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船上可以塞下六百多步兵或三百匹马,他们有十二艘这样的大船,这几乎是卢海军掏家底,就为了这次对裴军的突袭能够成功。
如今船队已经过去两拨了,几乎运走了一半左右的兵马,他还有一万左右的兵马在博州这一岸等待时,忽然传来消息,说是这时候赵弘敬的兵马来了!
独孤臧都要笑了。
果然这个缩头乌龟就等着他们走了再来咬博州。
可如今他们还没走呢!
怎么可能让赵弘敬那种怂货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打下博州?
他们这一万兵马,距离博州又不远,为何不让船只再稍等一下,他们这一万加上城中五千多,出兵打残了赵弘敬!如果能大灭赵弘敬,就算他们再渡河离开,赵弘敬肯定也会退缩回魏州去,不敢再造犯博州,他还能保住博州。
独孤臧看着船只。航行上有时间差,一艘艘陆续离开济州的空船,渐渐全都归来停在了博州码头。他的谋士建议先让六千兵力登船,剩下四千兵力和博州驻守的四千一起打,便能节省渡河的时间。
独孤臧站在码头,简直觉得这谋士如同智障,他一万多的兵力回打,怕是一个时辰之内就能结束战役,而且人数优势也能让他稳胜。
独孤臧当即决定让船只再码头等待一个时辰,他和他的兵力,立刻赶回博州,击杀赵弘敬!
若是崔季明此刻肯定会让船只先去济州附近等着,而不停靠在这岸边。
但独孤臧毕竟是瞧不起赵弘敬,而且船只来往还需要时间,他回攻已经浪费了时间,不想再多耗时了。
就因此,他酿下了当兵生涯中的大祸。
崔季明和张富十在黄河沿岸潜伏了两个多时辰,仔细观察着对方船只的运作方法,总算等来了独孤臧的上钩。张富十看着对方一万兵力浩浩荡荡的往博州而去,攥着拳头低低叫了一声好。
夜色掩饰着他们的行踪,崔季明望着对方队尾,心里默默算着时间。
张富十:“季将军就不怕赵弘敬带着那么多兵直接走了?”
崔季明笑:“如今那些将士还会听赵弘敬的话?更何况赵弘敬最大的优势就是家财与魏州城,如今这都是在我手里。而且这又不是真的让他打仗。赵弘敬可是撤退的一把好手,你信我,他不想死,他也不想让我惨死,他恨不得我早早打遍天下,自己也可以沾光。”
崔季明望着那些船只,船上有火把映亮着河面,上头的水兵的确如崔季明所料,少的很。
她再默数几百个数,起身上马,对着身后沉默如山林一般的队伍,抬起了手,于此同时,旗兵打起了黄色的旗帜,崔季明当先,率千人从河岸两侧的黑暗中,冲向了码头上十二艘大船!
船上都支着宽阔的横板,就是为了运送人马时,大量的兵士马匹可以列队登上甲板,而这也给崔季明带来了登船的方便!
独孤臧决定深夜登船是为了突袭济州,却也给魏军的突袭提供了方便。
当十二艘大船上的水兵看着有人影朝他们而来时,一开始还以为是独孤臧的兵,等近了发现不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撤回船板了。
崔季明与张富十几乎是毫不减慢速度,上千人分成十二组,每组有两队,千人长队沿着河岸奔袭,每经过一艘船,就有一组人从队伍离开,登上船只!这样有序且迅速的情况下,崔季明也到达了最远的一艘船前!
所有的兵士都死死记着崔季明再三强调的,登船后,先撤船板,解开船索,一队人马杀水兵,另一队人马迅速控制船下层的摇桨处,即刻让船离开岸口,沿河向魏州方向进发。
崔季明没有登船,她只带着十几护卫,在岸上来回奔波,监督状况。
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几乎是所有船只连接岸边的横板全部被撤掉,几根小臂粗细的船索被砍断,船只随着水的流动渐渐离开岸边,船上的水兵大多连兵器都没有,几乎是片刻就被杀或者被胁迫着控制船只向西去往博州。
靠近博州的黄河岸,崔季明早早选过适合暂时停靠的地点,但如果她的动作足够快,那些船只甚至没必要停靠。
崔季明骑在马上,看着十二艘船只,被迫离开了黄河岸口,陆陆续续的甲板上出现了手持火把的士兵,挥舞着火把在虚空中画圆,这是成功控制船只的信号。
她点了点,带着身边十几护卫,朝反方向而去。
而独孤臧是看着赵弘敬的近万兵力快打下整个博州城时才赶到,他心中也吃了一惊,魏军何时如此强大了?这才多长时间,就能攻下城了?
他不敢怠慢,连忙组织兵力,分三路打向赵弘敬。
看见有近一万兵力回到了博州,魏军似乎也大为吃惊,他们毫不犹豫就想撤。
独孤臧哪能让他想撤走就撤走,他先带最主要一路兵占回博州城,却不料另外两路应该去追逐赵弘敬的,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回来了。
独孤臧问两路将领:“没追到赵弘敬?!”
将领摇头:“跑的太快了,简直不像是以前的魏军,他们跑的时候,甚至还打着旗语,连队形都没有乱,我们连一个尾巴都没追到。”
独孤臧这时候才感觉到额上冒出冷汗。
逃的都整齐划一,这是要怎样的治军?
他心里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回头正要问身边的军探,就看着有一队兵力从城外赶来,神情惊慌失措:“独孤将军!船——我们的船只被抢走了!”
独孤臧惊得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就是因为对于赵弘敬的轻视,他做出如此武断之举,将弱点暴露在了敌人面前!
黄河沿线的兵力,最想要的就是船了!
此时不单是独孤臧,在场所有将领脸色大变。独孤臧想要命人手守住博州,自己带兵去往岸边,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咽了下去。
博州本来的五千兵力,在短短时间内被魏军屠杀殆尽。对方的实力显然不容小觑,他们如今没了船,只有一万出头的兵力,再分开成几支队伍,不就是找死么?
这一万人必须抱在一起才行!
而且卢海军内部刚拨了一万兵力给他,那一万兵就被他扔在了济州对岸,他没法再求助了!谁也帮不了他了!
独孤臧决定带兵去往岸口附近,先是确定船只是否全都不在,下一步该往哪里追船;二是将博州当作诱饵先放出去,看能不能引魏军前来,等他们进城后,他再出兵围剿。
而独孤臧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某些失败是不可以告知全军的,而军中每个人都是可以独自思考的个体人。
这计谋在这个境况下,还算是不错。
但若崔季明会入套,她也可以尽早打包回老家织布生娃了。
独孤臧的兵力回到了港口,一万余将士望着空荡荡的岸口,每个人心里的想法都是完蛋了。谁都知道卢海军船只都是好不容易从登州弄来的,这十二艘船也是卢海军主上心头肉,借来只是为了突袭裴军。
弄丢了船,弄散了兵,就算是活命,在卢海军内部也是别想再混了。
独孤臧手下几个主将想的就是,他们的戎马生涯,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年轻的独孤小子,要完蛋了。
如今一半人在济州城下,一脸茫然。另一半人在岸边,心如死灰。
当然这其中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在心中想弄死独孤臧。
独孤臧也是有种茫然,每个决策都没犯什么大错,怎么就成了这样?
而他空出的博州这一诱饵,显然魏军也没有咬。
因为他看到了上万的队伍,静静出现在了岸口两侧,他甚至可以看清成排的骑兵显露出身影,可以看得见马背上军甲反射的月光,两侧军队越靠越近,却并不下令攻击。
暗淡的月色中,他们只是如踱步一般靠近,自己手下的兵已经结阵,却汗如雨下不敢攻击。
两侧是魏军,身后是黄河,身前是空了的博州城。
一片一直遮挡着月亮的云飘离,月光敞亮,独孤臧总算是看清了右手边魏军的主将,那男子一身深色军甲,耳上挂有塔状的鲜卑族青铜耳饰,手持长刀,年纪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一两岁。就在两人四目相交的瞬间,男子拔出长刀,轻叱一声,十几旗兵同时举旗,两侧如蝗虫一样的队伍,齐齐朝他们冲来。
这一场战役,刚开始不过片刻,对方便全线投降,显然是知道了在卢海军也没法过活。崔季明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活捉了拼死一战的独孤臧。
博州的平原上留下了两三千具尸体,近万人投降,就在他们一个个卸除军甲,交出兵器的同时,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黄河边传来细微浪涛声。
那十二艘大船再度出现了博州岸口,它们甚至没有靠拢到魏州,只是向西行了一段,再返回来,路上耗费了两个时辰,在绝望的卢海军面前消失了一段时间。
不过这也足够船上的兵士基本学会了如何控制大船。
卢海军的近一万人看见大船归来,远处天色熹微,竟各个神情恍惚起来。
船回来了又有什么用,博州已经有魏军进驻,他们的武器被收缴,他们已经在船只飘荡在黄河的几个时辰里,输了个彻彻底底。
这是一场几乎魏军毫无损失的战役。
而他们若是俘虏,能够跟着这样的将领打仗么?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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