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家庭会议结束后,海伦和老霍尔克独处时就有些娇嗔搅水的味道了,她哭哭啼啼,对老霍尔克说自从我来到方楼里,你以前从来都见不到的儿子女儿突然都出现,谈来谈去就是个“金钱”,再这样下去我简直就成了霍尔克公司的“海伦”了。
老霍尔克虽然体力衰减许多,可脑袋还不算太糊涂,当即就对海伦提及:你当了我妻子后,当然会在遗产里给你安排好一份,但这会直接引起子嗣们的警觉,故而我先尽量满足他们每个人,你以后才不会落得难堪境地,当然现在世界上棉纺织行当变动如此激烈,我本人还不能退下来,还要再掌握公司几年。
谈话结束,海伦就让厨娘香侬把信夹在菜篮里,送去给城中的肥皂大王布丰.勒努瓦,他女婿盖斯特,和霍尔克家的老三艾金,还有那个爱尔兰斯通先生,都在勒努瓦庄园中。
“老东西还要把持公司财务?”盖斯特很愤然,“他之前不是把公司的资金都交给你管理了吗?”
“可能这次菲利克斯造反对父亲的刺激太大,我相信很快他就会收回勒阿弗尔银行的钱财,投资到西印度或美国去。”艾金忧虑地说。
那样,对安古维尔别墅区的投资便要泡汤了。
“每个银行家都在往海洋那边投资种植园,就算你父亲现在再去,切下块蛋糕就太难了!做买卖眼界得开阔些,既然大家都做原棉、纺织发财,那我们就从富起来的人手里赚钱,给他们批地皮盖华宅,没有比安古维尔计划更聪明的计划啦!”盖斯特的岳父勒努瓦也帮腔道。
“我已经开始帮你联络都柏林那里的富豪,他们很多人对安古维尔感兴趣,那里景色很美,和英国、荷兰的海路交通都非常便利,适合当富商的住宅区,只要运营得当,那里就等于是巴黎的圣路易岛。”对此,斯通先生也表示赞同。
“但老东西却......”盖斯特欲言又止。
“照我说,用菲利克斯的原棉就没问题,大家都有钱赚不好嘛?”勒努瓦喊到。
“菲利克斯可恶的地方在于他引来了沃顿,怕是要争家产。”
这时艾金发话,不如我们搞些假的,来糊弄父亲:“先造出一百万里弗尔的投资,由美国戈尔塔勒斯公司经纪,去美国造个‘种植园’,我私下底再和埃隆先生密谈下,实际这笔钱就不动,还是属于安古维尔的......”
“可原棉方面怎办?老东西会要货的。”
“找菲利克斯就好......”
艾金这话,让盖斯特良久无语。
不过布尔乔亚的本性就是这样了。
下午时分,明天就要出嫁的梅,也是梨花带雨,坐在勒努瓦庄园中,对二位嫂子诉说衷肠:“我自小得了父亲的溺爱,什么实务也不让我操持,和通常外省姑娘不同,她们人生就两样,都是虔信和家政,我呢?就是衣物、钢琴、首饰、香水、茶这些,简直把我当艺术家培育,这么多无用的技能,人人都嘲笑我是伦敦和巴黎姑娘的结合体,代价就是花钱大手大脚,如果我嫁妆被砍一半,不但婚后地位不保,而且我和菲利克斯早晚生计艰辛,那时霍尔克家颜面也不好看,我俩也是没办法,嘤嘤嘤......”
“盖斯特当初就不满你父亲,说他太吝啬,唯一的妹妹出嫁,嫁妆不给足,还要在外面虚假显摆。”
于是梅的手,很快就和二位嫂子握起来。
而同时,菲利克斯穿着件雪白的衬衫,坐在敞篷轻车,由他的“小老虎”乔比驾驭着,来到了佩提特旅馆的一楼餐厅。
他来赴宴了,赴鲁昂各个行会的宴席。
最初菲利克斯只准备见科尔贝一人的,可当丝绸行会瓦尔朗,制帽行会的皮耶,木业行会的雅尔丹,亚麻工行会的梭曼等头头脑脑,戴着卷边鸭舌帽,穿着朴实皮围裙,脚上穿着木屐——他们穿着这些带有仪式感的衣物——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菲利克斯倒也不特别意外。
“我来到这里,就是想谈谈妙逸庄园的事。”菲利克斯坐在椅子上,对科尔贝说。
“是这些善主们要找你呢。”科尔贝皮笑肉不笑。
“哦?”菲利克斯淡淡地吹亮了火绒,点着雪茄烟,靠在椅背上。
可在科尔贝、雅尔丹等人的眼中,他这是在强装镇静罢了。
随即鲁昂的行会严厉指出高丹家的几桩罪行:
随意雇佣本地农民、外地工人和济贫院孤儿,毁坏行会的就业岗位;
织布工全不是行会培训出来的,根本不满七年学徒期,就开始执业;
木工作坊、织布公司,不使用行会经手的原料,工作上没有行会善主指导,不遵循行会章程,出货时也是自主贩售;
开高价挖走行会熟练成员,雇佣英国技工,打压行会薪酬;
不同工种胡乱窜岗,居然让孩童接线头,而行会规定接线头必须要满十年培训期;
大量采用吃人的机器,给行业造成毁灭性的恶劣影响。
说了些许,菲利克斯耐着性子听完,随即他没有回答行会的质询,而是对科尔贝说:“妙逸庄园的损失很大了,给拉夫托侯爵家条活路,债务能不能分年偿付?”
但科尔贝一心要得到田产,就直截了当地答复菲利克斯:“那可不行,我是想答应你,但钱又不是我的事情,债主们逼迫得非常紧,侯爵该先拍卖五十阿尔邦的田产来。”
“这些田产就该你巧取豪夺,你还得串通人,在拍卖行故意压价是吧!”菲利克斯反问。
“穷人就不配发达吗?”雅尔丹师傅很不开心,“你高丹家不也是靠嫁妆发达起来的,三代人都这样,你现在娶到老霍尔克家女儿,又得到个‘德’的身份,就想长翅膀飞出第三等级?”
“那大家要我怎么办呢。”菲利克斯苦笑起来,看来他想退缩了。
“把原棉和棉纱全都分给鲁昂的织工们,进价和成品出价都得上报给我们,另外自觉点,把公社里的机器都拆毁掉,不然落得和你岳父当初同样的下场,可别后悔莫及!”瓦尔朗满脸的粉刺都恨不得一颗颗化为子弹射向菲利克斯,他长满毛的手随着话语,一顿顿地戳在桌面上,毕剥有声。
“虽说雇佣儿童,但我还是支付他们工资的。要是棉纺织交给鲁昂行会,学徒劳作,你们可是不支付工资的。”
“我们培训学徒,付出了时间、金钱和心血。”皮耶先生义正辞严。
“可我的堂区公社也有夜校啊,儿童一年就能学到基础知识,在工厂工作几年就能熟悉所有岗位,然后男孩能挣到份家当,女孩能挣到嫁妆,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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