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菲利克斯别着学校奖章,正踌躇满志时,魔笛会的创建者弗朗西斯.巴贝夫正埋头在法院的公案当中。
鲁昂城的高等法院,也位于钟楼大街,和奥拉托利教学学校遥遥相对,它有个气派十足的爱奥尼亚式门庭,除去九级台阶外,上面平台还有个三角形的顶,和四根上白下红的石柱,可比巴贝夫就职的森林海洋法院要宏伟得多。
巴贝夫来此,就是正常的“跑法院”,他要来高等法院调阅档案。
档案室内,一个很大的文件柜,占据了整面墙壁,密密麻麻的格子里堆满了卷宗,贴着的便签像是红色或蓝色的森林,标签间有细微的不同,这种不同只有老练的法院吏员才洞悉于心:比如与约翰.霍尔克相关的案件卷宗,就是个阔大的蓝色标签标注,单独放在最下面的格子里,用椅子遮挡住——法院吏员们认为经手这样的案件,所得的油水是最大的!
法院雇佣的厨娘,见到了中午,巴贝夫还在那里,衣冠不整而油腻,头发乱糟糟的,挂在架子上的帽子已磨秃了边,便知道这位是绝对没有妻子甚至妹妹照顾的可怜男人,就好心地给他送来了餐点。
巴贝夫急忙掏出五个苏,对厨娘表示感激:这五个苏务必要落入您私人腰包。
一玻璃杯的热巧克力,一大块腌猪排,还有盘三角形的干奶酪,让巴贝夫吃得不亦乐乎。
就在他从桌子边的废纸篓里捡起张来,擦拭自己双手和嘴巴时,两名高等法院书记员跑来,特地告诉他:
拉夫托伯爵的管家科尔贝先生,还有圣德约乡居贵族哥昂.德.勃朗东,及圣德约执达吏比鲁埃尔先生,并肩来到了领主法庭中,声张拉夫托家族对圣德约九百阿尔邦面积的荒地森林的用益权。
“什么......”巴贝夫瞪大了眼睛,嘴里还含着块猪排肉,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很显然,拉夫托伯爵被自己拒绝后,便找到另外位“封建法专家”,伪造了自己对荒地森林的封建权利,这在当时法国,贵族走向全面没落和反动的时刻,是屡见不鲜的行为。
当带着灰白色假发的法官们开始审理时,巴贝夫悄悄走到壁龛雕塑下的座椅上,旁听了叙述。
“很明显,反动贵族和贪渎小吏们联合起来了。”不到一刻钟,巴贝夫就做出了如此判定。
拉夫托家族的代理律师声称:大约二百年前,法国还在进行胡格诺战争时(即天主教和加尔文新教的内战),拉夫托家族的先祖,曾在圣德约地区筑造了座堡垒,英勇抵御了胡格诺教徒们的叛乱行为,保护了鲁昂城的安全,故而当亨利四世登基后,曾下达敕书,认可拉夫托家族对整片荒地森林的用益权、死手权。
所谓用益权,便是封建领主对森林(或其他有经济利益的区块,如盐田)产出利益的所有权。
而死手权,即是封建领主对土地转让、变卖的税费权。
“简直无稽之谈,也是无耻之尤!”巴贝夫愤愤然地想。
接着代理律师便将矛头指向霍尔克家族,“约翰.霍尔克在未经拉夫托伯爵的许可下,指使门客即圣德约镇的木器商人勒内.高丹,将荒地森林的狩猎权赎买来......”
“等等,狩猎权是勒内.高丹花费四万里弗尔,从乡居贵族哥昂.德.勃朗东手中赎买来的。”一名法官看着卷宗,质疑道。
哥昂则脱下毡帽,振振有词,“这是个严重的误会,我的先祖是拉夫托伯爵先祖的掌旗官,曾得到过荒地森林狩猎权的赐予,但这项权力的主人,理所当然还是该属拉夫托家族所有的,对此我深信不疑。”
“那您先前?”
“我也是最近,才在自家于鲁昂城的老宅里察觉这份契书的,您得知道,我们乡居贵族会在城中有个宅院,在乡里也有个宅院,但为了经营地产,通常不得不定居在后者地界中,对前代的事有所疏忽也在所难免。”狡诈的哥昂解释说。
而圣德约镇的执达吏比鲁埃尔,虽然大字不识半个,也声称自己在镇子里前代的文书里,发现了铁般的证据:圣德约的荒地森林,乃至整个镇子的土地,属实曾是拉夫托伯爵的采邑。
“约翰.霍尔克现在正在这片森林中大肆砍伐,建起高高的蒸汽抽水机,又盖起鳞次栉比的厂房楼宇,还运来许许多多的英国纺纱机,我的委托人拉夫托伯爵认为,这等于是将荒地森林的土地,转让给了约翰.霍尔克,霍尔克实际成了森林的新经营者,他也成了拉夫托伯爵的‘佃户’。”
听到代理律师的这番话后,数位领主法庭的法官,假发下的所有表情,都是个眉头紧锁、面面相觑的。
但代理律师继续说了下去,他正式提出一系列要求:
约翰.霍尔克必须要为九百阿尔邦的森林土地转让,一次性交付给拉夫托伯爵九十万里弗尔的“死手税”,此后若再次发生转让、变卖,拉夫托伯爵有权力再次征税;
此后约翰.霍尔克如在此办厂,也等同于佃户承租拉夫托伯爵的土地,每年需缴纳八万里弗尔的“年贡租税”;
森林的用益权和狩猎权也归拉夫托伯爵,即砍伐树木所产生的效益,每年要缴纳一万里弗尔;
先前勒内.高丹赎买森林狩猎权,共花费四万里弗尔,现在这笔钱归拉夫托伯爵(名义上等于从哥昂手里转到拉夫托伯爵手里,但实则哥昂还是拥有这笔钱不动,左手和右手的把戏而已),现在既然森林又转手给了约翰.霍尔克,那么勒内还需要交出一万里弗尔的税费,给拉夫托伯爵;
最后,拉夫托伯爵还有项封建权利,那便是可征收圣德约的“集市税”,即圣德约商品货物的往来交易,都要向他缴税。
当代理律师说完后,不要说旁听的巴贝夫是怒不可遏,就连坐在正席上的法官们也是匪夷所思,
最终,法官们只是对拉夫托伯爵的管家科尔贝说,虽然你主人声张对圣德约森林的封建权利,并交出了证据,但也必须得通过鲁昂高等法院的注册方能生效。
而注册与否,我们必须请示大法官莫迪克.德.伏西埃方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