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气氛不对的艾米莉,立即藏在柱廊的阴影下,一动不动,她的身形很娇小,这对她而言并不费事。
“那沃顿有没在信件里,对你说些什么呢?”盖斯特问小妹。
梅耸耸肩膀,“这我可不清楚,倒是菲利在巴黎遇到他,他转告了此事。”
于是大家都将目光转到菲利克斯身上。
“小兄弟,谈谈是怎么回事吧!”盖斯特的语气严厉起来,好像真的在要求弟弟做什么似的。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沃顿先生将您转给他的那份年金有两万里弗尔的债券给卖了,然后捐了个鲁昂王家检察官的职务,他马上来这里的住所,还是我替他租赁的。”菲利克斯很坦率,可话中明显带着讥讽的味道。
“你和他的关系倒是亲密呢!”盖斯特的鼻尖微微渗出汗珠来。
菲利克斯这时候直接搂住了梅的香肩:“毕竟沃顿先生和梅,是同一位母亲所生的,标准的同胞。”
“注意你说话的分寸,孩子。你不该掺和到霍尔克家兄妹的事来,这对你来说,不是早不早的问题,而是该不该的问题。”老霍尔克威严地训斥这个被庇护的小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菲利克斯意思是我没想到这能触犯到大伙儿的忌讳,“只不过梅前些时候太伤心,我去凡尔赛宫公差时,就对沃顿先生谈了两句,至于他做什么,确实和我没任何关系。”
“我的妹妹有什么伤心的?”盖斯特明显恼怒起来。
“她的嫁妆被腰斩了,当然伤心了。”菲利克斯双目炯炯,就这样不顾场合,几乎等于是把白手套给掷在了盖斯特的脸上。
在场的女士都惊恐地捂住了嘴,而男士仿佛听到决斗的号角。
连艾米莉都瞪大眼睛,这种布尔乔亚家庭一旦牵扯到金钱,果然全无温情,全是殊死格斗的硝烟,也比贵族好不到哪里去。
菲利克斯这就等于是扬起了战旗。
“你这样可就不在乎我这个恩主庇护人的尊严了。”觉得下不了台的老霍尔克,眼睛都充满血丝,“你得掂量掂量,梅还没有在教堂里正式得到神甫认可而嫁给你,之前给出的陪嫁我随时有权力收回来......”
“霍尔克先生,不用这样,您还得倚靠女婿的帮助。”
“你怎么就成了不可替代的人了?”老霍尔克只觉得菲利克斯的不自量力和可笑,他后悔:就不该答应将小女儿下嫁给这种村镇里的雄鸡,各个都是忘恩负义,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说到这时,老霍尔克把目光转向旁边的赫富德.斯通。
意思是只要我想,就能撕下教堂墙上的启事,把这门婚事告吹掉。
而梅,嫁给斯通先生就好。
别以为有个来自京城的亲哥沃顿,就能如何,当初我也想让沃顿继承家产来着,可他却爱上个戏剧演员,是他自己放弃掉的,可怨不得我。
等到菲利克斯和梅离开后,怒气犹自未消的老霍尔克展开双臂,搭在沙发背上,他还是想不通,这圣德约镇的小公鸡,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为什么鬼迷心窍,敢对抗自己的决定?
“这种村镇的公鸡都这样,好斗,粗鲁,目光短浅,有些家本和学历就把自己当做聪明人,殊不知羽毛再鲜艳,也飞不离灶台十寻开外。”布丰.勒努瓦嘲笑道。
“大概以为沃顿来当检察官,就可以来分一杯羹了。”
“约翰,你可别重蹈当初被包税人赫尔维修斯坑陷的覆辙。另外,听说现在那人在巴黎被个手段更狠辣的角色给害死了,数百万家产落到妻子手里,早晚便宜外人。你养的圣德约小公鸡,也去了巴黎一年,大约有自己是只鹰隼的错觉,可小心点总没错。”布丰.勒努瓦撺掇起来。
“不如将妹妹嫁给斯通先生好了。”盖斯特一不做二不休。
可斯通却笑笑,隐含意思是我要娶妻子的话,该是个处女,现在看情况你家的梅贞操是没了,我可不愿找个做缝合手术的假货。
在这时候,听差来报告:拉夫托侯爵家女继承人艾米莉.德.拉夫托,前来拜访。
“哦,一个亲自卖油菜的贵族小姐,很让人惊讶吧?”
“原来是艾米莉小姐。”斯通先生立刻神采奕奕起来。
先前艾米莉来领取预付款时,他曾目睹对方的芳容,确实是再好不过的法国小美女的模范,斯通先生顿时想入非非来,他曾前去拜访妙逸庄园,可侯爵的态度却非常冷淡,只因他是爱尔兰英裔,“英国人本身就很讨厌,你们这群跑来占取法兰西爵位和财富的詹姆士党更可恶。崇尚法兰西文化的俄罗斯人我都可以接受,但英国佬就是没门。”这是侯爵的心声,倒有点爱国主义精神在里面。
当艾米莉走进来,对各位行礼后,就开门见山,谈起来年的油菜合同。
“当然可以,马洛姆的油菜品质非常出色。对了,我马上要从英国买入许多水压机来,不但做油料、皂脂,还要准备大规模制造花粉、润肤油和雪花膏,这种东西在巴黎非常紧俏,我得到巴黎拉贡夫妇的秘方,对的,就是那个叫‘玫瑰女王’的花粉店铺牌子(在巴尔扎克小说里有出场),连我们的奥地利王后都用这种产品,现在要做的是扩大产能,先让法国三分之一的绅士淑女来买我们家的货。”布丰.勒努瓦滔滔不绝,既是说给艾米莉听的,又是说给霍尔克父子听的,意思是“在法国,还是做像我这样的买卖好,不比你给种植园黑奴织衣服强?”
艾米莉不问其他,趁机和勒努瓦家签下了足足一万二千里弗尔的油菜单子。
然后斯通先生执意要送艾米莉,但却被她回绝掉,因艾米莉也不喜欢所有英国人,起码对斯通是这样。
在勒努瓦庄园门前登上马车的艾米莉,暗忖“难道那个安第斯山猴子与梅的婚事,有流产的可能?”
次日,圣典港原棉商行代表儒勒.西格弗里德到访,他在待客室告诉老霍尔克个惊人的消息:
“您的准女婿菲利克斯,已在圣德约镇注册了名叫‘Fac王家织布工场’的公司。”
老霍尔克被这个情报给震撼住了,他在桌角敲敲烟斗,“这混蛋就在我眼皮底下,自立邦国!”
“它不还该是霍尔克公司的麾下吗?”西格弗里德有意问到。
“不,不过我该叫这个公司在襁褓里就向我投降。”老霍尔克恨恨地说,“听着儒勒,我马上就切断对圣德约公社的棉纱供货。”
可说完后,却发现西格弗里德用种奇怪的眼光盯住自己。
“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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