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忧陪着殷雪海度过一天悠然时光,待晚上宫青和处理完政事回来,一家人在一起用过晚膳之后,宫无忧才慢悠悠的晃荡回去。
太子宫中,玄鱼看着在一个小盆里被树叶掩盖得严严实实的枯叶草。
怀疑的看着一旁一个一身布衣农夫打扮的老者。
“舒先生,您确定您没弄错?这枯叶草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您可别把它们闷死了。”
被称为舒先生的人一巴掌就给玄鱼打去,虽然他一身农夫打扮,看起来憨厚老实,其实脾气在某些时候会很是暴躁。
而且他却不能忍受的,就是这些啥都不懂的人来质疑自己的技术。
“你懂什么,这枯叶草就要这么养才行,还敢怀疑老夫,哼,去去去。”
舒先生厌烦的让玄鱼让开,弯下腰,用手中的小棍小心的把枯叶草周围的树叶弄得松散一些,让它有足够的空间呼吸吐纳。
玄鱼摸着鼻子灰溜溜的往一旁走去,刚刚站定,就看到宫无忧走进来。
“公子。”
玄鱼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对宫无忧行了一礼。
舒先生脸上带上笑,和玄鱼一样行了一个礼:“殿下。”
宫无忧随意的摆了摆手:“不用多礼。”
他走过来,看着只微微露出一点绿色尖尖的枯叶草,伸手轻轻点了点叶尖。
“舒先生辛苦了。”
宫无忧看着小盆放在一个空的木槽中,被固定得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的缝隙,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着盆子的安全,不会发生翻倒的危险。
舒先生虽然脾气暴躁,但也只是在有人怀疑他技术的前提下,平日里相处,他也是一个极为和善的人。
听到宫无忧如此说,舒先生很是受用。
他谦虚一笑,看着长势良好的枯叶草,道:“怎会辛苦,我还要多谢殿下才是,枯叶草难得遇见,舒某能够得见三株枯叶草,已经是人生幸事了。”
舒先生又指着玄鱼道:“殿下,此去南华舟车颠簸,如此固定之下,这枯叶草也不会发生其他意外,我将照顾枯叶草的方法教给了玄鱼,有他在,不会出太大问题的。”
舒先生已是一名六旬长者,也是宫无忧在外行走时偶然结识的一位闲散能者。
舒先生无子无妻,孤身一人的居住在一个小山脚下的茅草屋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牵无挂甚是逍遥。
他对这些花花草草很是喜爱,经过舒先生照顾种植出的花草,看起来总比其他人的讨喜得多,叶精神,花娇媚,很是可爱。
一次相约喝酒赏花时,宫无忧无意间得之舒先生的现状,便邀他前来皇宫中小住几日。
舒先生和宫无忧也是一件如故,虽然两人间年纪相差太大,却也不失为一花间知己。
结果到了宫中,舒先生才知道宫无忧竟是北清太子。
不过对于他来说,不管是太子还是什么旁人,不也是和自己在茅草屋中喝酒的人吗?
如此想着,舒先生自是安定如常。
结果一到了宫中,舒先生就迈不动脚步了。
宫中的奇花异草,自然比外间的品种更多,也更好。
舒先生在宫中待了几日,若是在房中找不到人,那就定能在花圃中找到他的身影。
后来,宫无忧就邀舒先生在宫中定居下来。
舒先生原本不想留下,还是想回自己的小花圃去,他舍不得自己照顾长大的花草。
后来宫无忧便派人把花草连带着小茅屋都搬来了宫中,舒先生也就顺其自然的在宫中安了家。
原本众人对突然冒出来的一位舒先生还很是好奇,一些原本就技艺高超的花匠心中还是有一些的不舒服。
这个叫什么舒先生的,也不知道是哪方高人,一来就受到太子殿下的礼遇,还专门为他弄了间小屋出来。
舒先生自然不会理其他人怎么想,他正忙着安置自己的花草,还有宫无忧专门给他送来的一些珍贵花草。
直到有一次,原本开的正艳的牡丹花不知为何突然一夕之间就全部都蜷缩起来,焉哒哒的。
宫中的花匠急的嘴上都起了几个水泡,还是舒先生路过时,看到这样的情况,指点了几句。
宫中的花匠半信半疑的按照舒先生的办法去试试看,结果还真的把这些牡丹花救了回来,重新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宫中的这些花匠才对舒先生心服口服起来,有时候遇到一些把握不准的问题,还会专门去请教舒先生。
从此之后,舒先生也就安心的在皇宫中安下家来。
无事时泡点好茶,看看闲书,很是清闲。
宫无忧示意玄鱼收好枯叶草,看向舒先生,面色微遗憾。
“本来是想请先生一同前去南华游玩一番,可惜先生却是不想再出门了。”
舒先生看着玄鱼把枯叶草抱起来,搬到外面去时小心翼翼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个笑来。
舒先生环顾一周,这里是他的小花圃,里面的一花一草,皆是由他一人打理。
太子宫以及皇上皇后所居宫殿中的花草也全是从这里搬出去的。
他拿起一个长长的木瓢,从木桶中舀起一瓢清水,为一株半开的花儿浇水。
“殿下,舒某老了,一把老骨头,就不跟着你们去凑热闹了。”
宫无忧失笑,也拿起一个木瓢为其他花草浇起水来。
舒先生也不担心宫无忧把握不准水量,若宫无忧真的对花草一点也不了解,他们也不可能坐在一起聊天喝酒了。
“先生身强体健,哪里老了?”
“殿下就别安慰我了。”
舒先生手中动作很是平稳,他动作极快,转眼间,就把该浇水的一些植物都浇了一遍。
“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时间总会慢慢过去的,殿下正是年轻之时,更应该好好把握时间,惜该惜之人,千万莫让自己以后后悔。”
宫无忧赞同的点点头,他放下手中的木瓢,看着舒先生显得有些寂寥的身影。
“先生说的是,无忧谨记。”
舒先生从一个光秃秃的花盆中掏出一个东西,放入清水中洗了洗,爱惜的用毛巾把水渍擦干,递给宫无忧。
宫无忧不解,拿过舒先生手上的东西:“这是?”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竟是一颗种子,而且看起来灰仆仆的,就和寻常的种子没有什么两样。
舒先生看着这颗种子,目中闪过一抹释怀。
不知为何,宫无忧这一刻,却觉得舒先生很是悲伤,就像是,一直想要抓住的什么东西,再也抓不住了。
“这颗种子,我种了几十年,都没能让它发芽,更不要说长大开花了。”
“这是什么种子?”
宫无忧把种子仔细收好,并没有把它放到自己腰带中,而是把它放入了怀中。
他直觉的认为,这颗种子对舒先生很重要。
舒先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种子。”
宫无忧也不在追问下去,无意间,宫无忧看到舒先生的眼睛,就看到他眼中的一丝怀念。
若是宫无忧有一天能够看到自己想念千墨时的眼神的话,就能知道,舒先生此刻的神情,和他的神情是多么的相象。
“明天殿下就要动身,请先回去歇息吧。”
舒先生收起外露的情绪,对宫无忧道。
宫无忧点了点头:“先生也早点歇息。”
说完,宫无忧就转身离开了,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打扰舒先生。
舒先生看着宫无忧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在自己手边微微摇曳的一朵红色花朵,手轻轻的抚摸着花瓣。
口中喃喃道:“叶儿,你说等那颗种子开出最漂亮的花朵时,你就会回来了,可是我种了三十多年,它却始终都不发芽,更不要说开花了,是不是,你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最后一句话,舒先生就像是从心口间发出来一般,令人心酸。
手落下,舒先生微叹一口气,转身回屋。
灯熄灭,徒留下一地月光,冷淡凄清又惘然。
第二日,宫无忧一早就起身,待他换好衣服推开门时。
他才发现,现在是自己往南华跑得最勤的时候了。
心底的雀跃却是无法隐藏,自己明明都是一个二十多的人,又不是毛头小子了,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的。
可是心底的欣喜却是那样的清晰明了,一想到现在是去见自己心上之人的路途,他就始终无法掩藏住自己的神情。
“公子。”
见宫无忧出来,等候在门外的玄水等人连忙向他请安。
一切已经收拾妥当,马车也早已经准备好,只待宫无忧下令出发。
不知道为什么,南华又没有自己的心上人,看到一向稳重的玄水不时发出傻笑的声音时,玄鱼也不自觉的跟着期待起来。
或许,自己是太担心大哥娶不到媳妇的问题了?
玄鱼摇了摇头,把脑袋中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开。
“走吧。”
宫无忧往外走去,声音带笑。
“是,公子。”
玄鱼一直抱着枯叶草,丝毫不让枯叶草离开自己身边。
翻身上马,马蹄轻扬,宫道上纤尘不染,马蹄也扬不起丝毫的灰尘。
此次宫无忧照常是带着玄水等人先行一步,而殷雪海准备好的“聘礼”则是由大军慢慢护送而来。
宫无忧面上带笑,眼中星辰闪耀。
他可不想被南华那位极度爱护妹妹的年纪君王连人带“聘礼”直接拦在皇城外,连心上人都见不到一面。
而这几株枯叶草,也正是宫无忧准备献给那位未来的“兄长”所准备的。
毕竟,拿人手短,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