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马蹄声在耳边回荡着。
梓芙松开攥出汗水的双手,去撩了窗帘子。
差不多该是到了。
她往窗外看去,果然见到了熟悉的景致,街沿巷闾,一铺一树,都是她熟悉无比的。不远处一个胡同口的桂花树正翠,生机勃勃。
看到这些,梓芙心跳得更快了,双眼又酸又涩。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车夫隔着帘子禀道:“小伯爷,姑娘,前边胡同都是马车,我们怕是挤不进去。”
梓芙就站起来,直接下了车。
白芨忙跟出去,然后将也探出身来的楚嘉和抱到地上。
“姑娘……帷帽。”白芨见已经往前的梓芙,想要钻回车里取东西。
梓芙却觉得无所谓的,一会进了府,也用不上那东西。不过她还是停了脚步,转身去牵楚嘉和的手。
楚嘉和察觉到了姐姐与平时有些不一样,抬着小脸看她,看到了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急迫。他歪了歪头,想到什么,说:“姐姐,这就是那位比父亲还厉害的将军吗?”
他依稀还记得姐姐以前和说过的。
梓芙低下头看他,声音温柔,“他们都是非常厉害的将军。”
忠勇不分高低,所有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人都值得所有人敬佩。
楚嘉和似有所懂,朝她露了个大大的笑,“我以后也会非常厉害的。”
姐弟俩慢慢说着,已经到了镇国公府大门。
印象中一等国公府的肃穆已不在,威严的石狮子挂着白绫,入目哀凉。
她站在台阶下往身后看了眼,整个人被哀凄的情绪笼罩着,那赶来的急迫已散得无影。她甚至有些不敢迈步上台阶,回到这个曾经有她最美时光的家。
“这位姑娘是……”
镇国公府的下人发现姐弟二人,忙前来询问。
今儿是国公爷与夫人的哀礼,皇上恢复了林家的爵位,还亲自下旨命百官前来哀悼,即便此时百官还未下朝,他们府中的夫人却都先自发前来了。
只是这么个年纪前来的,就只有姐弟二人。
镇国公府的下人疑惑着打量姐弟,心想该不会是这附近人家的孩子误走来的吧。
白芨忙递上名贴,那下人接过一看脸上就有了惊讶,忙双手又将名贴归还:“竟然是小伯爷和三姑娘,失敬了。”
梓芙抬头看了眼这还算面熟的门房,“府里先前可还好,都守着吗?”
那下人一怔,然后又反应过来梓芙问的是什么,眼角莫名就有些湿润:“让三姑娘跟着担心着了,府里老管事们都一直在,国公爷与夫人不在了,好歹将世子爷守回来了。”
梓芙点点头,终于拾阶而上。那下人忙将人引进去,又吩咐前来迎人的丫鬟,这才朝姐弟俩施一礼继续到门口守着。
国公府内一切如常,梓芙看着四周挂着的白幡,脚下也越走越快,甚至越过了引路的丫鬟。楚嘉和也被她带得跌跌撞撞。
转到中路的殿前,梓芙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她脚步一个不稳,险些踉跄摔倒。是白芨急时扶了她一下。
“姑娘,您走慢些。”白芨觉得自家姑娘不对劲及了。
她怎么表现出极熟悉镇国公府,连带路的丫鬟都被甩到了身后。
梓芙顿了顿,远远望向灵堂。先前一直被她故意忽视的,心尖上的疼,此时细细密密蔓延至全身,让她泪盈于捷。
“……姑,姑娘!”
不过一瞬,白芨便看到梓芙突然提了裙子向灵堂跑去,楚嘉和看着跑远的姐姐都有些傻了。然后也跟着跑了过去。
白芨快要被姐弟俩急死,忙跟上。
礼部尚书被指派来主持大局,特免了朝会,他刚将前来吊祭的宁远侯夫人送到配殿歇息,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姑娘冲了过来。
他张了张嘴,伸手想要去拦她的,却只碰到她飘扬的宽袖。再一转头,那位小姑娘已进了殿。
舒家人就坐在殿里,一个贸然冲进来的小姑娘太过突兀,引得众人侧目。可这小姑娘脸上那种浓烈的哀伤又叫人忽略了她失礼的举止。
梓芙望着置在灵堂正中的灵位,心中升起一阵惶惶,即便是听到父母身亡的消息都未曾有个惶然。
她一步一步走到殿中,脑海里的最后一丝清明紧紧维持着,让她不至于再做出比方才还叫人觉得怪异的事。
舒家人都相视一眼,特别是舒老太太,奇怪这个小姑娘究竟与女儿女婿是什么关系,她眼里那种哀意叫人看了都要心碎。舒清舆却站了起来,视线扫过她腰间的玉佩,他认出了梓芙。
梓芙已在蒲垫前跪下。
泪水再也不能抑制地落下,她深深磕头。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
女儿不孝,身为人子,未能以孝为先。
女儿不孝,不知你们身陷囵囤,命丧诏狱。
女儿不孝,措手无策,惶然度日。
梓芙心间在呐喊,却只能死死咬住唇,不敢露出一丝声音。热泪一滴滴落在青砖地面,然后渗入缝隙中,再透出一片沉色来。
楚嘉和这时也追了上来,见姐姐跪在地上抖着肩膀,也咚声一声跪下,恭敬磕下头去。
礼部尚书委实被姐弟俩弄怔懵了,站在两人身侧,频频去看舒家人。
舒清舆想了想,在祖母兄弟疑惑地眼神中,来到被哀伤淹没的梓芙身边,弯下腰轻声道:“楚三姑娘,你快快起来吧,你这般,舅舅舅母泉下有知也会难过的。”
少年人清越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舒家人骤然想起梓芙是何人。
梓芙却仍跪在地上,情绪还是失控了。
舒清舆听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又想到梓芙姐弟也是父母双亡的人,不由得有所触动,轻叹一声。
他伸了手,说:“楚三姑娘,得罪了。”然后不由分说将她扶了起来。
梓芙再坚强,面对逝去的父母也变得极脆弱,几乎是连反抗能力都没有就被拉了起来。舒清舆见到她侧着脸,满面的泪痕,唇也被咬出了血,惊诧间也升起怜惜。这怕是先前一直忍着没哭出声,才咬的吧。
这姑娘倒是有颗稚子般的心。
论真了,林家予他们姐弟的恩惠也实在不多。
舒清舆误会了梓芙是触景生情及念恩,舒老夫人见梓芙这般哭,也跟着又落下泪来。她取出帕子压了压眼角,朝孙子道:“快将楚三姑娘扶到这边坐下。”
礼部尚书闻言又傻了,这楚三姑娘究竟是谁啊,舒家二公子亲自来扶就算了,连舒老夫人都对她表示出亲近。他想了又想,却还是没有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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