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栩没再去学校,马超出面帮她办理了退学。
他是空手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是带了一包东西。
江栩凑过去看,居然还有一面锦旗。
正要细看,马超却悄悄拉着她到一边,递给她一袋沉沉的东西,“夫人,你的情书,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丢掉,先交给你吧。”
江栩:“……”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马超抽出一封粉色的信,“情书。”
江栩哑然的当口,他又打开那个袋子,指着里面大概有上百封的信说,“我帮你办完退学之后,那群学生就把我包围了,好像还漏了一些,我尽力找了袋子装上了。”
江栩打开其中一封,有些不确定地问,“这是给我的吗?”
她这辈子还没收到过情书。
“当然是给你的。”马超凑过来和她一起看情书内容,甚至出声朗读起来,“致F班的江栩同学,我是B班的艾少文同学,自从在运动会那天看到你飒爽的一面之后,我就对你有了好感……”
读到好感俩字时,他搓了搓胳膊,“奇怪,好像有点冷……”
一抬头,看见燕廷枭站在面前。
马超恍然道,“啊,爷来了。”
他低头正要继续读那封情书,后知后觉地又看了燕廷枭一眼,随后看向江栩。
江栩一脸看死人的表情看着他。
马超咽了咽口水,脖子一缩,消失了。
江栩把信封塞进那个足足装有上百封信的袋子里,随后看着燕廷枭说,“枭爷,我可以解释。”
燕廷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嗯,解释。”
江栩:“……”
“就……就,那个,我没收过情书,我就看一眼。”江栩伸出食指,用拇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一块,“就看了一眼。”
“嗯,那其他的给我吧。”燕廷枭睨了眼她手里的袋子。
江栩:“……”
“不是说就看一眼?”燕廷枭眉毛微扬,“还是说,你打算把所有的都看了?”
江栩摆摆手,“不不不,我就看一封就行了。”
说完,江栩把手里的那个袋子全部塞进燕廷枭怀里,顺带把手里打开的那封也丢了过去。
当晚,燕廷枭在书房里,桌上摆满了拆开的情书。
燕廷枭一边看一边不屑,“这什么水平?小学生?”
燕卫们拆得手都麻了,因为不少信封都叠成了爱心的形状,十分地难拆。
马超则是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来,手里捧着十几份信纸,“爷,全悦城最好的信纸,都在这里了。”
燕廷枭淡淡挥手。
马超退到一边。
就见燕廷枭先是拿出一张信纸铺在桌上,拿出钢笔写了一行字,忽然皱眉,把那张纸团了团丢进了垃圾桶。
“爷,是信纸不好?”马超忍不住问。
“不是。”燕廷枭眉毛还皱着,此刻一只手握着钢笔,漆黑的眸落在马超脸上,眉间的不耐很是显眼,“我……不会写情书。”
马超一个踉跄险些摔出去。
燕卫们忍了忍,没忍住,笑得肩膀耸动起来。
笑了片刻,他们觉得房间有点冷,抬头对上枭爷的眸子,几个人不禁合上了嘴。
夜里十二点,马超和燕卫们翻着词典查阅各大网站,搜索各种诗人写的情书,燕廷枭写了一张又一张手稿,最后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江栩半梦半醒间发现枭爷不在,到了书房一看,一群人低头认真又肃穆地在查询着什么,时不时互相偏头探讨一两句,她以为枭爷的公司出了什么事,困意消了一大半,伸头凑过去时,却见燕卫抱着的平板上是一封情书模板。
她揉了揉眼睛,没错,上面写着——情书模板——四个大字。
她又伸头看向边上的马超,马超手里拿着手机,此刻屏幕上是一个网页问答,提问一栏写着——情书该怎么写?在线等。
江栩:“……”
她又走向枭爷的书桌,燕廷枭又揉了一团信纸丢进垃圾桶。
江栩捡起一团,慢慢展开,看到上面是浓黑的字体写着:
{江栩。
是我。}
江栩:“……”
她低头看了看垃圾桶,里面堆满了成团的信纸,她不由得纳闷,不会吧,这里不会全都写着这两句吧?
她不信邪地又打开一团。
这一团不
一样。
上面写着:
{小傻子。
我是你老公。}
不知道是不是羞涩了,这两句之后就没了。
江栩接着拆,很多都是一两句,后面终于被她拆开一个写了不少字的:
却全都是她的名字。
密密麻麻写满了江栩。
最后一行写着:
{太煽情的话我写不出来,不如用行动表示。}
江栩汗颜,大哥,这是写情书呢,你这是耍流氓好吗。
燕廷枭大概自己也觉得这话写得太流氓,所以丢进了垃圾桶。
江栩又凑到燕廷枭边上,看他正在写的那封情书:
{你好。
悦城二中F班的江栩。
我是燕廷枭。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宴会上。
你印象中和我第一次见面是在泳池,那时候你误闯了我的房间,摔进了我的泳池,我至今想起来,都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第一时间跳下去救你上来。
但你很让我惊喜。
你和传闻中不太一样,也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一样。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在哭,委屈得像一只小猫,很奇怪,我每次回忆,都会想起你哭花的那张脸,明明是个还没长开的孩子,明明什么都不懂,却递给我一只棒棒糖。
……}
这封信写了很多,里面细数了他们从相遇那一天发生的很多事,包括江栩父母出事,以及后面枭爷的身世。
这封信写得很长,以至于燕廷枭写得入迷,放松了警惕,都没注意到身边的燕卫们全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江栩。
他极其自然地挥手,说,“给我一杯水。”
江栩出去倒了杯水过来。
燕廷枭喝完,低头继续写。
江栩就站在边上看着他。
夜很长,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拖曳在墙上,影子和影子交叠,紧紧相依。
江栩看着那两道影子笑了笑,随后整个人轻轻由后搂住燕廷枭。
燕廷枭笔尖顿住,回头看了眼,被水润过的嗓子依旧有些哑,“什么时候来的?”
江栩摇摇头,从他后肩攀到他怀里,仰着脸亲吻他,“枭爷……”
她喊他的名字,却又说不出旁的话,只是热切地索吻。
燕廷枭扣住她,两人在铺满信纸的桌上激烈缠吻,一夜狂乱。
江栩退学这几天,电话几乎被打爆,认识的不认识的统统打电话过来问候,有些请求她不要退学,有些是羞涩的表白,还有……
小太妹谭宝的电话。
江栩才恍惚想起,自己答应每个月给她钱,这个月快要到了。
约了小太妹到了门口一家奶茶店见面,小太妹似乎变了许多,身上那种一言不合就想跟人打架的气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静的气质。
江栩依旧戴着口罩,倒是没再穿校服,身上是一件明黄色长裙,从门口过来时,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
直到江栩走到面前,小太妹才回神,“江栩?”
江栩坐在她对面,随后把手里厚厚的一沓灰色文件袋递过去。
小太妹隐约察觉那厚厚的东西里裹着的是钱,她有些诧异地抬起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一个月三千,我付给你两年的费用。”江栩看着她,露出微笑,“如果你学有所成,到时候毕了业就直接去我的公司上班,怎么样?”
小太妹猛地站起来,她眼眶陡地红了,“为什么……?”
她嗫嚅着,声音险些发不出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没有这么好心。”江栩看着她,“只不过,我相信没有无缘无故作恶的坏人,而我,努力想看到世界更美好的一面,也希望你能让F班更美好些。”
“当初捐款给S班班长做手术的那个人……是你吧?”小太妹忽然问,“他们都以为是关妙,因为对方说是F班的一位朋友,我猜那个人是你,是吗?”
江栩没否认,“嗯。”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是你……?”小太妹想不明白。
“这些自然有我的理由。”江栩看着她,“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小太妹看着桌上那沓钱,“……这些都给我吗?”
江栩点头。
“毕了业,你还认识我吗?如果我学得不好,你还会要我吗?”小太妹忍不住问。
撕
开了强韧的伪装,她的内心是极度自卑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你吗?”江栩忽然问。
小太妹摇头,“不知道,为什么?”
一个不惜成天打架作恶收取保护费的大姐大,她伪装之下的所有温柔都给了家里唯一的奶奶,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不过是……为了钱而已。
江栩话到嘴边又抿住了,“有机会再见,拜拜。”
小太妹站了起来。
江栩挥了挥手。
离开时,她回头看了眼,小太妹怔怔坐在那,和几个月前,痛哭着质问她的那个人仿若是两个人。
快到月底,燕廷枭还要再去一次驼峰村。
临去的前一天,江栩打了电话给夏娜娜,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谁知,电话那头的夏娜娜没了往日的欢快,像一具失了魂魄的木偶一样,机械地说,“不去。”
江栩正要再问什么,电话挂断了。
江栩又打了一遍,这次电话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娜娜?”江栩有些慌,“出什么事了?”
夏娜娜呜咽着喊,“他骗我!他骗我!”
“他有老婆?他结婚了?”江栩一下子站起来,“不对啊,我让人查过,他没有婚史,也没有什么债务纠纷。”
夏娜娜只是哭。
江栩问,“你在哪儿?是不是在莫老板的酒店里?”
夏娜娜哭着嗯了两声,“你不要过来,不要让她们知道。”
“我不跟她们说,我去陪陪你吧。”江栩往外走,路过厨房,看见桌上有甜品,又问,“你想不想吃东西?我给你带点草莓派?”
电话已经挂了。
江栩看着手机屏幕,走向书房跟枭爷说了声,随后就出来坐车去了莫有酒店。
莫老板最近早出晚归不知道忙什么,但是酒店里很少见到他,同样的,韩东延也很少见到,自从江栩退学之后,三位老师也相继辞职。
韩菲儿在家学完茶道开始学插花,韩东延则是去了莫有酒店帮忙,莫老四则是闲了下来,偶尔回杨市一趟看看父母,更多地时间则是在莫有酒店。
江栩之前去夏娜娜的轻松室时,顺便去了一趟酒店,还为此去参观了一下莫老板的办公室,然后刚打开办公室门,就看见莫老四腰间系着浴巾从办公室里面的洗手间出来。
江栩有些意外,大白天莫老板还有兴致洗澡,随后就看见韩东延紧接着从洗手间出来。
“……”
“……”
“……”
长久的沉默之后,江栩似乎明白了什么,马上把门关上了。
因为这么一件事,导致江栩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来莫有酒店,担心撞上不该看的,甚至几次私下里和韩东延说话,都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江栩提着几份从甜品店买来的甜品进了酒店,门口服务员认得她,把她往办公室的方向引,“我们老板在办公室。”
“不不不,不去了。”江栩摆摆手,“我去上面,找一位朋友。”
“好。”服务员问,“需要房卡吗?”
江栩:“……不用。”
夏娜娜不知道是哭得太大声,还是哭累了睡着了,总之江栩敲了很久的门,又打了三个电话,终于门被打开了。
夏娜娜站在门内,满身酒气。
“你喝酒了?!”江栩掩住鼻子,这冲天的酒味熏得她差点要醉倒。
“嗯。”夏娜娜满脸跎红地看着她说,“好朋友,你来,陪我一起喝。”
她醉了似地说,“喝多了,就不觉得难过了。”
果然,她已经不哭了,只是情绪十分低落,眼睛红红的,衬得眼尾的那颗泪痣格外亮眼。
江栩扶她进去,把她放在沙发上,这才看到茶几上一瓶红酒只剩下一点点。
“你喝这么多了?”
夏娜娜在沙发上笑了笑,“没事,我酒量……挺好。”
她半眯着眼,不知是醉了还是困了,眼皮子沉沉合着,只嘴角带着笑,可脸上的神情却又分明是痛苦的。
“我给你带了甜品。”江栩打开自己的袋子,“吃点这个,心情会好点。”
夏娜娜不为所动。
江栩坐在她边上,用手理了理她凌乱的长发,随后问,“他骗你什么了?”
这句话像是水龙头的开关,夏娜娜下一秒就满脸是泪,她吸了吸鼻子,“江栩,他早就认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