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洞下方幽沉黑暗,深不见底,二人下落之后宴尘将喻清渊拉住,被上方那红衣人余威迫的一路往下跌去。他手上灵刃一现,插进旁侧山壁之中,这般之后仍然余势不减,急速向下划出火花裂痕,大概百米之后,方才安稳。
宴尘带着他又往下飞了几十米,脚下方触到地面。
那红衣人一时没有追下来。
此处除了土石掉落之声,未听见其他。
宴尘沉着眉目低声引诀:“玄黄为辅,星官引路!”
只见他身上腾起一道青光,伴着一阵清脆凤鸣,在上方化成一只浴火长尾的青凰,青凰两翅展开十米有余,烈烈青焰带起一阵火光。它又是几声凤啼,而后展翅往前飞去,所过之处留下青光暗淡,一阵之后,消尽在前方。
这一下,便将此处照的亮了些许。
眼看此处应是一个山中洞窟,往前一段距离都很空旷,似是天然形成。
此时宴尘左臂上麻意已经窜至肩膀,整个左臂沉痛不已,手指开始发僵。
他转头看向喻清渊,见喻清渊安静站在他身侧,只是双目闭着,其上两片血痕。
喻清渊感觉到宴尘看他,睁开眼,嘴边还挂着血丝,他唤道:“师尊?”
这两字有担心,也是他的希翼。
他两目一睁,宴尘便见他眸中被划过的两道细痕在上,其中皆被血红浸满,正往外流出。
喻清渊一双眼废了,瞎了,看不见师尊了。
昔日魔君,如今惨魄至此。
他这双眼,是为了宴尘挡了一招方才如此。
宴尘沉了沉眸,喻清渊在那般攸关之时挡在他身前的举动他并未想到。
喻清渊听他一时不曾应答,眼睫动了动,试探性的低喊了一声:“……师尊?”
他抬起一只手往旁边摸索,摸到宴尘衣衫,指尖缩了一下又立刻攥紧,脸上有几分喜意现出,而后似是想到什么,慌忙松开手垂下头,退开几步侧开脸,在自己的襟口处胡乱的摸了摸。
这样之后,便有一条卷好的素带掉了出来。
是宴尘的发带。
喻清渊蹲下身,摸到这发带拾起,其上有他熟悉的气息在上。
他本意是想摸出什么将眼睛遮住,他现在定是难看至极的模样,他不想让师尊看着心烦。
可这发带是宴尘的,他面上血渍脏污,恐将其弄脏。
眼看他又要将此物揣进怀中,宴尘指尖一控,发带便到了他手中,他蕴了几分灵息在上,这般便可缓解些喻清渊眼中痛苦。宴尘上前,将素带覆在他的双目上,在脑后系好。
这素带正好是喻清渊眼睛的宽度,可即便上面蕴了灵息,一覆在他目上,便沾了血透出。
喻清渊半垂着头,眼前一片黑暗,他闻到那股松雪之气,心下稍安。
师尊……没有抛下他。
宴尘从乾坤袋中取出贺归桥送与他的白玉小瓶,倒了两粒养心丸在喻清渊手心,道:“吃了。”
他自己也吃了两粒,而后坐在旁侧,挽起左臂衣袖,那其上的红肿已漫的很深,暗黑更甚,中心被咬那处正往外出血。
手指已经僵住,正在往上累及整只手,宴尘现出灵刃,几下深深划开被咬那处。
顿时一股黑血流出,这毒,已要往骨上浸去。
他手上灵刃森寒,又是几道深的划下。
喻清渊闻到一阵血气,却不是他自己的。
“师尊,你怎么了?”
他有些着急,一俯身便闻到更重的血气,他伸出一只手,摸到了宴尘被伤的左臂。
一手濡湿。
喻清渊顿住片刻,想到什么,沉声:“……是那虫子。”他不是在说给宴尘听,而是在说给自己听,仅仅四字,却让他音色发颤。
他知道,被这虫子咬到的人都变成了什么样。
喻清渊抖着指尖,一阵寒凉后怕爬上他的背心,他将宴尘的手臂抬了抬,突然低头用嘴去吸伤处毒血。
宴尘一惊,往回抽。
喻清渊将他手臂牢牢抓住,吐出后又是一口。
如此反复十多次,终于将毒血吸净,可这毒素霸道,即便如此,左臂的痛麻与僵硬也不会马上消退,想要好转最起码要在明晨,而那些扩散开的,仍在发挥着余威。
宴尘感到周身一阵凉意从脊背窜过头顶,他本身人就凉薄,因所走道途与修为,身上温度更是比旁人低些,他本是不畏寒的,却不想眼下竟是因为毒素之故生出了几分冷意。
宴尘凝着眉峰站起,此地不宜久留,原路不能返回,只能往前去找出口。
他往前走了几步,想起喻清渊被那红衣人震伤了心脉,当下还目中奇疼无比不能视物,这般在后方跟着他定是不可。
宴尘返回去,背对着他俯身,道:“上来,我背你。”
喻清渊听到此言心中一动,师尊背上有伤,却还要背他。
“不,师尊用灵线缠在我的腰上就行。”
他执意如此,宴尘也没再坚持,灵线一边缠在喻清渊的腰上,一边绕在他的右腕之上。
两人一前一后借着青色淡光前行,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前面山壁封路,转变了方向,是一处更加深邃的所在,青凰留下的淡光并未进入其中,被此处一方结界阻隔在外,且里面隐约传来了一些声音。
宴尘一挥手,他二人行过之处所散落的青光便收回在他掌心,正此时结界中忽然传来一声男子惨叫,结界也随着这声惨叫散了。
宴尘拽着灵线将喻清渊往身边一拉,与他背贴在一侧微微往里凹陷的石壁之上。
那惨叫声喻清渊自是也听见了,他忍着眼中剧痛放缓呼吸,覆眼的素带上两处血痕,颊侧发丝有些散落,却不敢有错。
可这般肩膀挨着肩膀,却感到宴尘身上阵阵寒气直往他身上扑。
师尊身上……怎么比往日冷了那么多。
宴尘身上冷意愈重,竟是到了让他忍不住想发抖的程度,且就这一阵功夫,那余毒使得他整个左臂都僵了。
他自行忍着,右手上引气,却不想一身修为此刻也被那余毒压制,只剩下不足一成,更糟糕的是,他双目中忽然生出一阵针刺一般的痛楚。
……不好,他越境使用琼云之目造成的损伤找上门来了!
这般情形之下,那深邃之中有什么正在出来,离他二人越来越近。
几息之后,便见有一条暗红色的尾巴伸了出来。
这尾上鳞片阴寒,还带着黑色花纹,它忽然往旁侧一甩,一下将那处的宴尘卷住,猛的往里拖去。
喻清渊闻到一阵腥风铺面,他虽然看不见,也知师尊遇到了危险,急忙闪身凭借周围声音与感觉追过去。
宴尘被卷到了里面,眼见这处宽阔,那卷住他的尾巴将他往上一摔,他便被高高摔在山壁之上,背心处顿时一阵剧痛。
他往下落去,在未跌在地面时又被那尾巴缠住,往后怼在石壁上。
如此一来,那东西在宴尘面前露出真身,原是与昨夜那条形貌相似的欲蟒。
只是这一条更长了些,足有将近十米,身上也是那般裸着,头发却绑着,若是不看那下身蟒尾,倒像是个面目端正的年轻公子哥。
刚刚就是他,虏了凡人男子在此交欢,完事后将那人吃了,且已经吃了五六个。
这欲蟒平素就经常害人性命,眼下在发/情期,更不知要害多少人。
这须云山风回台下,想不到竟有如此大的空间,且这处还是欲蟒的老巢。
他往前凑近,见宴尘长相普通,不过闻到他身上雪意,淫/欲又隐有复来之象。
他竖瞳一眯,其中闪出一阵红光。
欲蟒在与人交欢之前,喜欢探查人的脑内记忆,除了身体相交,更试图达到神魂交融的地步,以此来换取更多欢愉。
他这一探,探到之前宴尘与红衣人斗法,再一探,探到昨晚那条红尾欲蟒被杀了。
“……杀了我儿!”
他竟是口出人言,一阵妖气冲天,原来昨夜那红尾欲蟒与这一条是父子,就是从此处出去爬上了须云山。
他卷着宴尘将他重重的往山壁上狠摔了四五下,摔得石壁都裂了,而后将他一甩,甩飞了出去。
宴尘左臂僵痛,浑身冷的像要成冰,修为仅存不到一成,双目中又是一阵灼烧刺痛,还没落地,便无法视物了,且刚刚摔的那几下狠的,让他伤上加伤。
宴尘在半空中正要凝力稳住身形,喻清渊从后方寻到他,跃身将他接住。
他将师尊一揽,只觉像是揽着一块千年寒冰。
……比方才还要冷上三分!
还不待如何,感到前方一尾阴邪扫来,宴尘将他一推独身迎上,聚起身上修为凭空画出一方镇妖咒,就见灵咒生光,载着浩渺之力往欲蟒压去。
这欲蟒修为可比结婴境九重,隐有化虚境之意,宴尘若无这一身伤,对他自是不必如此费力,可他眼下这般……
宴尘单手结印,他敛目凝着眉峰,呼出口的气息已是白雾一片,目中针刺灼痛阵阵而过,身上隐隐抑制不住的开始发抖。
他用出余下全力,镇妖咒看似要将欲蟒俘获,可宴尘心知肚明,他这般已撑不了多久。
“走!”
他一字寒声,又低又沉,冷意似是要将他内腑全部冻住,他让喻清渊走,让他逃命。
喻清渊自是不能。
他既然心中认定了师尊,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正这时,欲蟒冲破镇妖咒,余波将宴尘震飞,宴尘落地后喷出一口血昏了过去,喻清渊手持霄红发狠一般几剑挥去,霄红有灵,自行往前方一挡。
喻清渊摸到师尊所在,将他往背上一背,迎着两目漆黑凭耳力往一处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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