就到了乌里山。

之前香桃都是听夏渊说,这次亲临,她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茫茫的草原,苍翠的群山,雪水滋养的土地和成群的牛羊,是大气奔放的美。

“你属于这里。”香桃对夏渊说。

夏渊眸光一亮,随即又暗了下来,“可是你...”

香桃搂住他的劲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上一世你陪我隐居青云山,这一世该我陪你住在乌里山了。”

他是雄鹰,注定要在边疆的辽阔天地驰骋高飞。

夏渊喉头一阵哽咽,用力把怀里的女子抱得更紧。

打败呼耶及其联盟军后,夏渊把北雍的国境线又往西移了一千里,这是史上北雍版图最大的时候。

待一切尘埃落定,元丰帝招他回京复命。

早在香桃还未到达乌里山的时候,元丰帝就铲除了朝中的太后党,将大权全部握在自己手中。

而重修皇陵的事就此搁置,再也没有人提起。

香桃和洛锦鸣跟着夏渊回到京都。

元丰帝念旧情,封夏渊为北雍第一骠骑大将军,赐婚安康侯府庶女洛锦秋,并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

洛锦鸣因为屡次立功,虽入伍只有半年,亦封了五品定远将军。

因着元丰帝这次夺权,都是夏渊在幕后运筹帷幄,游说群臣,故而他在朝中威望很高,文臣武将都唯他马首是瞻。

元丰帝自然是毫无芥蒂,夏渊却心知这不是长久之计。

和香桃商议之后,他把白马寺上交国库,皇帝连连推辞,“这是白姨娘的心血,理应由你掌管。”

夏渊道:“适逢朝中混乱,母亲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遇到明君,臣亦不用补贴军中,留着白马寺何用,不若交给陛下,用之于民。”

随后又颇骄矜道:“但是臣手里的商铺可不能上交,那都是留给夫人的。”

元丰帝心里熨烫,朗笑着摇摇头,“怀瑾啊怀瑾,也就香桃能治你。”

京中的铺子仍交给白掌柜打理,夏渊带着香桃回到边关。

多年之后,边关流转着无数骠骑大将军的英武事迹,却鲜少有人见过他。

原来回到边关后,夏渊在军中培育了一批后起之秀,把边关千里之远的土地分辖官制,每个辖区的副将各司其职,只重大的事件他亲自出面。

可是自他除了呼耶之后,周边小国对他的名字可谓闻风丧胆,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内,没有敌人敢来犯。

因而,他就成了挂名将军,只领钱不干活,他就带着香桃到处游山玩水,过起了神仙般的快乐生活。

夏渊和香桃相守了三十年,没有一天分开过,他们一共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他们在同一年先后去世,儿女将他们合葬在一起。

永眠的二人,不知是否在静静等待下一个轮回。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谢谢大家的支持!!!!!

休息几天还会写几个甜甜的番外。

下本开《离开薄情王爷后(重生)》,求求求求求求一个收藏。

文案:

誉王府欠兰画一条人命,把她当半个女儿养。

日日锦衣玉食里泡着,养的她一身柔骨,老王妃寻思着再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也算是报了当年之恩。

但是,兰画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王府的小王爷江湛,是最年轻的帝师,他重权在握,相貌俊美,京中女子趋之若鹜,都想嫁给他。

兰画却比她们更想。

秋风卷地,夜凉如水,她一身薄绢寝衣,敲响了小王爷的寝门。

王爷垂眸睨她,骄矜如远山寒月:“穿好衣服。”

她如鱼儿一样滑入他的怀中,娇音颤颤:“王爷为我暖身。”

就这样,白天她是王府的半个主子,夜晚是他的房中人。

她以为早晚有一天,他会给她一个名分,在这王府里永永远远的住下去。

可是,

邻国来犯,他亲手送她去和亲。

和亲那日,她雪肤红衣,美的不似真人,他长身玉立,没有看她一眼。

她敛起嫁衣,最后一次抱他,在他耳边轻语:“江湛,若有来生,我一定做个负心人。”

鲜血喷涌而出,洇湿了他的锦袍,她猝然倒地,胸口插着一只匕首。

后来,兰画重生了。

芙蓉暖帐,看着他熟睡的俊颜,她寻思着找机会离开。

等真的不见了枕边人,清贵的小王爷第一次尝到求而不得的滋味,思念疯长,吞噬着他的骨血。

终于,他在春风楼的莺歌燕舞里找到了她,他一把拉住她的皓腕:“跟我回去。”

她媚眼如丝,掩嘴轻笑:“官人,我很贵的。”

1V1,双洁,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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