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她一定很污了。”
云岭的工房对普通人称不上友善,
三位朋友提心吊胆,虽说在巴黎街头暖烘烘的,在那里他们却感到像在最深的墓穴里一样寒气逼人,大通风窗吹来一股潮气,屋里光线灰暗,窗台上搁着几盆花草,全都憔悴不堪,在这盖着一层油腻的烟灰色物质的房间里,椅子,桌子,一切都显得可怜巴巴。
窗玻璃像西班牙素陶冷水壶似地往外渗水,细弱苍白的植物遮住了窗口。烟熏得漆黑的天花板不但不能反射透进来的光线,反而将大半的光线都吸收了。这微弱的光线却完全照亮了云岭坐的那张桌子。
云岭的头发灰白,眸子晦暗,它带有一种使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空气沉重到令人眩晕,昏暗则使人的神经终于烦躁不安起来。
“你要算哪一种,先生?”云岭对大表哥说:“近未来的卦、中期未来的卦、遥远未来的大卦?”
“近未来的吧,先做好眼前的事。”大表哥答道,暗暗使劲不让自己受所处环境的影响。
云岭看了眼艾露可,后者已经走到了离扑克牌只有一步的地方,却又庄重地回到自己位子上去了。
“你喜欢什么花?”云岭问。
“玫瑰。”
“你爱哪种颜色?”
“蓝色。”
“你最喜欢哪种动物?”
“马。为什么问这些呢?”大表哥也反问道。
“人所喜欢的种种法相皆由其所定,本能即由此而来,而本能又支配着他的命运。”云岭背书式地说道,“你吃什么最有滋味?鱼、野味、五谷、肉、甜食、蔬菜、还是水果?”
“野味。”
“你是哪一个月生的?”
“九月。”
“伸出手来。”
云岭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伸给她的手的纹路。这一切都做得很严肃,没有巫术的预谋,简简单单,就像公证人草拟契约时询问主顾的意图一样。
纸牌洗透以后,她叫大表哥搬牌,把纸牌分为三叠。她拿过这几叠牌,把一叠摊开在另一叠牌上,像个赌徒在下注前仔细看着轮盘赌上的三十六个号码一样端详着纸牌。
大表哥感到冷彻骨髓,竟不知自己置身何处。这个阴暗的、懒羊羊的娇小姑娘,将他过去生活中的特殊事件,一件件道出。甚至最隐秘的事情,谈到他的口味,习惯,性格,甚至他幼年的想法;谈到一切对他可能发生过影响的事情,例如他那没有成功的婚姻,为什么,和谁,他爱过的女人的准确相貌,最后,他来自何方,他的官司,等等。
他简直愈听愈奇了。
大表哥以为这是他表弟一手安排的骗局。但他刚这么想,这种密谋的荒唐无稽就不喻自明了。于是,他在这种真正来自地狱的力量面前目瞪口呆。
这种来自地狱的力量的化身,是向人类借取了历来画家、诗人所能想象的最可怕的东西而显现的:一个活动着的尸体,一个似人而非人之物。
云岭的眼神活跃起来,闪过一丝光芒,这是从遥远的未来或地狱深处闪现的光芒。
“呃,结果怎么样?”
“你的官司会赢,但你会遇到新的挑战,最后会有惊喜等待着你,祝你好运。”云岭回答。
大表哥被巫妖小姐的目光吓坏了,他对美貌但并不迷人的云岭敬了个礼,便奔回同伴所在的走廊,他浑身汗津津的,仿佛刚从恶魔的卵翼之下孵化出来。
“我们走吧!”他对同伴说,“你们让这位小姐算过卦吗?”
“我没有一件大事不是先问过云岭小姐才做的。”洛拉说,“她虽然性格不讨人喜欢,但我总是觉得她说得不错。”
“我正等着云岭小姐向我预言的一笔不大不小的财产!”毕西沃说。
“我糊涂了!”大表哥嚷道,“我如果听信你们的话,那就得相信巫术,相信超自然的力量吗?”
“可是表哥,超自然的力量本来就干涉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啊。”
三天之后,下午两点光景,洛拉和毕西沃因为再也不见大表哥露面,便到他的旅馆去找他。
“喂,表哥,你的官司打赢了,那个省长因为渎职被解除了职务,这下你该扬眉吐气了吧。”
“唉,没用了,表弟。”大表哥说,他忧愁地看着两个朋友,“我现在相信云岭小姐的预言了。”
“什么?”洛拉问。
“我官司的确醒了,但我也面临新的挑战:我一无所有了,甚至没钱支付我的律西了,在巴黎打官司真的让人倾家荡产。
算了,外省斗不过巴黎,城市套路太深。我要回农村。”
毕西沃说:“好了,你这下子算头脑清醒了,承认了云岭小姐的威严。”
“以及资本的威严!”洛拉嚷道,
他把大表哥签的那些支票递还给他,后者呆头呆脑地看着那些支票。
“也别忘了云岭小姐预言里的第三段,最后会有惊喜等待着你,亲爱的表哥,这就是惊喜。”
毕西沃补充道:“宫廷法师为了感谢你在之前逮捕两名通缉犯的事里发挥的作用,他替你付清了所有的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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