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妹妹艾蕾......”
“艾蕾到时候也由我家的马车一并送去。”老霍尔克掏出怀表,表示时间刻不容缓。
而两位仆人在旁边的房间里,打开门后只看到把椅子侧躺在地板上,空荡荡别无他人。
跑回自己闺房的梅小姐,并没有听到父亲和菲利克斯后半截的对话,她用手摁住急速起伏的酥胸,心脏几乎都要跳跃到嗓子眼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嫁妆,或者说价值已大大缩水,七十万砍去一半,只剩三十五万,不过无所谓,这样反倒便利了,她其实也愿意嫁给菲利克斯,这嫁妆倒可以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些,“银行家和工厂主的女儿,降格而嫁才是常态”。
如果父亲到时不愿拆分财产也行,她就请求父亲拿自己嫁妆五个厘的“年金”,一年也有一万七八千里弗尔,二十年付清,这足够让她和菲利克斯过上非常优渥的日子,只要能离开这个家,脱离这个有名无实的巨额嫁妆带来的痛苦光环,她无所谓,甚至还是欢喜的。
窗户外传来马车的鞭子声和铃铛声,梅赶紧冲到窗户,拉开窗帘。
方楼台阶下,菲利克斯正走向自家马车,他这么着急是要去做什么?
菲利克斯匆匆回望自己眼。
梅激动起来,一手捏住印花棉窗帘布,一手不断地对菲利克斯飞吻,泪珠滚滚而下,就像是送丈夫去战场的妻子。
鲁昂城西区的住宅区,秋景如画,各色树木统一染上金色,落叶翩翩,那个管家科尔贝在这里也有房子,当然雷奥妮也有,这位德国姑娘穿着贵气的黑色窄外套,下面则是灰色的钟裙,正悠闲地立在马车边,看着自己使女和仆人向车厢后抬行李,时不时嘱咐要小心,有的里面是瓷器和画,都很名贵。
“雷奥妮.列德伦小姐。”
当雷奥妮转过头来,看到菲利克斯走过来,接着就很殷勤地对自己鞠躬行礼。
就在菲利克斯准备亲吻雷奥妮伸出来的手腕时,却只听到对方问了句,“您是谁,可敬的先生?”
菲利克斯腰还在弯着呢,差点就没直起来。
他好不容易立正,却看到雷奥妮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很明显她在作弄自己,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那日在霍尔克方楼宴会中,自己和梅冷落了雷奥妮,她心中还抱着恨意吧!
“哈哈哈哈。”谁料到雷奥妮前仰后合,“对不起,菲利克斯.高丹先生,我只是想证明德意志女孩也有幽默感而已,是的我当然记得您。”
“那晚上实在是抱歉,本来想好好与您共舞一曲,但实在是分身乏术。”于是菲利克斯也就定下神,先向雷奥妮道歉,而后又为自己辩解番,希望能消除误会。
雷奥妮身材高大,和菲利克斯面对面站着,丝毫不落下风,不愧是来自德意志汉堡地区的“龙骑兵”,她的脸颊在风中透着暗暗的血红色,“请不要道歉菲利克斯,你可真的是充满了绅士风度,我特别受感动。但很可惜,我这就要在冬季来临前返归巴黎去,父母都在彼处,等到来年春夏来到鲁昂的话,希望还能与您共舞。”
“这么巧,我正好也要前去巴黎学院了,我与雷奥妮小姐同路。是这样的,我的庇护人霍尔克先生提醒我,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充当您的......”
“可您的行李呢,菲利克斯先生?”雷奥妮打断了他。
“听说您要启程,我将行李托管给了其他马车,这样我就可以......”
“那真是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了。”雷奥妮声音很欢快。
可就在菲利克斯暗喜,准备上前时,对方却换了种温和但不容拒绝的语气,“但我认为您更应该留在这里,毕竟您庇护人霍尔克公司的工场全被暴乱给烧毁了,霍尔克先生应该很痛心焦急吧。对您,我明人不说暗话,我对您是有好感的,如果可以,我也会接受您的好意乃至求婚。但我们有产者家的女儿全都是身不由己,不是我们拥有嫁妆,而是嫁妆拥有我们。当嫁妆的数额变化后,我们的一切也都要随之变化,人被金钱定义了,但钱根本不会固定服从于某个人,哪怕他拼了命想要将钱埋入坟墓里,可钱还是会飞走的。那天在晚宴上,当七十万里弗尔嫁妆的梅挽住您的胳膊独霸您的时候,您的心境,大约和现在截然不同吧!请原谅,现在对于我来说,也是相同,父母在巴黎靠投机股份发了些财后,我的境遇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婚姻突然就安排好了,所以请原谅我,菲利克斯先生。”
菲利克斯愣住,接着心中好像也释然,便很诚恳地说我明白知难而退的道理,并祝福雷奥妮的婚姻幸福美满。
“您真的有点可惜菲利克斯,因为信奉新教的德国女孩,虽然没有英法的女孩那样风情万种,但我们是忠诚温顺的,也是不会背叛婚姻的——您别再想和我发展为情人关系了。”言毕,雷奥妮轻轻将彩色的鸵羽圆帽戴在头上,伸出手来,让菲利克斯亲吻下,便向菲利克斯道别,说再见了,如果能在巴黎再会,希望你我能成为纯洁的友人关系。
“我确实感到些后悔,祝福您。”菲利克斯目送雷奥妮小姐的马车轻快地向着巴黎的方向出发了。
而菲利克斯,在路面上拖着瘦长瘦长的影子,往回走着,想了想,就开始吹起了口哨来。
他不在乎,这不就是法兰西嘛,这不就是共通的历史和现实的世界嘛,既来之则安之。
这次围绕着荒地森林的争斗,有胜利也有失利。
只是菲利克斯还是觉得自己稚嫩了些,没想到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是那个总包税人法迪.赫尔维修斯。
对方不但狠辣,并且拥有着自己才智和老霍尔克财力都无法对抗的权力,因为他是资本金钱与王室赋权合一的怪物。
“想要战胜他,就必须得拥有更强大的武器才行。”菲利克斯望着天际越聚越多的阴云,心中打定主意要报复,赫尔维修斯对自己的轻蔑他不会忘记,这时菲利克斯拍拍胸前的口袋,又笑起来。
天似乎快要下雨了。
这时,菲利克斯突然听到声马的嘶鸣,把他吓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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