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医给江栩把了脉,随后冲董玉华摇了摇头,“这是头部之症,若是头疾头风,尚可一试,但这……”
董玉华一直不信江栩有什么精神上的问题,可当早上江栩冷着脸缩回手变回那个冷冰冰的人时,紧接着中午又变成娇憨的孩子时,她才不得不承认,江栩的精神出了问题。
她自然将这些事讲给了药医听,药医也是头次遇到这种病症之人,一时觉得新奇却也束手无策,毕竟这个病症太过奇怪,无人岛是药三分毒,如果贸然用药,造成什么后果,药医是没法承担这个后果的,毕竟族长发了话,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就不要出手。
药医听得出他话里的重视,自然以为或许是未来的族长夫人,这才提了药箱来见,却没想到对方是黑发女娃娃,当即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想着或许是族长结交的外来朋友。
虽然江栩的病没法治,但药医临走之前,给董玉华把了脉,因她面相看起来就属于内里调息不足,郁气郁结。
董玉华最近觉得身体已经好了很多,绝大部分都是靠着一股劲撑着,如今听药医说自己看着不太好,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想撑着看江栩恢复,明知道她恢复后不会跟她亲近,可她还是盼着她好。
药医开了张单子给她,跟她说到时候可以让人去抓药,旁的倒没多说,董玉华道了谢,药医拿起药箱就此别过,到了门口才摇了摇头,怪人,明明命不久矣,却还一点都不着急,而且比起来,明明她的病比女儿的要严重许多,却是对自己半点不关心,只操心女儿能否有得治,可怜天下父母心。
江栩睡了很久,午饭后其他人都进房间午休,她就守在董玉华床边,看她午休,董玉华担心她乱走,百般叮嘱,末了不放心地伸手握住她。
江栩却是小声问,“妈妈你生病了吗?”
董玉华摇头,“没有。”
“刚刚那个老爷爷说你需要吃药调理。”江栩小小的脸微微皱着,“妈妈你病得很重吗?爸爸为什么不来看我们?”
董玉华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栩却已经哭了起来。
“没事,别胡思乱想,我没事,爸爸他比较忙……”董玉华安抚道。
江栩却是哭到抽噎,“你骗我,我这次醒了,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妈妈,我什么时候比你还高了,为什么我穿的裙子比以前大很多,我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和大哥哥大姐姐那样大,可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怎么醒来了之后身体就变了,妈妈你变老了,爸爸也不来看我们……爸爸是不是出事了?我是不是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不是忘记了很多事情?”
董玉华抱她在怀里轻轻拍着,眼眶已经通红一片,“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对不起,妈妈的错,妈妈当时不该离开你,妈妈的错,妈妈当时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却忘了好好照顾你……”
七岁那一年的那个夜里,终究在江栩心底留下了阴影,那场雨幕中昏黄的路灯,房间里被摔坏的花瓶器具,还有父母声嘶力竭的怒吼争执,以及那块略微有些湿滑的地砖,成了她最为恐惧害怕的回忆。
自她摔倒高烧不退后,这段过去成了她封闭自己后仅剩下的唯一回忆。
董玉华不知道她后来怎么会变成那么冷的性子,可不用猜也知道,她一定是在江家过得不好,也是,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能过得有多好?
她此时此刻都是满满的自责与愧疚,如果当初带上孩子一起走……
都是她的错,都怪她软弱自私无能。
母女俩哭累了,躺在一块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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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雷和喀山两人前一晚上给池子换水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总算把池子全部换上了干净的水,饶是两人练过武的,折腾了那么长时间,也还是累倒了,第二天又要一早伺候孤燕少主洗漱吃饭,一直到中午,孤燕少主自己坐在廊下看书,两人这才找到了机会去补觉。
而孤燕少主在廊下看着书,只听院子另一边传来脚步声,片刻后,他将书放在腿上,按着轮椅上的一个键,轮椅直行到了院墙边。
他伸手捡起地上一个苹果,从内里抠出一张字条:
【鱼饵来了。】
孤燕将字条收好,摩挲着手里的苹果。
独啄来了。
接下来就等着大鱼上钩了。
腿骨蓦地一阵酸疼,像是千万只蚂蚁钻心蚀骨般,他微微拧着眉,一手压在腿上,随后抬头看了眼天,阴沉沉的似要下雨。
傍晚的时候,这场雨终究是落下来了。
江栩趴在窗户上看院子里的雨水,董玉华说不会打雷,但她还是有点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的那枚戒指传递过来的心情很沉重很痛苦,连带着她的心情也没来由地低落起来,就好像,一到下雨天,就是特别难过的时候。
她并不清楚,同一时间,五个不同的地点,都有身穿白衣的黑发下人,同时看向窗外的雨幕。
二长老进来时,看见窗户没关,沧桑的脸皱了起来,“怎么不关窗户?”
“啊,感觉下了雨房间里就凉快了些,这个方向背雨,书和账本不会淋湿。”年轻男人说着,将整理好的账本递了过去,“整理好了一部分,您看看。”
二长老接过账本,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对数字很敏感,之前学过吗?”
“长老打趣了,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记得以前有没有学过,可能我以前是个管账的账房?”年轻男人轻轻笑了笑,脸上的纱布虽然可怖,却彰显此人几分刚毅的神色。
账房?
这等头脑,看来只能是那人的助理了。
二长老心里思量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要对方什么都不记得那就好。
他拿上账本转身出去了,临走前说了句,“剩下的也不用太急。”
“是。”
年轻男人行礼,看着二长老走出去之后,这才关了门,再次站到窗口,不多会一只鹰从雨幕中飞快掠过,在阴沉的空中留下一声鹰啸。
年轻男人这才关上窗户,坐在椅子上,没有再整理剩下的那些账本,而是盯着桌上的一只沙漏静静地看着。
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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