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孤燕睁开眼时,就有人把他扶坐起来,随后端来一杯茶,温度刚好,不烫不凉。
他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随后再次喝了一口,眉眼微抬间,已经有人接过他手里的茶杯,再次续了一杯递来。
这等默契,没有十年以上的相处经验是达不到这个水准的。
外面的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屋子里烛火昏黄,到处透着一股潮湿的气息,但靠近门口的方向燃着炭盆,烘烤着房间里的湿气。
“爷。”房间里终于传来声音,男人喉头微哽,“您瘦了好多。”
孤燕抬眸看着他,半晌嘴角才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马超眼眶一红,“不会,只要爷活着,我们万死莫辞。”
燕廷枭把杯子递过去,“去睡吧。”
“您饿不饿?我去叫人给您传饭。”马超又问。
“不必,去墙边摘个苹果来就行。”
“是。”
马超拿了把伞到了墙边,捡了地上躺着的几个苹果过来,回来后,把一个仿佛被虫子啃咬过的苹果拿到一边,掏出里面的字条,递到了燕廷枭面前。
字条上一共俩字:【狩猎】
燕廷枭看完,把字条团着扔进了门口的炭盆里,眼底滑过一抹嘲色,“既然他们等不及了,那就满足他们。”
马超听出潜台词,知道爷这是准备提前实施计划了。
虽然很大部分是和二长老和孤狼有关,可马超却隐隐觉得,似乎跟……小巨人的到来有关。
爷一定是想快点解决完这里的,然后好带着小巨人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惜,听燕卫的暗语,似乎小巨人……失忆了。
他离这里远,只依稀知道,小巨人误闯了这里,结果没有认出爷,不知道爷当时是什么心情,应该克制得很痛苦吧?
马超不敢多问,削了苹果递过去后,等燕廷枭吃完,伺候他洗漱完,这才回到对面的榻上睡下。
**
另一边,独啄被安排到孤鹰的书房后,呆了一下午,直到晚上都没能再见到孤鹰一面,明明她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现在,被当成是个下人,什么都说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她思前想后,觉得这样不行,想了想,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还下着雨,门檐下还挂着灯笼,她一路穿过长廊,除了卧室门口站着两个侍从,没见到孤鹰,她走去问,“孤……族长呢?”
侍从指了个方向。
独啄转身就奔了过去,另一个侍从皱眉,“你怎么不说族长在洗澡?”
侍从耸肩,“这样不是正好?如果她心怀不轨,刚好族长可以把她丢出去。”
“那要是族长心怀不轨呢?”另一个侍从问。
侍从认真想了片刻,“你说得有道理啊。”
“……”
独啄顺着侍从指的方向赶过去时,只看见一个巨大的“汤”字摆在门口,她想了想,里面或许是喝汤的地方?
于是一推门进去,就见一个男人湿漉漉的刚从池子里出来。
两人对视。
孤鹰:“……”
独啄视线下滑,看了许久,才缓缓说出一句,“你在洗澡啊,那等你洗完再说。”
孤鹰:“……”
独啄之前看见他身体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倒是第一次看见他活生生地立在跟前,他看着很瘦,但身上很结实,胸口和小腹布满了疤痕,去年那一次,险些害他死掉的伤口还留在身上,时刻警醒着他,也提醒了她孤鹰的身份是无人岛的族长,是和神仙岛势不两立的对头,她此刻出现在这里,如果告诉孤鹰自己的身份,得到的就是两个下场,一被扣为人质,二被当场杀死。
梁嘉说,“你想要和平对不对?你先抓住这个男人的心,让他爱上你,这样到时候你不需要去找什么神女,你只要自己告诉他,你如果杀我族人,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自杀,听我的,他绝对跪下来求你。”
独啄沉默了,她对感情一事不太懂,父母说等她大了,会为她选神仙岛最英勇的战士作为丈夫,她也同意了,因为她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可当她遇到孤鹰后,才知道,异性之间有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他像一块磁铁一样吸引着她,而她最近以来,一直想着他曾说过的话,想着怎样把那句话变为现实。
她不知道要怎样抓住他的心,她只是想以后都和平,不要再打仗了。
孤鹰出来后,手上拿了个毛巾,正在擦拭自己的短发,他的头发水洗后银白一片,在朦胧的烛光下显得很是漂亮,他的一双眼睛盯着独啄,有些警惕地问,“什么事?”
独啄看着他,脑海里梁嘉的话和自己的想法争斗了好久,她才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我是神仙岛的人。”
孤鹰的手一顿,目光发寒地看着她。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救过你。”独啄不喜欢撒谎,她性子直,是战场上磊落的一员女将,可为了她的岛民,她宁愿在这个男人面前低头,“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你一句,你当时说的话是否算数?”
“什么?”孤鹰还在思索这个女人的身份,大哥确实说过是从一个女人手里把他带回来的,可他却对这个女人半点印象都没有。
“你说只要我们岛主宣布停战,以后就不会有战争。”独啄问,“这话算数吗?”
孤鹰把手里的毛巾丢到一边,走近几步,额头一缕银白的头发垂下,挡住了他的眉毛,只露出一双略显复杂的眸子,“你到底是谁?”
他会杀了她吗?
独啄手指紧了紧,“我叫独啄。”
“独擎是你什么人?”孤鹰仔细打量她的长相。
独啄嗓子涩了一下,“他是我哥。”
离得近,她看见孤鹰很轻地笑了一下,随后落下一句嘲弄的声音,“你家什么毛病?一个负责杀,一个负责救,当我是什么?”
他说什么?
谁负责杀?
大哥?
独啄脑子纷乱,却听孤鹰说,“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放你走,别再回来。”
他脸上带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独啄嗓子紧了紧,“等一下,你不是说,如果……”
“是,我说过,”孤鹰神色冷了下来,“但是晚了。”
他眼神略显凉薄地看着独啄,声音没有多余的温度,“你来晚了,我死过一次,不会再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