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小时后,吉普车带着后头一辆车开到了位于城西的福宁区,这一片城区较老,没有太多的高楼,保存了很多上个世纪的建筑。
不久后,车子穿过一道铁门,驶入了一处宅院,最后在一栋层楼房前停下。
这栋白色的楼房墙上爬满了碧绿的爬墙虎,房子样式是那种民国时期的风格,显然颇有年代了。
不过保存得很好,并不会让人感到有古旧破败,反而让人觉得有种厚实的历史沉淀感。
“廖老,你带着这个人先上去。”黄少棠吩咐了一句,就带着那个开车的蔡飞去了后面那辆车。
“请吧。”廖怀先五十来岁,戴一副眼镜,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看着倒是挺和颜悦色的,朝徐来笑说。
徐来被他领着往那栋层楼房走去,见门口挂着一面牌子,写着“第九科”个字。
屋内有几个人,各自在忙着什么。两人径自上了二楼,里头大约是个办公区域,看着跟普通的公司部门也没多大区别,再过去是个会客室。
“先坐会儿。”廖怀先领着他进了会客室,笑着指了指沙发。
不一会儿又端了两杯茶过来,在徐来对面坐下,说道:“我们第九科是刚成立的机关科室,你不用担心。”
徐来笑笑,喝了一口茶,打量着屋内的布置:“这就是你们办公的地方,房子挺贵吧?”
按照江宁市的房价来说,寸土寸金,而且又是这么一栋有年代的楼,那可是价值不菲,要说拿来办公,那真是相当奢侈了。
“这房子是我们黄科长捐出来的。”廖怀先笑着解释说。
“哦,那你们黄科长可挺有钱的。”徐来意外。
廖怀先笑笑,没有接着往下说。
“那你们平时都把人往这里带?”徐来喝着茶随口又问。
“徐先生还是第一个。”廖怀先笑说,“普通人一般带去警局询问。”
徐来一听就明白了,这第九科还是分人的,因为他是个法师,所以才直接带到了这里。
“怎么样,在这儿还习惯不,办成了几桩事情?”徐来问。
廖怀先听得哭笑不得,我们习不习惯用得着你来关心吗?还办成了几桩事情,这是机密好不好,是你该问的吗?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答。
幸好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黄少棠带着蔡飞进了会客室。
“你知道第九科?”黄少棠盯着徐来。
“知道啊,老廖刚给我介绍过了。”徐来喝着茶说。
廖怀先汗了一下,他在第九科论资历算是最高的,就连他们黄科长都得称他一声廖老,没想在这人嘴里直接变成了老廖。
“我是问你之前!”黄少棠冷声道。
“哦,听说过。”徐来说。
黄少棠倒是有些意外。第九科成立的事情,就算是在术门圈,如今知道的人也极为有限,没想到这人也听说过,消息倒还挺灵通。
其实徐来知道第九科很正常,因为第九科的成立,本就是由术门最上层的几大顶级门派共同推动的。
术门古来有之,传承绵延至今。在这风风雨雨的数千年,有数不清的门派崛起,又有数不清的门派倒下。
可是到了今时今日,术门却是到了最衰弱的时候,大大小小的门派一个接一个断了香火,眼看着就要穷途末路。
于是残存的一些门派开始寻求变化。
数千年以降,术门基本是属于世外之人,但到了此时此刻,却似乎不得不考虑入世。
但关于究竟如何入世,各门各派却是各持己见。
这第九科就是由术门几大顶尖门派推动的一个尝试。从术门挑选一批人,与公家合作,成立一个特殊的机关部门,而其的人员任免调配,由术门自行决定。
当时这个方案提出的时候,支持者有之,反对者有之,吵得非常厉害。而这个方案的最终成形,与徐来脱不开关系。
当时就是他以天师府掌教的身份,力排众议,最终将方案敲定。
这也是他在离开天师府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黄少棠翘着二郎腿坐到沙发上。
徐来倒也挺配合,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毕竟这第九科是他一力促成的,跟他孩子差不多。
只是第九科的人员虽然是由当初决议该方案的几大顶层门派指定,但徐来在定下第九科后不久,就离开了天师府,所以这江宁第九科的科长是谁,他也不清楚。
不过这人既然姓黄,想来应该是洞庭黄门的人。
黄家跟他师父交情匪浅,所以这黄少棠虽然一直都臭着个脸,脾气又差,徐来倒也并不介意。
“你说你是追踪尸气找到的人?”黄少棠不由冷笑。
现在正当夏季,气温颇高,赵君的尸身在屋内几天,是会散发尸气,但是他仔细查验过,那户人家的那道门密封性极高,只是站在外头的话,根本就闻不到里面的气味。
而且就算是能闻到一星半点的,又怎么就能分辨出那是尸气而不是其他什么气味?
“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就听徐来说。
黄少棠冷哼了一声,这话他还真不好反驳,他能当上第九科的科长,法术水平自然是很高的,但这嗅觉并不是他的强项,难保有人鼻子比狗还灵呢?
在这方面,他比不过狗也挺正常的。
“对了,康家的大小姐叫康露的,也被下过手,你们知不知道?”徐来一边吃着廖怀先端来的糕点一边说。
黄少棠看了一眼旁边的蔡飞。
蔡飞摇头说:“没有,并没有接到过康家的报案。”
“那可能是康家没当回事。”徐来边吃边把当晚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你说你把阴纹身从康家小姐的身上除掉了?”黄少棠盯着他问。
“是啊。”徐来说着,朝廖怀先道,“老廖,你这红豆糕味道还可以啊,去多拿点来。”
廖怀先汗,妈蛋的这货把他当什么了,服务员啊?假装没听见,坐在那一动不动。
黄少棠盯着徐来,心冷笑。
纹阴术奇诡异常,把阴纹刺在身上,有许多匪夷所思的效果,并不一定就会致命。
赵君等人之所以死亡,是因为当刺的一道“蚀心符”,这道符化入体内之后,就会噬骨蚀心,杀人于无形,寻常法医根本就无从察觉。
黄少棠之所以能判断出几人是死在用纹阴术刺的蚀心符下,是因为他本身法术修养就极高,而且他手下还有一个验尸高手。
两人相互印证,这才推断出了几人的死亡原因。
这个徐来,之前能一口说出阴纹身和蚀心符,就已经足够让他吃惊的了,现在居然说什么驱除已经入体的阴纹身!
这简直就是信口开河!
纹阴术既然是一种法术,自然不会没有解法,但蚀心符刺入身体之后,很快就会化入体内,那时候人就没救了。
这当的时间极短,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化掉阴纹身,他不认为有人能做到,除非是能请到术门一些成名已久的前辈高手。
“你说你住在紫金苑那个房子里?”黄少棠盯着他问。
徐来说是啊。
“你现在住在那个被害女模特的房子里,昨晚碰上康露遇害,今天赵君又是你发现的,你不觉得这事情太巧了吗?”黄少棠寒声问。
徐来一想:“你不说我还没觉得,这还真是挺巧啊。”
黄少棠盯着他半晌,他压根就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行了,你们要问的也问完了,我也该走了,昨晚没睡好有点困。”徐来从沙发上站起,打了个哈欠,拍拍廖怀先的肩膀,“老廖再去拿点红豆糕来,我带着路上吃。”
廖怀先一头黑线,麻痹你当这儿是酒店呢!
这时候只听一阵脚步响,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进来一个人。
“什么事?尸体验好了?”黄少棠皱眉问。
来人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白大褂,头发乱糟糟的,胡须像是有半个多月没打理了,邋遢的很,脸色苍白,微微有些浮肿,看着倒挺像是网吧里天天熬通宵的死宅。
“尸体已经按照解尸法查验好了。”来人说。
所谓的解尸法是术门传下的一种验尸法则,与如今常见的验尸手法不同,主要验的是术法方面的痕迹。
“那就行了,等下我会看的。”黄少棠摆摆手,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
他这个叫钱坤的手下虽然不修边幅,也不怎么通人情世故,但在尸体方面那可是一把好手,很受他倚重。
“不是”钱坤着急道,“刚接到警局那边的电话,说是她家人来了,要看女儿,让我们赶紧把人送过去。”
黄少棠说:“那就送过去啊。”既然这边已经检验结束,把人送回去也不要紧。
“可是不行啊!”钱坤拼命摇头说,“模样太难看,不能让家属看到。”
“什么太难看?什么不能让家属看?”黄少棠不由叹气,他这手下干活绝对是一把好手,可是这说话总是有些颠倒四。
“就是就是人不一样了唉,我说不清楚,老大你去看看就知道!”钱坤揪着头发说。
黄少棠哭笑不得,什么“人不一样了”,人怎么能不一样呢,这都什么跟什么。
无奈之下,正准备让廖怀先把人留住,他先跟钱坤下去看看赵君,就听旁边的徐来突然说了一句:“是脱形了吧?是不是模样大改,面目全非?”
“对对对,就是这样!脱形了脱形了!”钱坤拍手叫道。
黄少棠听得匪夷所思,这好端端的尸体怎么还能脱形了?
“怎么回事?”问钱坤。
“可能应该大概是跟蚀心符有关吧?”钱坤纠结着。
黄少棠听得那个来气啊,又是可能又是应该又是大概,临到最后居然还蹦出个“吧”来,他妈的到底还有没有个准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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