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花是害怕死亡的,那通电话奇异地安抚了她。
挂掉电话后。
她给胡来打了电话。
“喂……我是赵小花。”
胡来那头很吵,他在喧嚣的背景音里听到赵小花说,“我以后,可以跟着你吗?”
赵小花心里明白,胡来是个独来独往的人,他如果身边带着个女孩,会很不方便,但她还是很努力地争取,“我以后会学很多东西,我会帮你一起赚钱,像我们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群人那样,我会赚很多钱,还有你说的那件事,我也会跟你一起做。”
胡来同意了,“好。”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他们还没成年,没有哪个地方收他们打工,所以他们一路漂泊,没钱了就去偷,什么都偷,吃的,用的,穿的,所有能偷的,他们统统不会放过。
他们做过很多没做过的,在火车上冒充黄牛给人换票,拿了钱就跑,一张车票可以来回骗四五个人,一趟车下来,可以赚两千多块。
赵小花以前偷东西还会紧张,后来故意撞陌生人偷东西时,还会朝对方露出一个笑。
那时候,她已经十八岁。
距离那个噩梦发生的年纪,已经过去六年。
胡来给她办了假身份证,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韩菲儿,而他自己,则改叫,韩东延。
他们开始做别的,韩东延注册假公司,而韩菲儿拉拢有钱人过来投资——为了这件事,他们曾耗费很多钱去投资自己。
买各种名牌,背名牌包包,逛各种名牌店,去美容店保养自己的脸,甚至还去整形医院做了微整形。
其余时间,韩东延和韩菲儿则是报了跆拳道,两个人都是拼着命学的,不到两年就退学回家自学。
他们每一天都充实而忙碌,但是韩菲儿一旦躺下来,就忘不掉戴着面具的那张脸,以及险些将她掐死的那只手臂。
她依旧会梦魇。
每次醒来都需要借住烟来麻痹自己。
韩东延在的时候,会给她一个拥抱。
如果他不在,她还需要一瓶酒或是咖啡。
后来,她减少睡眠,一直到投资计划开始。
韩菲儿会参加各种宴会,韩东延给她包装的人设是完整的,外地来的富豪之女,家里做投资的,喜欢珠宝首饰,喜欢名牌包包,不爱吃海鲜。
她只需要往人群里出现三五分钟,随后转身就走,即便有人约她,她也不会同意。
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放出消息,她即将参加下一场宴会,届时会有很多男人为了她而专门去参加宴会,到那时,韩东延会挑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让韩菲儿陪他去吃饭,随后不经意间接电话说起自己的投资项目,从而一步一步引对方下套。
投资的过程中,对方会给韩菲儿送各种各样的奢侈品,这些奢侈品会在下一秒就被韩东延拿回店里退换折现,随后去A货市场替她淘一件一模一样的。
他们不需要卷了钱就跑,只需要让韩菲儿出面说一句:很不幸,投资亏本了,对方就会相信。
而他们也靠着这一点,无往不利,赚的越来越多的同时,他们的另一个计划也在同时隐秘地行动着。
他们召集了很多家里有孩子失踪或是被拐卖的父母,团结了他们的力量,在整个城市的角落秘密蛰伏着,踩点后一旦发现哪儿不对劲,立马昭告所有人进行有计划的行动。
一次行动中,韩东延盯上了莫得酒店的老板,因为他以前做过警察,两人合计,以他为切入点,将所有警察引到下一个计划中。
但是没想到,被摆了一道。
韩菲儿就这样结识了江栩等一群朋友。
应该算不上朋友吧,至少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那个小丫头出生在那样好的一个家庭,不愁吃喝,不用为了生活到处颠簸。
但是命运总是很奇妙。
他们合作了。
为了钱。
当然是为了钱。
韩东延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她也不会。
只是没想到,他们后来会成为江栩的员工。
替她工作,替她……做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私人的事。
江栩帮他们这件事,韩菲儿和韩东延都铭记在心里。
这件事牵扯太大,他们以为不会成功,但后来,事实证明,他们做到了。
虽然中间受了伤。
但这些都是值得的。
还有一个意外就是——韩菲儿遇到了十年前在电话里劝她好好活着的男孩。
那个男孩和她想象得一点都不一样。
他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她恶劣地想把那张白纸染黑。
但不曾想,那张白纸主动要求她将他染黑。
而她,不忍心了。
“你会喜欢我的。”长安看着她说,“你害怕面对这件事,所以不愿意承认。”
韩菲儿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长安他说对了。
她遇到过很多男人,陪他们聊些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感情,但是从没有哪个男人,像他一样,让她产生这样强烈的波动。
她心疼他。
会在做噩梦的时候紧紧抱住他。
她不愿意承认她喜欢他。
因为他说对了。
她在害怕。
她害怕弄脏他。
但是后来,他们同居了。
因为,长安对她说,“赵小花,我们一起搬家吧。”
她第一次和韩东延以外的男人住在一起,这个男人和韩东延不一样。
韩东延于她来说,是相依为命的家人。
而长安……是她喜欢的,男人。
同居的那段时间里,她发现长安真正自闭的原因,她不知道怎么安抚他,只笨拙地问他想不想接吻。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她带着他慢慢熟悉身边的朋友,韩东延,莫思东。
在邀请莫老板过来吃饭时,长安第一次喝醉了。
那是她和他的第一次。
她以为只有痛苦。
却没想到,她能从中得到快乐。
她想,或许是因为……她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
“赵小花……”
韩菲儿迷迷糊糊睁开眼,“嗯?怎么了?”
“文光毕业典礼,你不是要参加的吗?”长安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睡迷糊了?”
韩菲儿赶紧睁眼看了眼时间,“啊,怎么不早点叫我?”
长安笑,“看你睡得特别香,好像做了个特别美的梦。”
韩菲儿爬起来往洗手间冲,听到这话顿了一下脚步,跑过来亲了亲长安的嘴唇,“是的,做了个很美的梦。”
长安露出个干净的笑容。
韩菲儿把手上的发圈摘下来,把他的长发拢了拢,给他扎了个朝天揪,最后捏了捏他的脸,“这样可爱多了。”
长安跟在她身后到了洗手间,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发,随后熟练地拿起卷发棒替她卷发。
韩菲儿敷了片保湿面膜,然后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长安头也不抬,“你在看我?”
公孙文光已经十八岁了,长安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他的皮肤依旧苍白,身形也依旧瘦削,怎么补都长不了多少肉,但是气色很好。
“我在想,待会去学校,文光他们同学,会不会以为你是他哥哥。”韩菲儿边笑边抬手压着面膜,“啊,面膜要笑裂了。”
长安帮她卷好一边头发,给她理了理,随后才说,“那你就是姐姐。”
“什么嘛,我那么老?我就不能是妹妹?”韩菲儿故意翻了个白眼。
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就特别在意年纪。
但是韩菲儿保养得很好,她每次去学校参加家长会,都是里面最年轻最漂亮的一个,一群女人在结束家长会之后,都会热情地过来跟她攀谈,咨询她是怎么保养的。
“好的,小花妹妹。”长安认真地喊。
韩菲儿:“……”
公孙长安虽然十八岁,但今天是他的大学毕业典礼,更是他在国外拿完学位回来后无聊念的一所大学。
说是要体验一下国内的大学水平,然后在大学生涯中,拿了十一个发明专利。
韩菲儿今天何止是去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简直就是去炫耀的。
所以她今天穿上一身纯金色晚礼服,挽着一身西装的长安很有气势地出门了。
韩东延和莫老四今天也出门了。
参加安淘的毕业典礼。
对,梁嘉当初的约定真的做数了。
她让安淘喊韩东延爸爸,安淘就认认真真喊了二十多年,从小到大,开家长会什么都是韩东延去,为此,梁嘉还专门给安淘转了学,专门转到了悦城——方便韩东延开家长会。
安淘太本分了,也不打架,也不跟人吵架,就是毒舌了点,不经意间就能刺你一下,据说从小到大气哭了好几个女老师,也导致同学们不爱跟他玩。
因此……他的学校生活特别地安静,就一个人。
后来公孙文光回国要在国内重读一遍大学,梁嘉听说后,送了几次礼物给公孙文光,想请求他能选和安淘在一个学校,到时候也好有个伴儿。
公孙文光确实选了那个学校。
但安淘依旧是一个人。
因为,安淘觉得公孙文光太聪明了,和他在一起,还没说话,对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让他很有挫败感。
梁嘉听说后,气得把安淘彻底丢给了韩东延,就此撒手不管了。
于是……韩东延包揽了安淘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他的毕业典礼。
几人在楼下相遇,韩菲儿一身金光闪闪,韩东延和莫老四都是一身西装,要不是知道他们是去参加孩子的毕业典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去参加什么豪门宴会。
“坐你们的车吧,反正顺路。”韩菲儿挽着长安的手臂。
“让你老公开,每次都让你哥开,他又不是机器人,不累啊。”莫老四雄赳赳气昂昂地像只战斗鸡。
“莫老板怎么了?今天大姨夫来了吗?火气这么大?”韩菲儿撩了撩发尾,“哦,儿子成绩不太好,嫉妒我家文光成绩太好?”
“要不是长安的基因太强大,文光成绩跟你有什么关系。”莫老四酸溜溜地说。
“但他长得好看啊。”韩菲儿火上浇油。
莫老四和韩东延近来是真的把安淘当自家孩子了,就是这孩子半点没遗传梁嘉,唯独遗传了一项毒舌,还尽惹人嫌。
因此,长相和聪明这一块,简直就是戳莫老四的心。
“你少得意!”莫老四掐着腰,“我们安淘也有优点的!”
“来,你说,我听。”韩菲儿扩着耳朵,做倾听状。
莫老四酝酿了半天,“……就,就……很多优点,反正,说给你听你也不懂。”
韩菲儿掩嘴笑,“莫老板你太不尽职了。”
莫老四冷哼一声。
“我听说,安淘还给你捏过背,给我哥盖过被子,还给你们做饭,给你们打扫卫生,父亲节母亲节还给你们买花,给你们煮醒酒汤……为什么不说?”
安淘大学一周回来一次,也不回杨市了,直接回韩东延这里住着,不像其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周末直接去泡吧,夜不归宿是常态,他这倒好,提前回来孝敬了。
莫老四听着虽然爽了,但还是面露严肃地冲韩菲儿道,“你可别在梁嘉跟前说。”
“安心啦,梁嘉还能吃这醋不成?”韩菲儿无谓。
莫老四理所当然地道,“废话,安淘都没在为他爸妈做过这些。”
韩菲儿:“……我去,真的?”
“我骗你干嘛。”莫老四说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唉,没办法,孩子太孝顺了。”说完,他故作不经意地看向韩菲儿,“说来,文光好像都还没为你们做过这些吧?唉,也难怪,天才的世界,总要有些不完美的地方,你们别放心上。”
韩菲儿:“……”
好想打死他啊!
韩东延已经把车开来了,“嘀嘀咕咕什么呢,赶紧上车。”
“来了。”莫老四一脸打了胜仗的高傲模样上了车。
韩菲儿指着他问长安,“你看到没?”
长安点头,“看到了。”
“像什么?”韩菲儿问。
长安想了想,说,“言情剧里的绿茶。”
韩菲儿打了个响指,“没错。”
“你俩在外面编排我什么呢?”上车后,莫老四问。
“长安说你是绿茶。”韩菲儿说。
长安:“……嗯。”
莫老四瞪大眼,“长安!你居然……”他想了想,“形容得太准确了吧。”
长安:“……”
韩东延把手里的烟碾灭了丢到窗外,回手拍了拍莫老四,“安全带。”
莫老四瘫痪在那,“人家手疼。”
韩菲儿在后座大叫,“莫老板你是皮痒了吧!你敢在长安面前这样试试?!”
莫老四扭头哼了一声,“大惊小怪。”
长安在满车厢闹腾腾的喧嚣中缓缓露出笑容。
“长安你还笑!打他!”
“长安!是不是兄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老子是你兄弟!你懂不懂?!”
“都别吵了。”韩东延无奈的声音。
“韩东延你妹要打我!”
“韩东延管管他!他要打你妹!”
韩东延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声音淡淡的,“再吵,我们同归于尽。”
“……”
整车顿时陷入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