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隼可以保证,哪怕是在他所执掌那座边疆城池之时,也不曾看到过的景象。
每个共同工作过的人们脸上展露出的乃是发自内心的笑颜。
在知晓雷狼们是评判他们工作效率的监工后,它们对于雷狼们的恐惧也稍稍消退了一些。
毕竟整个过程中雷狼们并没有对他们发动过进攻,甚至连轻轻的撕咬拉扯都没有,最多就是嚎俩嗓子,稍稍警告一番那些偷懒的家伙就完事。
而事实上,偷懒的人并不会得到比其他人更多的银两。
甚至还要被扣除银两。
像是有两个性子懒散,穿着也吊儿郎当的男人,只从陈安宁手里拿走了十五两银子。
原因很简单——他们是所有干活的人里,最不上心的两个。
小雷狼在汇报情况时还强调了,这俩人甚至还偷偷摸摸趁着大家都在干活的时候,跑去刚刚堆砌好的围墙后面喝酒,满身酒气地回来,熏得那只小雷狼差点没忍住就咬上去了。
勤苦干活就能拿更多的钱,闲散偷懒甚至连原本该拿的钱都会被扣除。
这般体系听上去看着有点太急功近利,仿佛是在昭示着陈安宁意在压榨劳动力,用利益引诱那些凡人们为他奉献出自己的身体力量。
然而若是仔细思考,会发现这反而是最符合民心的。
工作的人才不管你陈大夫到底要做什么,他们现阶段留存下来的根本原因就是一个字——
钱。
工钱。
白花花的大银子!
大多数凡人看到了太多太多资本阶级的更迭和所谓的继承,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甚至连算账都不会,依然能够执掌整个酒楼,将整座酒楼六成的收入塞进自己的腰包。
他们并没有干什么实在事,平日里干得最多的事就是克扣那些属下凡人的工钱。
要不然就是去自个儿的酒楼里当个无情的白嫖怪。
当然,仅仅是这一点,他们也早就看惯了,毕竟那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那也不是自己能接触到的人物。
但是事实上,他们身边也存在着【本身没什么本事,但是却因为托了关系就能坐在高位上】的人,那些人大多都是这些人们原本的老板。
勤勉工作的人只能拿到微薄的工钱,怠惰偷懒的人却能够享受名利带来的爽快。
那些卑微而又无所适从的人们,常常会渴望得到平等的对待。
陈安宁给了他们平等的对待。
只要在陈安宁手底下工作,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是从哪儿来的,好好干活的人就是有钱,不好好干活的人就得被扣账,能力才是一切,要不然他雇佣这帮人过来干嘛,吃干饭吗?
有能力的人留下,没能力的人滚蛋,就这么简单。
像是那两个吊儿郎当,被克扣工钱的男人,身强体壮的,长得也十分凶相,听别人说还是百花城某个流氓倭寇的俩小头头,得知自己要被克扣工钱后,当即就表达了不满。
陈安宁则是看都懒得看这俩人一眼,直接反问一句:
“你们知道被雷狼咬是什么感觉吗?”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流氓倭寇团体再怎么能耐,也不是雷狼族群的对手。
他们如果真敢闹事,都不需要顾隼出手,陈安宁随便召几只雷狼出去就够吓人了。
……
最后,陈安宁清点完了所有的银两,并让所有人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回了家。
陈安宁相信明天他们会回来的,不仅仅是因为工钱,也是因为这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雷狼们自然也不可能直接让他们住在这尚未完成的围墙内,陈安宁也没办法,只能大手一召,风风火火地带着身后那大批雷狼,在百花城侍卫们惊心动魄的注视下,回到了陈家宅邸。
“这个动作要稍微软一点,就是柔魅的意思。”
前脚刚踏进大门,陈安宁就愣在原地。
头顶趴着的小狐狸晚饭也是瞪大了眼睛,跟活见鬼似的。
顾隼老哥摸了摸自个儿的大光头,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此刻。
夜悠然正站在萧念情身边,而萧念情此刻正维持着一个看上去有些许古怪的动作,夜悠然的右手正搂住萧念情的腰肢,那是一个十分暧昧亲昵的动作。
实际上,夜悠然正在纠正萧念情的舞步动作。
但或许是因为陈安宁的突然闯入,以至于完全沉浸在练舞中的二人都魔怔当场,一大一小两副娇躯不由自主地贴合在一起,俨然有种百合花瓣亲密接触的感觉。
咕咚。
陈安宁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顾隼迷惑地看着陈安宁,陈安宁却是闭上眼:“一定是我的打开方式有问题。”
他心底默念三声,然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
这一次。
夜悠然和萧念情已然并排坐在桌旁,俩人手里头甚至还端着一杯茶,脸上洋溢着尴尬的笑容。
陈安宁见状,方才笑道:“果然是我刚才看错了嘛。”
萧念情和夜悠然二人同时长吁了口气。
陈安宁脸上的笑容突然凝滞:“你们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夜悠然和萧念情俩人端茶的手同时颤抖一下。
这对下属和上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解释,是必须的。
但是怎么解释……这是个问题。
陈安宁默默地坐下,并让晚饭带领雷狼们找个好地方趴着休息。
他怪异地看了眼夜悠然,问道:“夜小姐你刚才……”
“刚才那是在……”
夜悠然刚想解释说明,然而桌子底下的萧念情却轻轻地翻起右掌。
一缕魔气在掌心翻腾,萧念情反手一掌直接拍在夜悠然膝盖上。
夜悠然脸色唰地一变,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膝盖仿佛快要被拍碎,她慢悠悠地侧过身,看到的却是萧念情那“温柔”的微笑。
这笑容什么意思,你懂的~
夜悠然:“……”
“刚才在做什么?”陈安宁觉得夜悠然有点可疑。
“哎呀,没什么啦,其实就是……”
夜悠然的大脑飞速运转,然而对于她而言,【飞速运转】大概等同于【200斤肥宅爬上六楼的速度】
慢。
而且累。
不过。
当厨房间大门被打开,面色冷彻的萧烟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夜悠然突然反应了过来。
“刚才我是在……在帮她量腰围,是这样的,之前你们结婚纪念日嘛,我没送礼物,所以想补送一个,但又不知道送什么,就想过来帮您夫人量一下腰围,然后送一件衣服。”
萧念情自然不想将自己在学舞这件事暴露出去。
她还是很想给陈安宁一个惊喜。
陈安宁会抚琴弹曲,她若是学会了伴舞助兴,二人便可趁风月年华,于月色下琴舞相伴。
而且听说会跳舞的女人,都能很大程度上引起男人的兴趣。
“是这样吗?”陈安宁看向萧念情。
被自家丈夫目光所注视的瞬间,萧念情心中慌张了刹那。
尽管对萧念情而言,说谎已是家常便饭,但若是让她盯着所爱之人说谎,心理总是有些怪怪的感觉。
不过为了给陈安宁惊喜,她还是决定隐瞒下来。
“嗯,是这样没错。”
见萧念情都这么说,陈安宁也松了口气:“那就没事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萧念情轻轻歪了歪头。
——以为你老公魅力不够大,你要去找女人了。
陈安宁内心腹诽一句,旋即又道:“没什么,比起这个……大舅子,厨房不是坏了吗?”
“我清理了一下。”萧烟(夜无刺)淡淡地解释着,一边将烧制好的菜品端了上来,“趁着你出城的时候,我就清理了一下,虽然看上去还是很……黑暗,但是姑且还算能用。”
陈安宁本来想吐槽为什么厨房会很黑暗,但仔细想了想今天下午看到的那般可怕的场景,又突然觉得萧烟的形容没有任何问题。
“好啦,吃饭吃饭~”
夜悠然脸上洋溢着微笑,对陈安宁说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陈大夫,你不嫌弃吧?”
“多一张嘴而已。”陈安宁看了眼萧念情,发现自家老婆也没什么嫌弃的意思,“反正我们家本身人就不少,多你一个也不多。”
“诶嘿嘿,多谢陈大夫。”
陈安宁白了眼夜悠然这丫头,这丫头也算是他陈安宁的熟人了。
为数不多的女熟人。
还有一位嘛……
“陈大夫陈大夫陈大夫!我闻到饭菜的味道啦!”
某个叽叽喳喳跟小黄鸟似的十四岁小姑娘推开后院大门,满脸灰尘地跑进了屋子。
与此同时,那脸色稍显颓唐的卢伟和陆不平也慢慢地跟了过来。
陈安宁瞅了眼那仿佛快要累趴在地上的卢伟,又看了眼元气满满的段间雪,忍不住问道:“咋了这是……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我?”段间雪小天才眨巴眨巴眼,“啥都没做啊。”
“她当然没事,负责计算的我和陆小兄弟问题就大了。”卢伟有气无力地来到陈安宁身边,“老陈你不是说让我们去调整那个收束装置嘛?真气回路的安置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但是灵晶的输出方式本身就有点发散性,因此想要让真气回路和收束装置完美契合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计算,这下就算是陆小兄弟的人肉真气计算法都难以迅速解决,我们折腾了老半天,到现在连三成都还没算完。”
听卢伟那说法,这的确是个庞大的工程。
“辛苦了。”陈安宁拍了拍卢伟的肩膀,又看向满脸灰尘,却露出两排白牙的段间雪,“那咱们的小天才怎么一点也不累?”
卢伟翻了个白眼,“她算到一半表示自己帮不上忙,然后就去玩手雷了,还是他娘的御剑飞到城外去玩的,叫都叫不回来。”
陈安宁:“……”
“结果因为动静太大差点引起城主府高度禁严,最后还是陆小兄弟把她抓回来的。”
陈安宁感慨道:“得亏你能抓住她啊,她没向你扔手雷?”
“扔了。”说起这事儿陆不平也挺委屈,“但是师妹的御剑道法太烂了,被我追了没一会儿就坠剑了。”
太烂了?
陈安宁记得当初这俩人刚来自己这儿,还对抗六名魔修的时候,段间雪小天才的御剑术还挺厉害的。
难道是因为爆炸入迷过后,连御剑道法都快忘干净了?
段间雪,不愧是你,这都快从御剑修士转职成大艺术家了。
“看来今天很热闹嘛。”
哗啦一声响,大门又被推开。
余燕燕手持折扇,满脸微笑地来到大厅内。
她粗略地点算一下人数,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八个人!算上我九个,开宴会呢这是?”
这时她又看到了陈安宁脑袋上的小狐狸:“哦,还有只狐狸。”
再看看四周:“还有一群狼。”
“你怎么来了?”萧念情一见到余燕燕就觉得心慌,总觉得这位妹妹会给自己整活。
“我当然得来了。”余燕燕理所应当地说道,“我肚子到现在还难受着呢,自然是得吃点大补的东西,我闻到你们这儿有非常大补的食材的味道,所以就过来了。”
萧念情盯着余燕燕:“你就不能自己在家解决?”
“念情姐……”余燕燕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家厨房被你炸了,你忘了吗?”
萧念情:“……”
这么说好像还真是她的问题。
“所以说,我就来蹭饭啦!”
余燕燕笑嘻嘻地坐在萧念情身边,然后握着筷子,轻轻敲击两下饭菜白盘:“可以开饭了嘛~”
“当然不……”
萧念情刚想拒绝。
旁侧。
段间雪小天才那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卢伟和陆不平望着桌上的饭菜,纷纷咽下口水。
夜悠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中带着渴求。
顾隼也是盯着菜嘿嘿嘿傻笑。
再加上陈安宁的肚子也开始咕咕直叫。
“唉。”
身为这个家的女主人,萧念情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然后摆了摆手:“吃吧吃吧。”
话音落下。
一桌子的人都开始动筷。
这一天,咱们的萧烟、余燕燕是吃得最猛的那俩,毕竟他们可是经历过萧念情亲手做成的地狱,再回来吃这些正常的菜,那简直就跟上了天一样舒爽。
陈安宁也差不多,他老婆做的那菜,光是闻闻味道陈安宁就觉着自己差不多要没了。
“来,余小姐,多吃点。”
“哦……谢谢。”
……
“不平师兄,你也多吃点肉。”
“……可我不是很喜欢吃肉。”
“多吃点,长身体……这样你更抗揍一点。”
“段师妹……?”
……
“安宁,你也多吃点。”
“我懂,我懂……等会儿上课有力气是吧……?”
“算你识相,赶紧吃。”
……
“话说今天猪肉怎么这么多?”
“我喜欢猪肉,不行吗?”
“拿什么切的,切这么好?”
“……别问,吃你的。”
一桌饭菜。
一桌人。
萧念情望着眼前那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众人,露出了浅淡的微笑。
虽然二人世界被打扰很不爽,但是有些时候,这样的氛围似乎也很不错。
思索之余,陈安宁的筷子已然夹起块肉,送入萧念情碗里。
“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我教大舅子的,你应该喜欢。”
萧念情望着碗里的肉,愣了愣神,思绪莫名地回到当年的那个夜晚。
她喜欢当年的红烧肉。
更喜欢当年那个做红烧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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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今天就这么结束的,但还是肝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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