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用了。”叶婴说:“谢谢。”
没有什么语气,更不用提什么感情,林远时扁了扁嘴。
怎么……感觉这小丫头有点冷啊。
不用就不用呗,凶什么凶……
上完两节课刚好是吃饭时间,因为下午还有课,叶婴没法走,只得跟着林远时一起在林园吃了饭。
老爷子他们都不在,只有一个做饭的张嫂。
吃完饭,张嫂拿着纱布过来:“少爷,该换药了。”
林远时犹疑了一下。
把纱布接过来,林远时自己去照了照镜子。
下不去手。
打开书房门,对着那个背影“哎”了一声。
叶婴正准备睡一会儿,听到声音回了头,“嗯?”
“会换药吗?”
叶婴并不想多事:“不会。”
林远时:“不会我教你,跟我过来。”
叶婴只好起身跟着林远时出去。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左边眉骨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伤,最重的那处伤在额头,此时贴着一块大纱布,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次药。
“把纱布揭下去,把新的贴上去就行了。”
叶婴有点紧张,局促的坐在沙发上,“我不知道轻重,要是疼了就吱一声。”
林远时:“嗯。”
叶婴搓了搓手,她天生手脚冰凉,尤其是冬天,不管多么暖和,手脚都冷的跟冰块儿一样。
“得罪了。”
温度差不多了,叶婴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的把林远时额上的纱布揭下来。
额头缝的针还没有拆掉,黑色的线像是一只蜈蚣,静静趴在林远时的额头。
药液浸着血肉,触目惊心。
叶婴有些不忍,下意识的对着伤口处轻轻吹气。
有一点痒,又有一点舒服。
林远时咬牙忍着,整个脊背都快要僵掉了。
叶婴就坐在他的面前,个子小,头顶只能堪堪到他胸口,那一头黑亮的头发又长又直,泛着淡淡的香味。
方才她想午睡,已经摘了眼镜,跟着林远时出来就忘记戴了。
这还是林远时第一次看到叶婴不戴眼镜的模样。
和之前完全就是两种感觉。
叶婴的眼睛非常漂亮,黑色的瞳仁水莹莹的,双眼皮非常明显。
眼睛不带什么感情,像是黑色的漩涡,眼尾藏了锋利的钩子。
看久了,能活活把人吸进去似的。
精致而危险,半分呆滞的书卷气也无。
叶婴把新的纱布粘好胶布,“我轻一点啊……”
林远时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
“为什么打架啊?”
大约是离得太近的缘故,叶婴的声音很轻。
她嗓音甜糯,这样听上去温温软软,可是经她这么一问,林远时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
“跟我弟一言不合。”
“然后就动手了?”
林远时简直不想继续这段对话了,叶婴一句一句,语气淡淡,可是林远时总能听出责备的意味。
叶婴的指尖微微有些凉意,轻轻触在他的额边,像是在挠痒痒,感觉怪怪的。
林远时稍稍躲了一下,但很快又坐回来。
这种有点疼还有点痒的感觉,竟然有点上瘾……
“嗯。”他闷闷一声。
“我弟是军校的,下手太他妈黑了。”林远时又补救了一句。
叶婴一边粘胶布一边轻轻吹气,林远时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她嘟起的嘴唇上。
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甜香味。
林远时的鼻子非常灵敏,这道味道非常淡,他相信只有他能闻得出来。
再看叶婴的一张小脸,白净得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一点瑕疵都没有。
干净得让人不舍得碰触。
“好了。”叶婴往后退了一点,“疼吗?”
林远时停顿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啊,不疼。”
他站起身,这么一动才感觉到,后背一股凉意。
就换药的这么一会儿,他出了一身的汗。
他撩起衣服下摆给自己扇了扇风,“草,怎么这么热……”
下午那一节课上完,张秘书送叶婴回去。
林远时没急着上楼,在书房安静的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林远时倏地起身,打开书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晚上七点多,霍文初从车上下来,看到一个黑影儿从别院出来。
那大摇大摆的走路姿势一看就知道是谁。
“远时。”霍文初叫了一声。
林远时等了她一会儿。
“你去哪了?”
林远时挠了挠头,头发剪短了真他妈不适应,冷风一吹感觉特别冻头:“别院。”
“你又去别院干嘛?”霍文初惊道。
又去找林斯寒动手了?
林远时大步走进屋,“道歉。”
霍文初无言。
“他母亲刚去世,我不该动手的。”林远时说,“何况要是他不躲开,我那一拳直接就给他脑袋摁花瓶里去了。”
霍文初想起林斯寒母亲的事,稍稍敛了眉目,目光深深:“林斯寒说什么?”
林远时:“没说什么啊,打了几把游戏。”
霍文初略略放下心,“嗯,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说到这,霍文初想起叶婴:“今天小婴跟你一起上课的吧?”
林远时往沙发上一倚,长腿一伸,“嗯。”
霍文初:“小姑娘也不容易,父母刚刚去世,寄人篱下不说,我看她还很照顾弟弟,咱们……”
林远时触了电似的,“腾”的站起身:“你说什么???”
霍文初疑惑:“什么?”
林远时皱眉,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父母刚刚去世?”
霍文初:“是啊,怎么了?”
林远时:“她不是什么‘叶伯伯家的千金’吗???”
“小朗,这一周重点把姐姐交代你的那部分内容好好听,等下周末回来姐再给你讲后面的内容。”
周一早上,叶婴把行李给叶朗带上:“路上小心,在学校要学会照顾自己。”
叶朗临上车,把叶婴给他带的牛奶塞到叶婴的手里,“知道了姐姐。”
“小朗……”
“姐姐你喝!!”
说罢,“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马上就要出成绩了,周一的早自习格外热闹。
拿着一本书顶在桌子上,私下里小声谈论着周末和成绩。
“我课外的老师说了,这回的期初考试题太简单,分数应该都挺高。”
“是吗?我假期就上了几节课,不少东西都忘了。”
“好几道大题都是寒假练习册上的原题。”
“你做过啊?我都没看见,那你这次肯定能考特别好吧?”
“不能不能,我好几个空都算错了,这次应该考不过朱木心。”
“朱木心还能是第一嘛?不是说那个新转来的在他们原来的学校特别厉害吗?”
“能厉害到哪去?比朱木心还强?她是南方人,学的和咱们都不一样。”
……
…………
伴着这样的讨论声,叶婴用了十五分钟,做完了周末留的英语阅读,正准备拿出数学练习册继续刷题的时候,一个人影晃过来。
高高大大,一身白色鹅绒大衣。
昨天晚上林远时非常难得的失眠了,早上起来脾气非常差。
长手一伸往桌子上一趴,补眠。
“哎,时哥,时哥,”姜成鹤回过头来,用他的椅子撞林远时的桌子。
“嗯?”林远时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手机借我一下,我用你号跟他们排一把。”
林远时从兜里摸出手机,扔在桌子上,姜成鹤要接,林远时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身子,“有个条件。”
姜成鹤:“什么条件?”
林远时:“这节下课去超市给我买点吃的。”
姜成鹤接过手机:“没吃早饭啊?”
林远时把自己的校园卡拿出来扔给姜成鹤:“买就得了,哪那么多废话。”
说完,林远时懒洋洋的转过头去继续睡了。
林远时是走读,不上大晚自习,五点多就回家了,早上也是从家里过来。
林远时在学校里非常受欢迎,经常有女生偷偷摸摸的把什么东西塞到他的桌洞里。
有时候是精致的水果盒子,有时是小甜点或者牛奶,还有不少粉色信封装着的情书。
几天前叶婴还觉得好奇,偶尔瞟上一眼,现在叶婴也习惯了。
林远时是饿不着的就对了。
早上第一节是邵军的语文课,班上迷迷糊糊睡倒一片,临下课的时候,邵军说:“一会儿课代表跟我回办公室取下期初考试的卷子,顺便把大榜贴一下。”
教室瞬间沸腾了。
“成绩”二字对于省重点实验班的学生来说,无疑是最最重要的事。
叶婴把教辅材料的最后一页看完。
同学们还有一本教材没发,老师说为了不费两遍事,干脆把叶婴的教材和那些放到一起,再过几天才能发下来。
所以叶婴只能先买了教辅先凑合着看。
合上书,叶婴手抵着胃稍微揉了揉。
——她的胃不太舒服,随着呼吸隐隐作痛。
前面语文课代表秦婷拿了一厚摞卷子回来,大家吵吵嚷嚷的冲到前面去看,秦婷组织了一下纪律,“等一下,我一个一个念,大家过来拿。”
“朱木心。”
“陆云亭。”
“葛旭。”
……
这声音给林远时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习惯性的揉了揉头发。
讲台上众人吵着等卷,秦婷不得不大声叫着他们的名字。
整个班上就一个人最从容。
背脊挺直,低头写着什么。
头发梳成马尾,长长的顺下来。
企图用淡定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清风吹来,一睁眼就看到这幅画面。
林远时舒服的吹了声口哨。
姜成鹤买完吃的回来,满满一大包扔给林远时。
“你他妈能不能轻点。”林远时不大高兴。
瞥了一眼旁边的小人儿,还好没碰到她。
“时哥,你这一脸伤到底咋整的?”
姜成鹤知道林远时有起床气,虽然见面就看到了,但是一直憋着没敢问。
现在看林远时心情不错,这才问出口。
林远时:“还能是谁?”
除了林斯寒,还有谁敢揍他?
姜成鹤其实想笑,但是不太敢。
“时哥你猜,这回咱俩谁垫底?”
林远时:“这还用说?”
姜成鹤:“肯定是你啊?”
林远时一掌招呼在姜成鹤后脑勺:“去你妈。”
林远时打开一袋薯片,姜成鹤也想吃,林远时一巴掌把姜成鹤的手爪子拍掉。
“脏不脏啊就要伸手?”
姜成鹤:“你自己还不是伸手拿了?”
林远时:“那能一样啊?”
讲台上,秦婷手里的卷子越来越薄。
“叶婴。”
终于叫到了叶婴的名字,叶婴站起身,不少人都没散,伸着脖子看叶婴的分数。
语文好像才……八十八分?
这么低的吗?
合着就光看着学习好啊?
周围一片议论,叶婴领了卷回到座位上,翻看了一下卷子。
林远时忽然踹了她的椅子一下。
叶婴:“怎么了?”
林远时把手里的薯片往前一递:“吃吗?”
叶婴:“不吃了,谢谢啊。”
林远时在袋子里翻啊翻,找到一袋草莓软糖,丢给叶婴。
“给,别难过啊小学渣。”
“认清现实才是王道。”
“活在梦里总是不好的。”
叶婴回过头,刚好撞上林远时阳光的笑容,他朝她飞了个眼,“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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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时:我觉得是时候帮我媳妇补习一下了(坏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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