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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安静的行了个礼,随即又后退几步,准备离去。

他转身走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身体微凉,仿佛被什么看穿了般,伴着凛冽的寒风席卷而来。

一道纯白色的身影猛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淮安微微一愣,抬眼木楞楞的望着白洛尘:“师、师尊……”

白洛尘脸色冰冷异常,双手擒住少年的手腕,指尖微凉,伴着对方温凉的体温透过手腕侵袭而来。

淮安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

他听见白洛尘在问:“是谁!?”

少年茫然了好一会儿,随即意识到他问的是自己的手筋脚筋,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白洛尘现在问,有什么用?

淮安垂下眼睑,不愿去看男子眼底霜雪冰冷,低声道:“还请师尊放下弟子,弟子还需回去挑水。”

“挑水?”

白洛尘反复循环的在舌尖滚过这二字,尝遍所有滋味后,突然涌出了滔天愤怒:“本尊问你,是谁!?”

“谁挑断了你的手筋脚筋?!”

“谁让你去做那些粗活重活的!?”

他捧在手心的那个男孩。

才不过短短的四年之间,竟根骨损坏,手脚筋断裂,浑身瘦弱得没两块肉,最后竟还得干那些粗活!?

琼树死哪儿!?

白洛尘气得指尖微微发抖,握紧了少年的手腕,认真道:“你告诉我,是谁!?”

淮安却像是被点了穴,目光直直的望进男子瞳眸深处,望见了他内.衣隐含的愤怒和杀机,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有一瞬间,少年鼻头有点酸,想哭。

但是他忍住了,想到自己曾经听过的话语,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问白洛尘:“师尊想要做什么?”

“杀了那人吗?还是说……庇护那人?”

白洛尘微愣:“你……”

他突然发现,少年的变化竟如此之大,那双眼底,承载着满满的冷漠与嘲讽。

男子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淮安失望的垂下眼帘,挣脱男子的束缚,鞠躬叹道:“师尊,当初你真不该救我。”

与其在这个辉煌而又灿烂的世界里如同糜烂草根一样腐烂,他宁可回到那个饥荒的世界,如同浮萍般漂泊无助。

只有没接触过大世界的人,才会认命。

而他,不会。

正是因为不认命,所以他才会怨恨。

恨他为何不愿教导自己仙术,恨他为何总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在,更恨他的冷漠,明明让他叫了师尊,却偏偏不愿为他上云碟,叫他名不正言不顺,无数次的被人欺辱。

少年闭上眼,掩去眸底的暗芒,嘴角含着讥讽的笑意,缓缓退去。

白洛尘无言的望着少年远走的身影。

他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四年,淮安变化如此之大。

抱着这样的疑虑,男子隐去身形,默默的跟了上去。

淮安先回了自己往常歇息的寝殿,而后整理一些杂碎的衣物,放于包裹之内,随后拎着包裹,去了琼树修炼的寝殿,站在门前,不像以前一样直接推门进去了,而是带着疏远的态度,低声道:“琼树伯伯,我走了。”

白洛尘心中不安。

琼树很快打开房门,他先是皱了皱眉,随即伸出手去触碰少年的脸庞。

淮安机敏的躲过了,后退一步,垂头道:“琼树伯伯……”

“他们又打你了?”

琼树又心疼又小心翼翼的问:“淮安,要不你回来住吧?”

少年坚定的摇头:“不。”

“我并非白宸上仙认下的弟子,虽喊他师尊,却并无上玉牒,所以我不能在这儿住。”

“还有……琼树伯伯,你以后也不要再去找我了。”

琼树震惊:“为什么?”

隐藏在暗处的男子抿了抿唇,下意识的握紧拳头。

“于礼不合。”

淮安又退。

琼树上前一步:“有什么于礼不和!?当初掌门强行带走你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救下你,但是现在,你已经度过了那个风头,魔修的事情根本与你无关,你完全可以回来!只要你回来,回来以后,琼树伯伯再也不去找你,好不好?”

“呵。”少年抬眸,冷声道:“我回来的话,你能教我修炼吗?”

青衣男子微微一愣。

明明天光大亮,温热的日光洒落在地面之上,如浴春风般的光景,可偏偏在少年说出那句话之后,却让琼树坠入了重重叠嶂的寒冷深山之中,刺骨冰凉。

“不能的,琼树伯伯。”淮安淡漠道,“你不能教,师尊不会教,掌门不允许,整个白云宫,我谁也靠不住。”

“所以我回来有什么用?”

他问:“假如掌门有那么一天,想要我的命,就连师尊都阻拦不了,那我回来又能做什么?无非是任人宰割,贱若草根。”

琼树痛心:“我知你怨我……可我……”也有说不出来的苦衷啊……

他闭上眼,睫毛抖动,恍若蝴蝶翅膀般浓密又长,垂下眼睑的刹那,隐去了眼底的无奈,最终选择了沉默。

“至少……”少年又后退一步,悲戚的笑了笑:“我还能在山下强身健体,难道不是吗?琼树伯伯。”

他在嘲讽。

琼树抿着唇瓣,突然有些记不住那个曾经天天扬起笑脸的男孩。

那个单纯可爱的男孩,仿佛埋葬在时光的摧残之下,渐渐地消失不见,只剩下如今这般执拗而又满怀怨恨的少年。

可偏偏——他无能为力。

琼树抖了抖唇,终是叹息一声,无奈的放弃了劝说:“罢了,随你吧。”

淮安嗤笑一声,行了个礼,随即安安静静的离开了无情殿。

小妖精们目睹少年离去,有些战战兢兢:“琼树伯伯,安安好可怕呀……”

“安安怎么变成这样啦……”

“心疼安安,那些坏人怎么还不死呀!”

“就是就是!还有你这个笨蛋!不准说安安可怕!”

“哦、哦……我错了,其实我也很心疼安安的,可是安安他……”

“哎……”

“哎……”

花花草草们远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心疼不已。

白洛尘也心疼。

但是他想知道淮安更多的事,所以选择了继续隐身。

他随着少年一起下山。

这些年来,淮安虽然练习了一些凡人的武术强身健体,但自小寒毒侵体,又多次受到伤害,到底还是伤到了底子。

尤其是被挑断手脚筋之后,淮安有时走路还会脚痛,吃饭时手颤抖,所以他走路并不快。

他走到一半,累了便歇下来揉揉脚腕,歇息好了便起身赶路。

少年已经尽量在日落时分赶下山了,可仍旧还是没能赶上晚饭,当下又被人堵住了去路,嬉笑着对他嘲讽。

“哟,咱们的无情殿大弟子回来了!”

“听说白宸上仙出关了,你回去有没有告状啊?我猜你肯定没有,毕竟……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得了吧,别拦着他的路了,如今白宸上仙出关了,指不定他有多么嘚瑟呢,小心你们遭到报复!”

“别开玩笑了,就他?一个断手断脚的废物?”

扭曲的人脸如同恶魔的将他包围,少年抿着唇瓣,安静的垂下头站在一旁,任由他们戏弄。

其中一个男子更是直接伸出手去捏他的脸蛋,笑道:“啧啧,看他这受气包的样子,可真是漂亮,难怪白宸上仙选你做徒弟,怕不是看上你这张脸吧?”

淮安下意识挣脱,然后下一秒,另一人也伸出手,径直抓住了他的头发:“你还躲!?真以为白宸上仙出关你就能解放了?!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就是,先不说白宸上仙是否真的看重你,就算他看重你,真的把你当成徒弟,那又怎样?我们背后可是有掌门撑腰,掌门你知道是谁吗?那可是白宸上仙的师兄!”

“可不就是嘛!就算你告状,白宸上仙也不敢拿我们怎样!”

“快看他的脸,啧啧,居然还敢瞪我们,你还敢瞪一下试试!?”

头皮被扯动,梳好的发簪很快就被打散,几名男子围上来,眼见他们举起拳头就要打自己,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蜷缩起来,护住了脑袋。

但是他等了许久,迟迟未等到那几人的拳头,反倒是抓着头皮的那人松开了手。

淮安小心翼翼的挣开半只眼睛,一抬眼,便瞧见熟悉的白衣男子立于自己面前。

虽然少年只看得见他的背脊,但他却敏锐的察觉到男子身上爆发出来的怒气,如一层又一层的冰霜叠加,不过刹那间便化作漫天霜雪,黑压压的乌云滚滚而来,落下了大片大片的霜雪雷电。

白洛尘气炸了。

他从来没想过,淮安在这四年间,竟是这般被欺辱过来的!?

这样的愤怒几乎击溃了他的理智,生生的以冰化剑,剑尖一指其中的青年奴仆,目光森冷如毒蛇般,死死盯着猎物。

“刚刚你的左手碰了他。”

一道剑芒刷过,那奴仆瞬间发出痛苦的惨叫。

滴滴鲜血坠.落在地上形成暗红色梅斑,地面已然被一层白色的雪覆盖,那哀嚎的奴仆抱着自己被削断的手,喷薄的鲜血溅落在身上、地上、脸上。

他甚至来不及捡起自己断裂的手掌,只能恐惧的后退,恐惧的尖叫:“白宸上仙,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不能?

男子眼底一抹暗红色光芒闪过——

“本尊,凭什么不能?”author_say今天,咱们来个双更如何呀???

白洛尘(气到爆炸):(╰_╯)#找死!本尊杀不了师兄,总能说杀了你们这些贱奴!

淮安(奸计得逞并且疑惑):啧,你果然会护着我。为什么?莫非……你喜欢我?

白洛尘:……人艰不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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